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八宝玲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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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点亮斜插在洞壁上的火把，明亮了整个洞府，我从床榻上跳下到水池边上，打起盆水，端到梳妆台前，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从盆里拿出面巾，抬头看向镜面时，镜中人一颗眼珠子裸露在外，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上筋骨外露。

刚睡醒就瞧见这幅场景，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大妖的便宜，果然不能随便占，这保质期未免也太短了吧？

愣了半个时辰后，这半张脸也没有复原的意思，我无奈地认了命，对镜自我安慰道:“虽然麻烦了些，但她是大圣爷的姐姐，又得了她一个护我周全的许诺，这种大妖，一般妖怪见都没机会见，我还得了她五十年内护我周全的承诺，不亏不亏……”

用幻术幻化了这半张令人生惧的脸后，再瞧向镜子时，我满意了。

不过，以后的时间里，镜子恐怕是不能离手的东西了，否则容易造成把人吓死而不自知的惊悚场面。

白日睡觉，晚上蹲在结界附近吐纳日月精华，除了每天日升时脸会被打会原形，需要重新修复之外，我很快乐。

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我简直太喜欢了，尤其是能够就近蹲着等大圣爷某天出山。

一晃眼，十天半个月便过去了。

这一天，我才睡下不大会儿，洞外一阵哭天喊地的吵嚷之声，穿进我的耳中。

我打着呵欠起身，抱怨道:“偷懒弄的竹帘就是不好，还得重新弄个府门才……”

“救命啊……”

“快跑啊……”

“啊——”

发生了什么？

我满眼疑惑地掀起竹帘，数十只妖怪急急奔过，随手抓住落后的那只小妖，问道:“兄台，怎么惊慌成这样”

小妖死命往前跑，拖着我不得不跟着他跑，听他气喘道:“天神下凡来收妖了，你不想活就算了，可别拉着我一起死……”

我尴尬地松开钳制住他的手，小妖忽的瞪大眼睛，抖着手指了指天上，跑的更加急切了，我看着地上越发浓重的阴影，抬头一瞧。

嗬！！！

好大一座塔在天上转着圈儿的飘，看这塔的外形，应该就是八宝玲珑塔了吧，难怪他们拼了命跑。

“娘耶……”我震惊出声，拔腿就跑。

遇上这东西，不跑？

托塔天王亲自出马，不跑是要等死吗？

天上传来一阵极强吸力，拖住了我迈步的腿，我……

看着自己逐步远离地面，我手脚舞成了八爪鱼，拼命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远方的小妖闻声回过头来，挥了挥爪，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四周刻着符文的墙壁。

“砰——”

“啊——”

我将脸埋在地上装死，很怀疑自己的骨头又被摔散架了……

“好无聊啊……”一道苍老的声音:“诶，来新人了？”

一道沧桑女声应和道:“没错。”

我一动不动，充分发挥自己作为一具尸骨的自觉。

妖娆的女声:“一点气息都没有，该不会被摔死了吧？”

你才摔死了，你全家都被摔死了！！！

中气十足的男声:“那也太弱了吧？”

你才弱，你全家都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我抬起左臂，竖起一根食指，问道:“说完了吗……”

妖娆的女声惊奇道:“诶……没死啊？”

当然没死！

“没死你就动一下，起来走两步。”妖娆女声的主人戳了戳我的胳膊，又道:“好奇怪哦，她是冷的诶……”

当然是冷的！！！

试想一具尸体，皮肉消散，化作骷髅几百年之后，要是还有温度的话，我就问你们怕不怕！！！！

我抬起脸认真问道:“你们想干嘛……”看清了这女声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将黑白衣裙穿得风情万种的妖娆女人，扭到我面前，柔柔说道:“你想出去吗？”

我点点头，道:“想……”

“那你要陪我们玩游戏，过关了才放你去第二层哦。”

中气十足的男声主人一把扯住我面前这个女人的手腕，将其拉开甩到一边，并且骂道:“含香笑，你给老子死一边儿去。”

妖娆女人握着手腕，眼中笑意顿失，口中厉喝道:“石定天，你找死？”

说罢，这名唤含香笑的妖娆女人便换掌为爪，朝那名叫浪翻云的壮汉攻将过去。

我滴个大圣爷啊，这里的妖怪脾气太暴躁了，一言不合就开打……

我怂怂地往后挪了挪，生怕被这俩人的战火波及。

“唉，又开始了。”老人多在我旁边，说道:“别怕别怕，他俩基本上每天都得打上一场，我们都习惯了。”

……

我弱弱举手问道:“我还有机会出去吗？”

老人毫不犹豫道:“有，只要你能回答上来我们所有人的问题，我们就会放你去道第二层，以此类推。”

“到底有多少层……”

含香笑抽空道:“不多不少，十三层。”

求求你专心打架好吗，赶紧打完赶紧问，你们太可怕了……

“这里的人都叫我榕林老人，旁边的老婆子是我妹妹丽珠子。”老人靠着墙壁坐下，慢悠悠说道:“那含香笑是条金钱白花蛇，石定天……等会儿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我看着还在空旷处你来我往俩人点点头。

一直没说话的老妇人丽珠子抱着双臂，阴阳怪气道:“小姑娘，来了这儿的人，要么死，要么凭本事成为守关人，鲜少有人能出去。”

“那我也要试试……”要知道这幅皮囊的保质期只有五十年。

丽珠子走到我面前，幽幽道:“他俩先打，我老婆子先出题。”

我翻了个身，道:“请。”

丽珠子道:“我老婆子也没什么别的问题，时间也不多了，到了修炼的瓶颈，只有一个问题参不透，修仙为何要先做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下，在心里将书里的一些颠倒话揉碎了整理过后，张嘴就来:“人，诸天神佛之本，集贪嗔痴爱恶欲一体，若要修仙，需先修人，修人便要先懂人的七情六欲，而妖，贪嗔痴恶欲俱全，唯独缺一个爱，也就是说，妖魔多数只爱自己，不懂得人类之爱，为了自身利益能够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单单是不做恶，便觉得自己是个好妖善妖，遑论懂得神佛所说的大爱无疆？”

看着丽珠子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我慢悠悠问道:“如此一说，你可明白？”

丽珠子沉思道:“原是如此。”

如此个屁，你修炼的时候但凡多看两本书，都不能问出这个问题来……

榕林老人摩挲着他的手杖，撇我一眼，说道:“小姑娘，我老头子可不像她。”

我勾唇一笑，淡定道:“您请出题。”

榕林老人问道:“何谓自然？”

这……

单是自然二字，其中便蕴含的含义便不知多少。

活得久了，提问的角度也刁钻，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说得真是很有道理的。

想起长安护城河上白鹏魔王所说，我叹了口气，扶墙起身道:“无为而为，便是自然。”

用你提出的问题，回答你的问题，够自然吗？

榕林老人面色不好，却还是点了点头，冲着还打得不分你我的那二位道:“打完了吗？打完过来会会这巧言令色的姑娘。”

是你运气不好，问到了魔王指点过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我巧言令色呢？

“我俩问题一样，如何成仙。”壮汉石定天脱口而出，与含香笑的打斗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今天的这些问题真是巧的不可思议，居然都是白鹏魔王指点过的东西。

我虽然不懂，但这不妨碍我把白鹏魔王的原话搬过来敷衍他们啊。

我笃定道:“顺为人，逆成仙，五行阴阳颠倒颠。”

壮汉又问道:“什么意思？”

我顺口胡扯道:“做人才是顺应天道，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妖魔亦是同理，其中道理需得你们自己悟。”

“暂且休战，”含香笑突然抬手，拉远了与石定天的距离，向我问道:“那你悟了吗？”

我当然没悟，要是悟了还会在这儿？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我一脸严肃道:“自然。”

含香笑一步一扭到我面前，将手搭上我的肩膀，咯咯笑道:“那你怎么还没成仙？”

我摆出一脸哀痛的神色，扶额道:“谁让我比你们少了点东西呢？”

含香笑幽幽问道:“少了什么？”

我打量她一眼，轻声道:“你们生来什么都有，躯体，五脏六腑，活物该有的东西，你们样样俱全。”

含香笑松开我的肩膀，凑到我面前仔细打量，半晌过后，问道:“难不成你没有？我看你也没缺点什么。”

看来，是到了要牺牲自己的时候了！！！

将手捂上左半边脸，抹除脸上的幻术后，露出那半张惊悚的脸来，含香笑猛退两步，一脸惊吓的神色。

我淡定地化出一面镜子，重新将那半张脸复原。

“其他塔层可就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了，一层比一层凶。”含香笑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含香笑愁苦着一张艳丽的脸，道:“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便放你走。“

不待我开口拒绝，含香笑便抢先问道:“你先前回答丽珠子的问题里，说的大爱小爱又该如何划分？”

……替老婆子找场面么？

我信口胡诌道:“众生平等，神度万物，无有偏见，是谓大爱；拘泥于个人爱恨，家国情仇，则为小爱。”

含香笑听罢，看向我的脸，又是一声叹息，叹得我是一脸莫名其妙。

“赶紧走吧，”壮汉不知何时站在刻满符文的墙壁边，沉声道:“毒蛇的叹息，相信不得。”

石定天探手按向墙上的一块符文砖石，墙壁一角便出现了一道门，我冲他抱拳道了声谢，抬腿便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