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柳无风

花盛汸归心似箭，马鞍一套好就出发了，花溢亭不懂已婚人士回家的迫切，所以带着人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至于观音像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元家镖局在京城的负责人跟进，没他们什么事，毕竟花盛汸只是姑爷，又不是亲儿子，姑爷要是管太多亲儿子有意见。

“霞儿，花七公子。”

在长亭外替两位兄长送行后，花聿楼二人准备回去时被人喊住了。

两人转身看到一辆马车就停在他们不远处，车帘一角被人掀开，露出了里面人的脸。

“无烟你怎么来京城了”

里面坐着的人赫然就是去年成亲的柳无烟，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北冥轩不知去哪里了。

“我随北冥来京城，但他有事先行一步了，我身子不便就跟在后面。”柳无烟说着把另一只手放在了隆起的肚子上。

霞儿仔细一看，发现平时不让须眉的红妆有了很大的变化，即使是宽松的衣服也挡不住凸起的腹部，她几步上前隔着车窗拉着孙秀清的手，欣喜地问道：“几个月了”

柳无烟也亲热的回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不多不少，刚刚五个月。”

霞儿又道：“是我疏忽了，什么见面礼都没准备。”

因为怀孕略显丰腴的柳无烟笑着拍拍她的手，表示不介意，看到还在旁边站着的花聿楼，道：“都别站着了，咱们先去北冥家的宅子再说吧。”

既然遇上了好朋友，霞儿便和柳无烟一起，花聿楼作为外男不方便，于是坐花家的马车回去，车子停在北冥家在京城朱雀街的宅子里。

车子还没停稳就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在外面等候，为首的是一个微须的精瘦男人，他带着人恭敬地对车里的柳无烟说：“奴才见过夫人，庄主说您先休息一下，晚上他再回来陪你用饭。”

霞儿觉得自己是不是耳聋，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话，杀手榜上威名四方的北冥轩居然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今天这趟车坐值了。

但柳无烟的表情却不像刚才那么好，她淡淡的说：“我知道了，今天我邀请了两位客人，一位是江南花家的七少爷，另一位是鲁班神斧门的岳姑娘，你让人好好准备一下，今晚我要留人吃饭。”

管家回到：“奴才知道了。”

到了晚间北冥轩果然回来陪柳无烟用饭，霞儿心里对这位自动制冷机的北冥庄主还是有些怵，好在成亲以后这位庄主身上不再带着高不可攀的疏离，但常人还是无法与他平视。

北冥轩和陆霄是好朋友，他今天之所以抛下怀孕的柳无烟独自一人来京城是为了一件事。

柳无烟唯一的亲弟弟柳无风在半个月前在塞外狼居胥山被人埋伏杀害了，消息过了十天才传回来，一听到这个消息柳无烟差点晕过去，她抓着北冥轩的手让他一定要找出杀害她弟弟的凶手，北冥轩杀人是高手，但查案却不如陆霄，所以他来京城找陆霄，柳无烟不愿在家呆坐着跟着一起来了，北冥轩担心她的身体，便弃了马和她一起坐马车，无论柳无烟怎么说都不愿意先行一步，柳无烟劝不了北冥轩，只能和他生闷气，一直到长亭北冥轩才骑上快马去六扇门找陆霄。

想到在那殒命的唯一亲人，平日里坚强的女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无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注意身子别太过伤心。”知道柳无风的事情，霞儿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去安慰失去至亲的朋友。

柳无烟拿出手帕点了点湿润的眼角，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握着霞儿放在桌子上的手，哽咽道：“前两个月他还兴致勃勃的和我说他这个外甥以后要和他学他自创的“杨柳扶风”剑法，谁知道立夏过后就听到他命丧狼居胥山的噩耗，我也没听说江湖上有谁和他有大仇，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在那没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连霞儿都知道，柳无烟哪里会不懂，不过是因为这次出事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不愿意相信而已。

霞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问道：“那，柳大侠的遗体可运回来了”

柳无烟摇了摇头，道：“听说棺木还在山下一个叫瀚海镇的小镇上停着，我想去那调查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北冥不让，还叫我不要乱想，在家安心待着，他会给无风一个公道。”

北冥轩担心的没错，狼居胥山条件恶劣，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不适应那里的气候都可能水土不服，何况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但要让她什么都不做也不太现实，所以他才决定带柳无烟一起来京城，一来他可以随时随地照顾到柳无烟，二来也防止她偷偷跑去瀚海镇替柳无风收尸。

柳无烟到底是带着身子的人，最近又被弟弟柳无风去世的消息打击到了，身体不比以前，刚刚又情绪失控，不过陪霞儿坐了一会就乏了，霞儿见此又说了许多宽心的话便让她快些回房休息，时间不早了，他们也要告辞了。

北冥轩亲自送的客人出来，出门后花聿楼对他说：“庄主就送到这吧。”

但北冥轩不为所动，而是把目光放在霞儿身上，这让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庄主，您这是怎么”霞儿问道。

北冥轩对霞儿说：“无烟性格倔强又爱逞强，希望岳姑娘能帮我多开导开导她。”

瞧瞧，榜首就是有底气能把请求说的跟命令一样。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对北冥轩说：“无烟是我的朋友，我依然也是希望她能过的好，不过柳无风的棺椁还在瀚海镇，到底还是牵动着无烟的心，倒不如快些让他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好。”

北冥轩道：“这是自然。”

“七哥，你觉得柳无风的死有蹊跷吗”刚刚在柳无烟面前霞儿不好意思再戳人的痛处，如今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便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不怪她脑洞大想太多，而是一个在江湖赫赫有名的高手突然就死了，任谁都会多想。。

花聿楼道：“柳无风是巴山派上一任掌门的嫡传弟子，虽然不是巴山派现任掌门，但他的杨柳扶风剑法在武林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是江湖排名前五的剑客，世间能杀他的必定武功高于他，诸如北冥轩高繁瑁此类人，但北冥轩不会杀他，高繁瑁更不会。”

霞儿听后不解道：“这北冥庄主不会杀他有无烟这层原因我知道，凉州城城主高繁瑁为何”

“因为，高繁瑁是他的师兄。”

原来，巴山剑派前任掌门有三个嫡传弟子，李隐商、高繁瑁以及柳无风，不过十年前上一任掌门不知为何把高繁瑁逐出了师门，柳无风自入派便与高繁瑁关系亲厚，哪怕后来高繁瑁被逐出师门后也不顾同门眼光时常与他有来往联系，直到后来上一任掌门去世李隐商继任来往就更密切了。

故事说完了，花聿楼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饮尽后，才说：“所以说高繁瑁更不可能，何况他虽然远在陇地，但怎么会突然杀害与他关系亲厚的师弟呢”

“难道真的是江湖仇杀”霞儿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

花聿楼放下茶杯握着她的手，道：“这我不清楚，但是北冥轩既然找了陆霄帮忙，以陆霄的性子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的，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北人的情况，我们可以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启程去安徽。”

霞儿低头想了想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第二日便主动递了帖子去北冥府，府上的下人都得了北冥轩和柳无烟的吩咐，对霞儿礼遇有加。

霞儿来到庭院的时候柳无烟正拿着针线给孩子绣衣服，她那双手舞得起双剑，但对针线功夫一窍不通，霞儿见她和绣花针对峙的样子忍不住替她接了活计，问他想要什么花式的肚兜后，自己绣了起来。

柳无烟见她这个样子，不禁问道：“你那么喜欢孩子，打算什么时候和七公子成亲啊”

八卦是普通人的天性，即便柳无烟也不例外，她知道霞儿是专门来陪自己的，怕她担心所以把悲伤收了起来，换成平常的样子。

霞儿脸一红，嗔怪道：“你这人好无趣，哪有人这么问的”

柳无烟觉得无辜，说：“我问得不对吗当年在山西你可是连死都不怕，当年看那阵仗要是花聿楼真有什么，你能当场殉情。”

她对北冥轩一见钟情，北冥轩下聘也快，所以半年时间他们就成了亲，花聿楼和霞儿加上青梅竹马这几年都快十年了，居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七哥没说，我一个女孩子也不好问这个吧。”霞儿低头说到。

仔细想来花聿楼确实不避讳对自己的喜爱，但就是没有提亲的打算，明明他们除了最后一步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不是都说即便是床榻间的谎话，男人也愿意给承诺吗，怎么花聿楼只字不提向鲁班神斧门提亲的事。

“什么，他从没跟你提过亲”柳无烟惊了，她以为像花家这样的福贵人家会懂礼一些，两人都好了那么久了，居然还不打算把事情定下来，花聿楼在想什么

霞儿咬了咬唇，有些害羞的说：“五婆婆倒是隐晦的问过我对七哥的想法，可那个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我没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霞儿说的一些事情就是当初身体被零零壹占据，零零壹用她身体对设计花聿楼做的一些事情，这些事还被捅到老太太和花夫人那里去，她不知道老太太提亲里面有多少是花聿楼喜欢他，又有多少是花聿楼在弥补她，后来他们两个互通心意后她才真的确定花聿楼是喜欢她的，这份喜欢没有掺杂任何的愧疚和补偿。

“那你们现在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柳无烟问。

霞儿故作洒脱道：“我不着急，再过几年也可以，我还要游遍名山大川呢，要是成了亲哪里还有那么逍遥。”

“你这话说的有理。”柳无烟深有同感，“女子一旦成了亲就真的得绕着宅子转，每天起床不是点卯就是对账本，后院一日离不开人，真不知道以前新妇还没嫁进来的时候是没人在管这些事吗，怎么新妇一嫁进来就全扔给新妇做了。”

霞儿能理解柳无烟的心情，柳无烟从小在峨眉长大，自然和普通的闺阁女子受到的教育不同，她还没及笄就帮着花夫人管家，即便如此现在让她管理一个家她也是手忙脚乱的，何况是柳无烟这样洒脱的女子，想必管这个家她也是吃了一番苦头。

霞儿在北冥府陪了柳无烟一天，傍晚回家时马车让人在街口拦住了，车夫说前头是礼部侍郎家的马车，街道虽然宽，但礼部侍郎家的马像是和花家的马杠上了，不愿让路。

“前面可是鲁班神斧门岳姑娘”

礼部侍郎家的马车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霞儿忙将车帘拉起来，发现对面马车上坐的正是薛冰。

卧云楼天字一号房内，霞儿正高高兴兴的拉着薛冰叙旧，她没想到来一趟京城能见到那么多朋友。

礼部侍郎夫人的外甥女正是薛冰，今天她本来陪舅母去鸡鸣寺上香，没想到回来的途中居然能遇见花家的马车，见马车从北冥府方向架来，又想到霞儿与柳无烟关系不错才让车夫把人拦下，没想到真是霞儿。

第二日霞儿再去北冥府的时候就带上了薛冰，没想到陆霄花聿楼也跟着北冥轩回来了，见到薛冰陆霄明显吃了一惊，但薛冰却像不认识他一样，全程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这可让陆霄心慌了，薛冰上赶着追他的时候他不理不睬，等到薛冰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候他又上杆子讨好薛冰，这两冤家也不知谁欠谁的，这么折腾。

花聿楼跟着来北冥府是因为他知道霞儿肯定也在北冥府他正好接霞儿回去，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戏剧性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