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猫捉老鼠

作为妖怪，大家都是长命千千岁的选手，性命与受皮肉之苦孰轻孰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杆秤。

有的妖怪怕疼，有人怕死，大部分妖怪在生死攸关的事情面前会做第三个选项。

选择疼。

我跟他们不一样，平时我属于怕疼又怕死的那一类，在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我希望的第三个选项是死的没有痛苦。

比如现在，已经到了十死无生的情况，可我却并不想死的没有痛苦了。

现在我希望自己能立地成仙！！！

平时我也没多少同情心，更不会做什么好人好事，毕竟自顾不暇，今天想着近来运气不错，难得发回慈悲，谁能料到碰上了个硬茬子？

说句实话，我现在超级想把内心瑟瑟发抖的样子摆出来，但是回头一瞧里边儿那位真瑟瑟缩缩的姑娘，我又只能自认倒霉，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看似无所谓地说道:“有多痛苦？”

老妖怪没想到我居然会嘴硬，蹲下身来平视于我，露出一抹的阴恻恻笑容说道:“你猜？”

猜你娘亲。

我心内骂娘，嘴里没说话，老妖怪调转手中煞气钢刀，拿刀背敲了敲我拄着骨剑的右臂。

人皮登时多了几道裂口，露出内里微微发颤的白骨。

“这么点儿修为就能看能藏得住妖气，我还当是个什么东西。”老妖怪扫了裂口一眼，枯树皮一般的脸上，笑得褶子都挤成了一朵花儿，语气里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一阵咣当作响过后，被煞气震得麻木到没了直觉的臂骨还在勉力支撑，老妖怪又道:“就凭你也敢跟老夫作对……”

不待对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我便打断他的话，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是个什么东西自己知道，不像你连个东西都算不上。”

“你会后悔你说的这句话，记住老夫的名号——”老妖怪霎时扬起钢刀，沉沉说道:“柳下归。”

柳下跪？

站着不好吗？

此时无处可逃，我死死盯住即将落到身上的钢刀，在最后一瞬调动全身气力，用缩地成寸的术法腾挪三丈，至神庙门口边上。

老妖怪很有自信，以为他这一刀必定能打到我身上，以至于对我此时没成为他的刀下亡魂感到诧异。

离庙门仅有一步之遥，里面的姑娘喊道:“姑娘，你快进来……”

我盯住老妖怪的身影，咬牙道:“管好你自己……”

向我这样贪生怕死又怕疼的妖怪，如果进去能够得个安泰无虞，那我会待在门口？早就进去了好么，还用得着你来喊？

知道人家姑娘是好意，但这好意我此时实在是消受无能，如果不是身上沾了人皮上的血气，人皮上又有那大妖怪遗留的些许魔气，凭借身无妖气这点，我早就光明正大的进去了，怎么会只挨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这个离护庙法力较近又相对安全的角落，更不会小心翼翼地一边防着老妖，一边防着被护庙灵力察觉到异常。

只能怪捡到这人皮时间太短，短到连上面残留的气息都散不干净。

老妖怪愣了一会儿，开始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先前废话太多，让我聚了点逃掉的气力。

抚了抚毫无知觉的右手臂骨，那老妖怪迈着急促的步伐向我走来，我探进了口袋，摸到了小玉瓶，瓶身如玉的触感让我觉得分外心痛，我都还没能把它给捂热乎了，就要用掉了么？

瞧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身形，口袋里的手一抖，我刚摸起来的小玉瓶又重新掉了进去。

眼见那衰老的面离我仅仅剩下七八步的距离，到眼前不过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了。

霎时间，我放弃了继续拿灵药的想法，劈手夺过右手中的骨剑，算着老妖怪的步调，在他停步那一瞬，我又与他拉开丈三距离。

实在是时间太短，根本聚不了多少法力，方才尚能挪出三丈，现下仅一仗三尺。

老妖怪盯了庙里的姑娘一会儿，缓缓转身，先看了一眼他最初挥刀的位置，又瞧了瞧自己脚下，再看一眼我现在所在位置之后，背起一只枯入鸡爪的手，神色颇为古怪。

但见他步调缓缓向我走来，我拿不准这老东西的心思，只能趁着他心思不定的这会儿，抓紧时间凝聚下一次缩地成寸的法力。

我握着骨剑的手抖得厉害。

也不是我想抖，实在是臂骨被煞气缠着不受我控制。

我没话找话，想要拖延时间，随口质问道:“柳下归，你就不怕天神知道你冒充神灵欺瞒凡人供奉？”

“何足惧哉？”老妖怪收起那抹古怪神色，冷哼一声，道:“如蝼蚁一般，岂不是更为可怕？”

说话间，离我又近三尺。

老妖怪扫我一眼，轻蔑道:“若是如你这般好欺凌，何劳天神下凡，自我了断，得个干净利落更好。”

这话我没法接，话里话外嘲讽我若得蝼蚁不如，还暗示让我自尽！！！

不，这不是暗示，已经是明示了……

眼瞧着离我越来越近，手里钢刀又再次提起，我咬着牙又跑出去两丈。

嗯，比上次有进步，看来这拖字诀还是有用的，只是老妖怪那古怪的笑意，让我觉得哪里不对……

一丈八

两丈

两丈六

如此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完全奉行先前的拖字诀，或轻慢辱骂、或威胁讽刺，老妖怪脸上怪异笑容更胜，却只做充耳不闻状，慢悠悠而来，有时还应和两句。

三丈二

四丈八

五丈……

随着拖延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已经能够在死命拖延之中，攒下挪出五六丈的气力。

盯着老妖怪的身形，他那越发古怪的笑容以及先前容我一再拖延的行为，让我想到客栈里那只一到冬天就来躲风避雨的野猫，它抓到老鼠的时候就是这样，抓了放，放了抓，一再反复这种行为，直到它玩儿的觉得没意思了，再一爪子拍死慢慢享用……

忽略那点被人当成老鼠一般戏耍的不自在，在心内默默数着步数。

三

二

一

在老妖怪最后一步落下之际，我瞬时蹿了出去。

身后一道破空之声，让我因奉行拖字诀，而导致已经快糊涂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我缩地成寸一术不慢，身后破空之物亦然，甚至有愈发凌厉之势，凭借自身对这类阴煞之气的敏感，我甚至能够知道若是自己不能躲过去，会被这物什击中何处。

方才现身于地，身后破空之物旋踵即来，我无处可避，只得在顷刻间弯腰垂首就地一滚，转瞬只听“锵”的一声金石交击之响，踝骨处一阵剧痛。

我顺着声响望过去，一把看似精铁铸成的匕首，此时穿过了我的踝骨，匕首一点点散成煞气，如同钢针一般地往我骨骼深处钻。

此时此刻，我原来以为完全无法忍受的疼痛却忍了下来，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当时没往庙门口跑。

若是按照我之前往庙门去处去，且精准把握那一点安全距离的话，只怕在翻滚躲避的那一瞬间，我自身便会先撞上护庙灵力，那把匕首在刺上来的时候触动护庙灵力，使得我被护庙灵力再伤一道。

老妖怪提着黑到发亮的钢刀阴恻恻一笑，背着手边走边道:“不是很能跑吗？再跑一个给我老人家看看？”

看他不疾不徐漫步而来，我想着反正现在也站不起来，索性举起还能动的左手，挥着骨剑将酸麻疼软的那边腿骨敲得当啷作响。

“你当老夫当真看不穿你在拖延时间？”

“老夫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我说过要你死的痛苦至极，才容你这小妖放肆。”

“哦……”我撇了一眼悠闲踱步的老妖怪，敷衍道:“我又没有很痛苦。”

我这般说道，老妖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厉声道:“被人猫抓老鼠戏弄，不觉得耻辱吗？”

开玩笑，当然耻辱，但是你会因为我觉得耻辱而不杀我吗？

我停下继续敲击腿骨的骨剑，反手将其插.进地面两寸，趴在剑柄上随口敷衍道:“哦……”

说话间，老妖怪又恢复了先前悠悠而行的模样，嗤笑道:“被人如此羞辱，不觉得愤恨吗？”

我继续敷衍应声:“那又怎么样呢？”

愤恨啊，但是我愤恨你能放过我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你觉得自己的计策生效，从而更加兴奋……

既然不能的话，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告诉你，让你心情变得愉悦，从而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我这个小可怜，让我死的更加惨烈？

“老夫还没见过哪个妖怪能做到像你这样的……”老妖怪顿了顿，步调快了一些，一脸讥笑，道:“像你这样的厚颜无耻。”

我观此情景，左手握紧了骨剑，回之一脸嘲讽，淡定道:“那你现在见到了，还不赶紧谢谢本姑娘让你大开眼界？”

“千年万年以后，老夫一定在阎王爷面前好好谢……”

“铿——”

早料到这老东西要在说话间动手，还好左手完好无缺，在这你嘲我讽的半晌时间里尝试着聚集法力调动，才能在这顷刻间举剑挡了头上杀机沉沉的一刀。

我左臂微微发麻，骨剑也被震得脱了手，看向老妖怪的目光满是不善，而他眼神阴晦，老脸沉了下去，也明白了我刚刚利用他志得意满的时机拖延了时间。

老妖怪一脚踩住我的骨剑，一手再次将刀挥来。

没了骨剑，我只能抬起手臂，准备靠自身极为坚硬的骨头去硬抗试试看。

为了不看到自己的臂骨被劈折，我闭上了眼睛。

老妖怪恨恨说道:“你没有再耍心机的机……”

“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