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并非偏心

像是明白了什么，承言帝骤而恍惚笑着，他笑着，唇边的笑意带着无尽的凄凉与悲伤。

他竟不知，他疼爱的太子竟是死在了陆亦钰手中。

残害手足，这样的事陆亦钰他竟真的做的出来

承言帝浑身都在颤抖着，像是怒到极致，他的头也不受控制的摇着，口中的唾液也自嘴角流出，此时的承言帝，丝毫不见昔日身为帝王的威严气度，俨然一个垂暮的老人，带着几分可怜。

陆亦钰看着他，眸中笑意不减，却似仍不肯罢休的，继续缓声道“父皇，看来您还是不够了解儿臣。”

如此看来，他为自己铺好的路，并不适合自己，真是可惜。

“父皇，你可知三皇兄临死前与儿臣说了什么话吗”

承言帝躺在榻上，胸腔起起伏伏，面色因喘息艰难而变得赤红至极，他嘴唇发青，不住颤抖着。

闻言，他艰难的伸出了手，却终是无力的垂下，他大口喘息着，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有着巨大的悲痛。

陆亦钰还在继续说着，“皇兄说儿臣会不得好死父皇您说，这是为什么，三皇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儿臣”

“儿臣只是将这些年来他们的打压与欺凌报复回去，怎么就不得好死了不得好死的是他们才对他们一心想要儿臣死，想要借儿臣的手杀人”

“他们才是，罪该万死”

说到最后，陆亦钰声音满是凌厉，带着极深的恨意，眸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他们，都该死”

所有欺负他与母妃的人，都该死。

他会一点点的，报复回去，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父皇，您看看儿臣，儿臣也是您的皇子，为什么您要如此的偏心，为什么您要逼死母妃，为什么您不肯传位给儿臣，为什么”

这一系列的问题，积压在陆亦钰心中良久，压的他几欲喘不过气来，年幼时的每个深夜，他总是没有一点睡意，他不断的反思自己，也恨自己不能得父皇喜欢。

可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事，没有缘由。

身为帝王，可以有无数种选择的权利，可以掌握人的生死，甚至可以随意践踏一个人的尊严。

帝王之位，多么的让他向往。

可现在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想亲耳听承言帝说出那个答案。

他的视线紧紧落在躺在床榻的身影上，眸色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他一遍遍的逼问着“为什么要这样”

承言帝对上他的视线，清晰的看着他眼中的恨意，他有些不知所措，身为父亲，他头一次的不知所措。

被自己的儿子这样逼问，这样恨，他心中比刀割还难受。

“皇儿朕，朕并非偏心。”

他艰难的出声，声音嘶哑不堪“朕只是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在皇宫中，不出彩才是最好的自保。

朕的疼爱，便是致命的，有了这份疼爱，多少双眼睛都会盯着你，你不像你的皇兄们一般，他们都母妃庇护，而你，只有朕”

“朕想护你一世安稳。”

作为父亲，承言帝的目光是长远的，可换来的却是陆亦钰的不理解，甚至因此成了导火索，让陆亦钰带着恨意，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来。

这事说来，便是他引起的。

如果他不曾刻意偏心，也不曾对他冷淡，那么现在，一切都会不同。

“皇儿，你可知朕为何单单给你指婚吗”承言帝看着他，缓缓问着，继而不等陆亦钰回答，他便继续兀自低言。

“朕给你指婚太傅嫡女，这是在陈妃离开后，朕为你定下的，朕只是想着，有了这门婚事，你将来时路会更平坦些。”

陆亦钰没有说话，承言帝却只能兀自自言自语。

这是有子嗣的嫔妃皆羡艳的婚事，而当时的他所想到的，只有刚失去母妃的陆亦钰。

可对此，陆亦钰一直是不理解，甚至是不屑的。

只因那时，京中传出一些关于太傅嫡女的流言蜚语，承言帝知道这是有人刻意传出的，可知道陆亦钰不会当儿戏一般的出言毁婚，因此他也并非在意。

可后来，宫宴暖阁一事传出后，这桩婚事便是毁了。

他不知陆亦钰作何想，可再很久后的一日里，陆亦钰却突然提出了，要与宋依染和离，娶太傅嫡女苏琬颖为妃。

他想求一纸婚约，一桩他曾不屑的婚事，现在却用放弃争夺皇位来作为交换条件。

那时的陆亦钰，眸色认真坚定，跪在金銮殿下，诚心诚意。

那时的太傅嫡女已为世子妃，即便是帝王家，又如何能做出强娶他人妻之事来

然而他的这番话，承言帝不觉得荒谬，甚至可以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却不能助他酿下大错。

因此，承言帝拒绝了他的请求。

同样的场景，承言帝躺在病榻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再问他“皇儿，你为何将苏琬颖带走”

陆亦钰垂眸，眸中笑意尽散，他淡淡道“儿臣喜欢她，自然是要娶她的。”

“那你可知，你此番将她带走，会给她带来多少流言蜚语吗你又可知京中到处都在说着她被贼人劫走的事吗”

如果陆亦钰真的爱她，又怎么会忍心让她受此流言蜚语。

“钰儿，你并非真的爱她，真正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得到，只要她过的安稳，活的开心便觉足矣，你这样做，伤她至深，谈何爱意”

承言帝的话似一声惊雷，轰隆在陆亦钰脑中炸开，像是点醒了他一般。

他强压下，才稳住心神，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并非真的爱她吗

可为何，他心中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她，那种强烈的欲望每每都将他吞噬，让他心神不宁。

承言帝说的不错，他是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想起苏琬颖说的话，现在的他似乎能明白了。

她确实应该恨他，他毁去了她原本安稳的生活，是他强硬闯入她的世界，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可现在，还有回头路吗

流言蜚语不止，她的清白名声已是毁了，她恨他入骨。

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恨便恨吧。

陆亦钰心中寒意不断，他抬眸，看向承言帝，认真而笃定“儿臣会许她皇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