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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三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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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海叹道:“昔年我们三人结义之际何等情义?我都瞧不出他处心,你当局者迷,深受其苦,又怎能全然怪责于你?小妹,事情过去了,愧疚遗憾怨怼……于事无补。”

虽无怨念怪责,可兄妹二人要回到往昔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境地,却再是不能了。

就像见着他,她会想到畴昔过往,自我歉仄,自我折磨,陷入难以摆脱的无间苦楚,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那些旧往之事,是勾人魂魄的阿傍罗刹,随着故人重遇,再度侵人意志。

而他见着她,也会难禁地想到他善解人意的妻子,才学会喊阿爹的儿子。他们的无辜被波及、无辜被牵累,他对他们的空诺,他无力护佑的心痛,空怀修为的无能……那种无法压制的凄怆心酸,堵得人难觅喘息余地。

“与其说是我想同过去做个了断,不如说曾经的归云海,早已与妻儿一齐去了。”他动了动唇角,似笑又不是笑,眼神似猛兽负伤无望而行,有种无声悲嗥的况味,道不尽的苦痛。

“在傅家看到陆倩,瞧着她的剑法,我就知晓你还活着……回想那时她还是才出生的小娃娃,我清楚记得把她交到尊师手中时的情景……一转眼二十多年了,陆倩那双眼睛,和你真是相似到了极处,我打心底里生出亲切……当真见到你……你双目失明,便也不想你知道是我,空惹伤怀。没料你修为尽失,还能凭借耳息分辨步法。”

他轻轻笑了一声,“也是,你本就聪明机智,修为虽失,警敏却在,凭耳音之灵,以耳代目又有何奇哉?我不想让你知道是我,是因过去的人再多见一个,不过是加重你的煎熬……已经死了太多人,咱们是拜过把子的兄妹,我唯盼你好好活着。当年发生过那一切,最艰难的是你……”

暌别二十多年,生死茫茫,不意有生之年,竟尚且有碰首之日,初念欢喜,再念却皆悲。归云海知晓她所承受、所经历,再见旧人,无非再度直面昔年惨酷之事,何等艰难。

他看着眼前苍发妇人,双目俱盲,神情凄惶,谁能想到当年艳绝江湖的梅映雪,如今竟会成这般模样?

归云海还记得昔年与她初识,慷慨豪爽,一身男装,但不掩女儿身,那飒飒英姿,坦性率真,投足举手,任是男儿也逊她三分逸荡。

那夜见着她神容,他险些辨认不得。曾经那样万丈光芒的一个人,为命运戕贼至此。

往事一念及,时间便仿佛压缩了,在耳边嗡嗡吹掠而过,一股脑儿都来了,好的添点笑,坏的徒惹背脊汗毛凛凛一阵余悸。

梅映雪欲言又止,似有许多话要问,哽噎半晌,终究忍住,只问道:

“大哥为何受命于顾氏?”

“我并非受命于顾氏,我只是受命于他。”归云海关乎此似不愿多言,移话道,“此地是萧氏府宅,公子已为你们安排好出路。”

解开身后背负包囊,递与重宁,“重姑娘,请为你师姐更换衣物。”

重宁想起江湖中流传经年的一语:映雪重光零落枝,云海天涯两杳茫。眼前这个男人,正是三十年前的丐帮帮主,满心惊异不已。

原来等风来她遇见的吴奎,已然不是真吴奎。

等风来与他交手,依气场劲息辨别,分明只四道内脉,判断他身在御气阶,真正的吴奎内修也在这个境地,易容又毫无破绽,如何会生疑窦?

修武者一旦交手,气脉势必展露。可他动手之际,全不露破绽。不仅能隐匿劲息,连脉息都可隐匿,以此将武境凝于某一阶段,展现于人。他是身怀独特匿息术法,还是修为已臻天武?

归云海见重宁恍若未闻,正自发愣。方才她乍见他时满脸讶异,猜测她定已推想到等风来之事,便道:

“等风来的吴奎,确实是我。濮阳镇的盗匪是我奉命剿的。”

重宁已有所料,并不意外,但还是想确认,迟疑道:

“我杀桓启时,濮阳镇的盗匪,已全是你……全是顾靖的人?”

归云海并不隐瞒:

“大部分是,他要整个濮阳镇的势力都在掌控。”

杀桓启,重宁暗下跟蹑一段时日,谍探桓启日常行迹,自然见过那位叫吴奎的盗匪。那人起初双目俱全,不多时再见,却是伤了一目。彼时她也不觉有异,如今想来那会儿便已换了人。

顾靖将真正的山匪铲除,偷梁换柱,做了等风来的局,是为给她制造时机,好让她杀了桓启吗?那买桓启性命之人与他……

归云海深知她心中所思,直言道:

“你杀桓启,与他无关。他是知道你盯了桓启许多时日,依你的行事习惯推断,知晓你要杀之人是桓启。杀桓启容易,可桓启身后毕竟是桓氏,当时倪仲淳不在京都,一直在桓启身边。”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梅映雪一眼。

倪仲淳内外功夫,刚猛无双,不独内修是桓睿身旁五人之首,于兵刃、拳脚、轻功、匿术……无论哪一项都已臻妙境,是个全才。此人性情暴戾恣睢,极度嗜杀。区区一个桓启不值得重宁跟十来日,她确实是碍于倪仲淳。

在倪仲淳眼皮下杀了桓启,势难脱身。重宁有自知之明,其时尚在地武初段的她,打不过倪仲淳。

归云海道:“你跟蹑了十来日无处下手,想是碍于倪仲淳。作为杀手,你很合格,自我审视明确,蔺异……确实很会教。”

区区一个桓启,她能守十来日,很是耐得住性子。不逞强,不莽撞,骨性虽傲,却不骄,这于修武者而言极难得。归云海审量眼前人,渊默寡言,神情敛肃,难掩清嘉俊骨,逈出于众,不禁惊叹晓无踪眼光毒辣,四名弟子无一凡品。重宁这样的年纪,有如此自省自知,又是这等根骨,只怕不出五年,天武在望。

重宁听他提及蔺异,心下惊凛:他如何连她是蔺异所教亦知晓?他对她竟这般了解?未待问询,已听归云海续道:

“——故而我受命,引桓启至等风来。公子从濮阳镇那群山匪下手,倒也不独是要濮阳镇的势力,那群山匪恶事多为,纵容下属戕害妇孺,杀伤过路无辜,确然为患甚深。”

重宁想起绿芜,想起青禾身死的惨象,还有顾靖当时境况,脑中颇为混乱:

“可当时为何……为何他自己身边的奴仆……”

“山神庙之事,有人故意要假借桓启之手杀他。公子早有逆料,将计就计,是不想暴露真正的目标。他的目标是等风来。布局掌控濮阳镇势力,为的原本也是等风来。其中牵系诸多,说来复杂,你若想知道,日后大可自己问他。凡事你问及,他不会隐瞒你什么。至于青禾绿芜,包括顾家家侍,死在桓启手中确实痛惜。事已至此,也不说什么虚伪矫情之语,见死不救的是我。当时我不能暴露,挽救不得,别说是他身边人,连他我都不能救,只能就势而为,不是他的错。”

重宁声音有些发颤:

“他并未利用绿芜,引我去山神庙。他并非存心让绿芜与青禾,任由桓启作贱,以此来达成……”

归云海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未待她说完便道是,“他可是那种利用女子清白贞洁,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你时至今日,还看不出来?他对你唯一做的,是引桓启到等风来,给你一个杀桓启的最佳时机,他是——”

“大哥……”

梅映雪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忙出声打断。

归云海却不管,照样说完:

“你可以认为他谋于术智,他工于心计,可他有原则。不管是山神庙,等风来,傅家,还是生死契,他都没利用你。若不是因为你在,他不让我出现,甚至不会受蔺异游丝针之苦。更别说要利用你为他控制住那一针,那一针,他是因你受的。”

归云海的话简直当头棒喝,令重宁心头波澜迭起,一发不可收拾,扪心自问:

为什么?在隐楼之时,他为什么不解释?明知她误解他也不解释?是了,她那么咄咄逼人,哪容他解释?无论他如何解释,在她眼里都成狡赖。

瞬忽间重回那个境地,她心里又耻又愧,有一刹那喉咙哽住了,鼻腔几乎发酸。

自以为看明白,实则全然是自己臆测,草率给他下定论,哪里给他分辨的余地?他当时是以为她的回应,是接受他了吧?所以才会……她一味在想着怎么羞辱他,报复他,夺得一时之快。

取人性命的渠道手段,蔺异教了她很多,并非凡事都得动刀动剑。

譬如杀桓启,原本可以很简单。

他耽于渔色,骨子里瞧不上女人,将女子当成泄欲玩物,人对自己不屑的事物最容易降低防备,她混入他那群女子中,于他睡梦之际悄无声息索他性命轻而易举。

这是最便捷,最省力的方法,更不必忌惮倪仲淳。

可她做不到,对桓启这种人她连好坏都不必分,单他行止上对女子的辱蔑与诸般践踏,靠近几分她都有切他血脉的嗜杀冲动,妄谈伪装掩饰。

她宁可多等时日,以觅时机。

就算对着不是桓启那样的人,她也做不到以色为刃。清楚知晓自己没有那等凭资也没那种本事,她从来不是明艳无方的姑娘,笑不出弯弯的眉眼,春阳潋滟的眸波,更无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手段。虚以委蛇不适合她,用剑说话更为和洽。

可是对顾靖,她不明白为何竟能想出那样……低劣的方式。是她第一回也是唯一的一回,回忆着从前在碧阳台的所见所闻,拙劣地模仿,不得门径地胡乱纠缠。

她对他的亲近、他的碰触没有排斥。她不可遏制地沉溺于他身体的热度与他散发的气息,待真的要突破界限,她害怕了。

满腔动心动念而不自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宁不知道。她一腔惭恧,半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归云海说完了,心头也舒坦了。他冷眼旁观顾靖为她所做,觉得如今的小儿女们太不够干脆利落,没有他们昔日爽快。

他不是多嘴的人,亲人尽丧,兄弟背叛,早已磨掉他心底的温软与情怀。也不知怎地,一时冲动,竟说出这些。

想是乍然见到梅映雪,牵动起旧日的结义情,让本已冷硬了心肝的汉子,谈锋忽健,无端饶起唇舌来,为自己的小主子抱几声不平。

上一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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