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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豫书自是看不明白向寻的手语,唯等他比划完了才问向漠北道“嘉安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向漠北本就不佳的面色此时有些沉,道“赵家来了一名年纪尚幼的婢子,道是奉了主子之命,前来送东西。”

“赵家”宋豫书一听赵家便拧起了眉,“送来何物又怎的差一名年岁尚幼的婢子前来”

语毕,他又道“无论赵家何意,我觉得嘉安你还是不见不接为好。”

向寻听得宋豫书这般说,面露迟疑之色,紧着又抬手比划。

向漠北默了默,才道“既是如此,你便去请夫人来,将来人带进来歇歇脚,待她缓过来了再遣她回去。”

向寻离开时的面色比方才好了许多。

宋豫书忍不住又问道“他方才又与嘉安兄说了什么”

“他说那前来的小姑娘浑身都被雨水湿透了,怪可怜,问我能否让她进来歇口气了再让她走。”向漠北道。

宋豫书往圈椅里一靠,笑道“嘉安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既决定不见这赵家来人,偏又要劳弟妹出来接一接来人,是担心那小姑娘入了这个全是男人的宅子害怕吧”

向漠北不答,只道“你且坐着,我去沏茶。”

看着向漠北的背影,宋豫书无声地轻叹一声,这老天待人,也太弄人了。

孟江南在房中无事可做,也无心去完成她这些日子空闲时绣的帕子,脑子里总想着白日里的事情,想着蒋氏骂她的那些话,向漠北听入了多少又记住了多少。

她一手拿着绷子,一手拿着针线,却久久都没有绣上一针,听得有人敲门,知是向寻,又从他比划里多少看得明白些意思,便从门背拿了油纸伞,与他往外去了。

当她看到抱着一只食盒浑身湿透、站在向家门外的小姑娘时,惊得险些将一声“小秋”唤出了口。

小秋是赵家后院的婢子,尚不及豆蔻的年纪,却被无情的爹卖做了家奴,也是从前她嫁到赵家后唯一一个伺候她的婢子,更是赵家后院里唯一一个会对她笑,真心愿与她说话的人。

在那对她而言暗无天日的赵家后院,若不是小秋每日与她说上几句话,她怕是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秋与她一般,对赵家的一切都害怕得很,可她知道她不能将害怕表露出来,否则只会惹恼主子,所以无论她心中有多害怕,她都极力忍着。

可小秋就算再能忍,她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赵家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们这些被送进赵家来的人,终归是要被赵家吃掉的。

小秋死了,死在她十三岁生辰的那一天夜里,因为她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小秋,问了代小秋前去伺候的人好几回,那人最后才战战兢兢告诉她,小秋死了,被一怒之下的赵家大小姐生生投进了水井里。

她至今仍记得,小秋生辰那日的白日还笑着与她说,今日是她的生辰。

而她也已经想好了,待晚间小秋再来伺候她时,她就把一只镯子送与她。

可是,她始终没能把那只镯子送到小秋手里,她甚至不知道小秋的尸身被如何处理了,她根本不敢去想,就像她根本不敢去想阿睿是如何没了的一样。

如今再见小秋,她已是隔世,从前的一切,已经是一场结束了的梦。

即便如此,孟江南心中依旧激动难平,她已极力克制着自己,才不至于上前用力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只是,小秋为何会这个时辰冒着夜雨到向家来

赵家想做什么

孟江南借了夜色掩了自己发红的眼眶,忍了鼻尖的酸涩,却还是微哽了喉,沙声道“姑娘浑身湿透,这般回去怕是要着凉,先随我进来喝碗热水,歇歇脚了再回吧。”

小秋本就生得瘦小,加上从小就吃得不好,以致已然十二岁的她看起来就好像才过十岁似的,怀里抱着一个大食盒,显得她更为瘦小可怜。

听得孟江南这般话,她登时就慌了,红了眼眶却不敢掉一滴眼泪,并不进向家来,而是着急道“您、您是向大夫的夫人吗奴婢奉了大小姐之命,来送东西给向大夫的,您行行好,让奴婢见见向大夫可以吗”

“大小姐说了,若是奴婢不能将这东西亲自交到向大夫手里,回去就打死奴婢”小秋愈说愈慌,眼眶也更红,却依旧不敢哭。

她是从小被打到大的孩子,早已习惯了有泪也要忍着,她很清楚,哭是没有用的。

孟江南相信赵家大小姐是个说到必能做到的人,若是小秋不能将东西送到,回去之后必然没命。

孟江南看向一旁的向寻,向寻摇了摇头。

显然,向漠北既不见人,也不收赵家的东西。

孟江南觉得向漠北是对的,可她又不想因此害了小秋,心中一番忖度后道“这样吧,待会儿你将这东西寻个地方扔了,回去便说东西送到了即可,我们这儿是不会让赵家知晓此事的。”

谁知小秋却用力摇摇头,咬了唇小声道“不行,不行的,奴婢不是一人来的,后边还有人跟着奴婢”

孟江南紧了紧眉心,想了想后又道“那你且先进来歇歇脚,待会儿你回的时候把东西留下,我自替你将东西拿去扔了。”

无论是赵家的人还是东西,都要离得远远的。

然而小秋却将唇咬得更用力,眼眶愈发红,愧疚道“夫人好心,可是奴婢却不能领情,大小姐交代了,定要奴婢看着向大夫接过此物,让奴婢看清了向大夫的反应”

孟江南的眉心拧成了有如打成死结的乱麻。

赵家大小姐究竟想对嘉安做什么

“那这食盒里装的究竟是何物”孟江南盯着小秋怀里的食盒,沉了声。

“是”小秋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面上忽然浮上了惊惧,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以致她哆嗦着唇好一会儿都回答不上来孟江南的问题。

孟江南眸光全然沉了下来,将那食盒盯得死死。

其中物事必然不会是好,绝不能让此物去到嘉安面前,必须扔得远远的。

至于小秋

且管不了这般多了。

“向寻。”孟江南内心一番揪拧后看向向寻,第一次用吩咐的语气与他道,“拿了她手上的食盒,带到远处去扔了。”

不容置喙的口吻。

向寻颔首听命,当即就上前来欲强行拿过小秋怀里的食盒。

小秋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夫人看着和和气气,谁知竟忽然道得出这一吩咐来,使得她反应过来想要将食盒抱紧时食盒已经被向寻给提走了,偏她又着急,不管不顾就朝向寻扑了过去

向寻是块耿直的木头,从未与女子亲近过,虽然身怀武功,但眼见着小秋朝自己猛扑而来,他一时间还是懵了,躲开了又担心她会狠狠栽倒在地,若是不躲,那她就会扑到自己身上来,他这一迟疑间,小秋已经抓住了他手中的食盒。

他又不能放手,也不能将身为女子的小秋推开,只能紧紧抓着食盒不放手。

小秋情急之下张口就咬上他的手背

向寻乍然吃痛,自然而然就松了手。

小秋又没能及时接住那食盒,只听“砰”的一声,食盒掉落在地,翻倒开来,致里边的东西也摔了出来。

向寻愣住。

小秋惊骇得目瞪口呆,直用双手捂住了嘴,以免自己惊叫出声来。

孟江南则是一惊一骇后,胃里翻江倒海,以致她忍不住从门里冲了出来,将头探出屋檐外,弯着腰呕吐了起来。

只见那从食盒里摔掉出来的东西,是一块带血的白色皮毛已然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水将那本是雪白的皮毛染污,那结满了血痂的皮毛内力还挂着皮肉碎,仿佛这皮毛不是被好好剃下来,而是被人用力撕扯下来似的。

掉在这皮毛旁边的,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事

那物事有首有尾有四腿,不仅血肉模糊,背部还露出了脊骨,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扒了皮毛的狸奴。

饶是见惯了血的向寻见着此等物事,也觉喉头一阵发黏,隐有作呕之感。

小秋此时惊慌地连连往后退,显然也被这食盒里掉出来的东西吓到了,慌不迭道“不是我,不是奴婢白日里大小姐将雪儿扔给奴婢时雪儿虽然已经被大小姐用簪子扎死了,但、但那时候雪儿身上的皮毛还是好好的,不是这样的,不是奴婢,是是大小姐自己做的”

是了,大小姐在将她遣出来送这食盒来向家前先命她将雪儿送去给她看最后一眼,大小姐一定是那个时候把雪儿的皮毛给扒下来的

孟江南吐得面色发白,不敢再看那惨死还被扒了皮毛的狸奴一眼,犹自心惊肉跳。

赵家大小姐真真是恶毒又可怕

正当孟江南呕吐不已时,忽听得身后传来陌生男子紧张的声音“嘉安兄,你可还好”

声音陌生,但这话里所道之人她却是再熟悉不过。

孟江南猛然转过身。

只见向漠北站在向寻身旁,死死盯着地上被扒了皮的雪儿。

他的面色,惨白得可怕。病娇相公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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