第45章 丧事

众人进屋坐下，戚顺赶紧跟老爷子解释了如何七七会说话的事情，连带着自己分家和大哥家孩子中了秀才的事情也说了！

七七打量了一下姥爷的屋子，真是比自己家里还简陋，四面土墙，墙皮都脱落了，上面挂着蜘蛛网，屋里的陈设就更别说了，一个土炕，炕上又皱又脏的一条薄褥子，一张打满补丁的破被子，一张掉漆断腿的方桌子，还有几把破旧的小板凳，就再没有什么了。

她无声叹了口气，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没有文化，没有技术，没有背景，更没有好的社会环境，生活压的他们喘不过气，让他们无力挣扎反抗！

这样只会越来越穷！

她还有点儿犯困，坐在炕边打了个哈欠，靠着身后的土墙迷迷瞪瞪的，至于自己家里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反正大伯他们已经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老杨头听了皱着眉头直叹气，他当初也是没有办法，明知道戚家老太太人刻薄跋扈，可青莲的婚事也拖不得了，而且老戚家条件好，总比嫁到穷人家，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挨骂受气的好！

“哼！我早就看出来你们家老大一家不是好东西，心眼儿多，还忘恩负义，亲兄弟之间不就应该相互帮衬吗？”

“对，还有你们家那抠门的老太太，心眼儿偏到山洼洼里去了，这么多年了，家里的活儿那样不是你跟你家老三做的？老大一家净花钱了！”

杨海林和杨海山气不过，一听就气愤的怒骂。

戚顺一脸的尴尬，他也是无可奈何，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尽管知道自己娘和大哥一家不好，可是他还是不想外人这样当着他的面骂他们！

老杨头察觉到了自己女婿的不自在，出声说了一句，“算了，已经这样了，咱们青莲和阿顺都有手有脚的，离了他们也饿不死，而且那老太太走了，自己当家做主，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杨海林和杨海山也察觉到了，毕竟说人家的母亲，总归不好，于是都闭了嘴不多说了！

老杨头见自己家孩子都回来了，就劝两个兄弟先回家歇着吧，岁数大了，整宿熬着肯定受不住！

兄弟两个也没有逞强，这会子大半夜的，想弄什么也不方便，他们就相携一起出了门，老杨头让青云去送送他们。

七七他们一起将人送出门去，戚顺就劝老爷子也先歇着吧，即便睡不着也躺着闭目养神，不然好几天可顶不住！

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逞强，于是回炕上躺着了，青莲将孩子放到炕上，跟老爷子并排躺着，老爷子看着大孙子那红红的脸蛋儿，到底心里安慰不少，白日里也受了刺激，累的不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青莲他们睡不着，也没有地方睡，便拉着戚顺去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七七也赶紧去帮忙，东西卸下来，青莲和七七抱着她做的寿衣又去了弟弟屋里，屋里也很简陋，不过比老爷子屋里好一些，应该是两个表舅妈帮忙将屋里收拾干净了，不过七七还是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舅妈也收拾干净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无声的躺在床上，脸色腊黄，一身土红色的半旧衣服，上面没有补丁，青莲记得还是当初她嫁给青云的时候，她娘家给备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穿。

青莲扑到床边无声的哭了半天，她对这个弟媳妇儿了解不多，感情也说不上多深，可知道是个挺单纯善良的姑娘，她这一走，弟弟这个家就散了！

七七在旁边跟着抹眼泪，原身对这个舅妈谈不上什么感情，因为只她跟舅舅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直到那小七七死，都再没有见过。

只是看自己娘哭得伤心，她也感叹生命无常，觉得悲从中来，有些心酸！

青莲哭够了，想给弟媳妇儿换上衣服，可她的身子已经僵了，她一个人不行，还是七七和青云帮忙，给她换上了新做的寿衣，寿鞋，青莲还手巧的给她用蓝色的布缝了一朵花簪到了发髻上！

忙完了，众人也睡不着，又一个个呆坐了一个时辰，天就蒙蒙亮了。

七七在路上已经告诉爹娘她挖了一棵小山参，卖了一百两银子，她不是故意要骗他们的，就怕说卖了一千两他们两个受不住！

戚顺和青莲心里乱糟糟的，见七七的钱来路正当，就没有再追问了。

七七花了五十多两，将剩下的四十来两都给了戚顺。

戚顺也没有多说，正是用钱的时候，他也不上想那么多了，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天刚泛白，大小周氏和白桃子就都过来帮忙，来的时候，还拎了不少蔬菜，还有高粱面。

青莲正在喂孩子，七七就赶忙上去接了，拎到厨房里去，大小周氏她们也都跟着进了厨房，

七七对她们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看着昨天两个姥爷三观很正，想来家人也不会太差到哪里去，于是一脸乖巧的颔首说到，“三姥姥，大表舅妈，二表舅妈辛苦你们了！”

大周氏拉着七七的手腕，一脸的慈爱，“哎呦！我昨天听你姥爷说你会说话了，我这心里那个高兴，你娘她命苦，不过现在好了，你以后好好照顾你娘！”

七七赶紧点点头，“嗯！放心吧，三姥姥！”

白桃和周草没有说什么，都淡淡的陪笑了一下，看着七七的眼神儿也都很友善疼惜，两个人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一会儿又脏又乱的厨房就给收拾利索了。

青莲将孩子哄睡，也赶紧过来一起做饭，家里还有二叔三叔他们，不招待饭不合适。

七七见厨房用不到自己，便出来了，见自己爹正在扫院子，一会儿是要在院子里搭灵棚的。

七七过去将扫帚接了，扫了两下，忽然想起来什么，“爹！我想着你和舅舅是不是应该去给舅妈买一副棺椁吧！”

戚顺想了想也点点头，“是应该，可是你姥爷他没有发话，你舅舅他还有点儿丧气，又年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刚才你二姥爷已经让他去通知他媳妇儿的娘家人！我也不好做主！”

七七抿嘴想了想，“爹！你赶上牛车叫上大表舅去吧，咱们一家人，他们想不到，我们就多帮衬点儿，银子我们出，把丧事办的体面一些！也算对得起舅妈了！”

老百姓都很重视这些身后事，不管活着的时候多辛苦，死了总希望体体面面的，不被人瞧不起！

“对啊！七丫头是个周全的，说的很对啊！”

杨海林和杨海山两人从外面进来，听到七七的话都很赞同，杨海林看着戚顺一脸愁容，

“阿顺，你老丈人他岁数大了，他也操不了那么多心，关键还是……穷啊！他也不是不想体面……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杨海山也附和到，“是啊！阿顺，你看着能帮衬什么帮衬什么，你老丈人会记得你的好的！”

两人说完都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子递给戚顺，杨海林诚恳的说到

“不多，你拿着，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去给青云媳妇儿买一副薄棺吧！”

戚顺赶紧摆手，杨海林便将自己的和老三的一起塞进他手里去，然后两人一起去里面跟老杨头商量事情了。

戚顺也不是怕花钱，就是怕自己自作主张，惹老丈人不快，不过既然两个长辈都说了，他就跟着杨青春一起去拉棺材！

二表舅则去采买，丧事上要用的东西也很多，摆供的水果点心，招待街坊邻居的饭食，白绫，麻衣，都是要有人操办的！

七七将自己原本做里衣的白布也拿了过来，挂到了姥爷家大门口，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倒是见过，村里人有人去世，都会在门上挂白绫！

她撇撇嘴，两块白布，竟然都用在了丧事上，她是不是不该买白的？

那下次她买成红的总行了吧！

等到半下午，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灵堂搭了起来，就在院子里，黑色的棺材摆在里面，篆文的烫金寿字庄重又深沉。

纸人纸马，白帆子，哭丧棒，黄白纸钱也都齐了！

舅妈没有孩子，只能青云他们给抬进棺材，几个表妹还小，都有些害怕，七七则主动揽了抱着舅妈头的活儿！

青云和青莲抱着身子，她抱着舅妈的头，过门要嘴里嘟囔着，“舅妈，过门了……！”

棺材的底部撒了一层刨花，铺上了寿褥，将舅妈安置到棺材里，盖了寿被，又放了五色线，麻绳，五谷杂粮，还有几个纸叠的金元宝放到了她手边。

青莲又将两块崭新的布料放到了她身侧，以前是没有，她们都没有新衣服穿，现在虽然穿不上了，可她也图个心里安慰！

将一切弄妥当好，七七出了一身汗，她倒不怕，就是见到过却没有经历过，抱着舅妈僵硬冰凉的脖子，觉得人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她和一帮表弟表妹们穿了麻孝衣在灵棚里给舅妈守灵，原本丧事都要办七天，可天热了，而且村里人都穷，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就只停灵三天，明天就准备下葬了。

村里不时有人过来祭拜一下，看到老杨家弄的哪里都体体面面的，还挺惊讶！

这老杨家哪里来的银子？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门外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我的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