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赏赐

面对顾宁轩的质问，顾林渊十分意外，眼睑微抬，反问：“轩儿，此事是谁对你说的”

顾宁轩不知父亲会否责罚传流言的人，不愿连累她们，“我没注意到是谁，只是偶然听见，府里可能很多人都知道。”

父亲不反驳，证明他是知道实情的。顾凝玉暗觉小轩这话说的是时候，不免也好奇父亲会如何处理。

吴老夫人撇了撇嘴，脸上横起的皱纹更深，煞是难看，“小人胡言乱语，只有你们这些孩子才好糊弄。”

顾林渊未将母亲的话当回事，“宋管家，你可知此事”

宋管家道：“老奴知道，原先打算待膳后告知老爷和主君的。吴姨娘陷害夫人，以及大小姐和少爷的事情，其实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就连府外的人，进入府中送物时，听丫鬟小厮谈论。外人出去后，一传十，十传百。”

顾凝玉惊讶，单单想在府里掀起风浪，谁承想竟连府外也传开来。

“这些无稽之谈，当真都落于外人耳中”吴老夫人猛地放下碗筷，心底涌起怒火，也不知是谁多的嘴。外人全都知晓，吴氏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宋管家颔首低眉，“委实人尽皆知。”

吴老夫人气得重拍桌子，碗筷抖了三抖，“反了天了，查，看是哪个爱嚼舌根的贱蹄子造的谣抓出来割了她的舌头。”近身侍候，能接触到他们的人，皆为婢女、婆子。

造谣，祖母真是爱推诿错误，顾凝玉嘴角勾起几丝嘲弄。

顾老爷喝止道：“孩子们都在，何必说这些吓唬他们。”

沉默静观的许氏，忍不住说道：“眼下府中人尽知，纵然查出那人，也补救不了。婆母不妨”

“闭嘴，我看你倒像是那起头造谣的人，是你诬陷明溶的”此时许氏发话，吴老夫人窝着一肚子火，全撒在一向温柔规矩的许氏身上。话出口，却又真的惹起她的怀疑来了。

“究竟是不是谣言，母亲心里比谁都清楚。”母亲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夫人，顾林渊失望，厉声道：“眼下吴氏理应待在吴苑里，好生反省，谁都不许去见。”眼神凌厉地对着蠢蠢欲动的顾凝楠。

顾凝楠有些打怵，弱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提任何事。

顾老爷唏嘘一番，“林渊，余下的事，你去处理。吴氏的事，已经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她们吴家人自作自受，没必要再替他们瞒了。”

“是。”顾林渊拱手，起身即刻去处理。

饭局不欢而散，灰头土脸的，自然是吴老夫人与顾凝楠。

隔了些日子，纵然吴老夫人与吴家竭力阻止，警告百姓，也熄不灭似火一般流窜四起的流言。

此事本是后宅之事，但涉及人命，又出自高门大户。平民百姓自然喜闻乐见，更甚于去揣度人心。

令顾凝玉始料未及的是，花月去见了许王府来的人，从蘅芷院回来后说的话。

“小姐，流言对太子的威信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吴良娣与吴氏乃亲姑侄女，因这裙带关系，太子才未能免于是非。”

花月告知顾凝玉这一切，又道：“小姐与我们所为，纯属无意，不过凭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且真正害人的并非东宫，他不会受到惩罚，小姐就放宽心吧”

顾凝玉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反击敌人，这一点她未做错。但追根究底，若要牵连无辜的人，多少会有点愧疚。

正在此时，纱月抱着新衣裳进来，“小姐，稍后主君要带你们入宫，去参加仲夏宫宴，赶紧更衣打扮吧。”

仲夏宫宴，以往只有父亲和祖父去的份，几乎轮不到他们。

顾凝玉疑惑，隐隐感觉是因花月方才话中缘由，皇上才会令他们一家同去宫中赴宴。

花月二人伺候顾凝玉梳洗打扮，她换上一袭浅黄衣裳，活泼明丽，又不过分惹眼。

欲出府时，顾宁轩、顾宁珂欢呼雀跃向她跑来，第一次入宫，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姐姐”

“大姐姐”软糯的两个声音一一问好。

顾林渊见了姐弟间和气友好的场面，极为满意，朗声一笑，“玉儿，你们四个孩子坐一辆马车。”

顾凝楠心有不服，拽拽吴老夫人衣角，模样楚楚可怜，“祖母，我想同你一起。”

“二姐姐就知道粘着祖母，看来永远都不会长大了，羞羞”顾宁珂刮刮小脸，摆出取笑模样，天真可爱。

顾凝楠剜了弟弟一眼，对长辈们察言观色后，不情不愿走了过去，“楠儿知道了，会和大姐姐管好弟弟们。”

顾林渊“嗯”了一声，稍稍有那么几分满意。

四个孩子全坐进车厢里，两个弟弟坐在中间，隔断两个水火不容的姐姐。

气氛僵持，单单顾凝楠一人闹着别扭，时不时以眼刀子剜弟弟和顾凝玉。

顾凝玉不接招，自顾自的与两个弟弟有说有笑。

顾凝楠撇撇嘴，“大姐姐不是说，你的外祖父时常给你添置绫罗绸缎，琳琅饰物，怎的现下如此寒酸”

姐弟们的说笑声消弭，目光纷纷投向顾凝楠。她发间桃花金钗，耳垂戴着珍珠耳坠，颈上一副含翠凝碧的金项圈，纤细白皙的小手腕上配套如意花纹小金镯。

盛装出席，点了口脂，要多隆重，便有多隆重，俨然一副贵妇模样，浑然不似十岁女童。

对比淡黄襦裙着身，朱粉不深均的顾凝玉。不知道的人，会错认她顾凝楠是相府嫡女。

顾凝玉瞧着那风头架势，意想盖过公主，为父亲提点几句，“二妹妹，你不该此时以容色博人注意，仅仅会适得其反。若是入了公主的眼，兴许会给父亲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还小，等你长大了”

顾凝楠愠怒，“你分明是妒忌我长得比你好看。”

顾凝玉一愣，旋即，噗嗤一笑，“是是是，你天生丽质，我，比不过。”笑声愈发大，原来吴姨娘没少教她这些。

腹诽道：康槐，你就喜欢这样的人，等你们这对毒蛇长大了，我成全你们

顾宁珂在哥哥耳边轻声说：“我觉得大姐姐比二姐姐好看多了。”

顾宁轩重重点了点头，兄弟二人达成共识。

虽是言语服输，顾凝楠却莫名觉察到，眼中钉是在嘲讽她。冷“哼”一声，背对过身掀开车窗帘，不再言语。想来车外的行人，总有慧眼识珠的，能拜服在她的天人之姿上。

车马停顿于宫门口处，顾凝玉等人随长辈入宫去。

途中，小兄弟俩人不住惊叹，顾凝楠只冷嘲几句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孩童。其实内心，对着华丽、硕大的皇宫甚是神往，羡慕妒忌公主能居于此处。

前世作为康槐正妻，被封为诰命夫人的顾凝玉，随康槐赴宴，来过两次皇宫。再度一见，有几分新奇，许是十数载光阴，各处修缮焕新，建筑总有些变化。

跟随宫人入了正和殿，顾林渊一家被引去入座。

待皇上驾临，众人行礼一番，开宴。

皇上身侧有位穿金戴银，极致华贵的小公主，与顾凝玉等人年纪相仿。

果不其然，那位小公主一眼注意到风头过盛的顾凝楠，面上泛起几分不悦。转对衣饰普通，略显文静的顾凝玉，倒多了几分好感。

顾凝玉等了许久，不见别的大臣，亦或是皇子前来。只有她丞相府一家，想来陛下是受太子之托，代吴家安抚他们。

皇上危襟正坐，与顾林渊、顾老爷寒暄过后，举杯对饮。一敛君王矜贵高冷气质，和颜悦色地说：“顾爱卿，顾老爷子，朕与你们许久不在一处喝过酒了，都别拘束，放开些。”

“臣遵命。”顾林渊与其父亲同声。

顾凝玉等人在母亲身侧，享用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是父亲与陛下君臣间叙旧，轮不到他们小辈说话。

眼见这身装束在宫殿里不起眼，不如期望中能得到陛下注意或夸赞，顾凝楠黯然无神。

小公主摆出与父皇以往一样的架子，睥睨底下人一般，眸中透露着高傲，“父皇，那位可是相府嫡女”伸手指了指顾凝楠。

顾林渊拱手，解释道：“回禀陛下、公主，那是我的二女儿，出自姨娘。”指了指顾凝玉，“那才是我与夫人的大女儿，玉儿。”

小公主“哦”了一声，“顾大人家的大小姐，果然不凡，与本宫母妃所说的，端庄对，像是夫人一样，有大家闺秀风范。”拐着弯夸顾凝玉，反讽顾凝楠。

“玉儿，快些谢过公主。”顾林渊道。

顾凝玉起身，缓步走近，恪守规矩地向皇上父女俩请安，“臣女多谢公主殿下夸奖。”

小公主浅浅一笑，恍然想起某件事情，“父皇，您不是早就派人准备好，要送予顾家嫡女、嫡子礼物么顾家大小姐衣着朴素，没有区区庶女穿的好。儿臣看着心疼，不如将儿臣的新衣裳赠予大小姐一件。”

顾林渊挑眉，脸色一沉。

公主的新衣顾凝楠双眼瞪大一倍，何其尊贵的公主竟偏着顾凝玉。

借着这时机，皇上吩咐道：“将朕赠予爱卿一家的礼物呈上来。”

“臣等多谢陛下厚爱”

顾林渊领着一家子向皇上下跪，谢恩。

而后，顾凝玉与弟弟等人阅尽琳琅满目的珠宝，一等一的笔墨纸砚，各色贡缎等。

这批丰厚的赏赐，自然是剔除了与吴家有血缘关系的人。

顾宁珂不懂事，并不在乎，加之姐姐、哥哥都允诺送些礼物给他，跟着一起高兴。

顾凝楠则看红了眼，站在祖母身侧，却仍觉得空落落的。妒恨之心油然而生，总觉得是顾凝玉夺了她应有的物。

回往相府的路上，顾凝楠直接躲入祖母的怀抱，识得同那三人乘坐一辆马车，必定有人嘲笑她。

夜深时，众人归府。

许氏往诸多赏赐中，精心挑选了一些钗饰、布匹送去竹安院。自幼在许王府长大，见惯了身外之物，她倒也不大看重。

竹安院里那两位，只当许氏是在可怜她们，看笑话。虽收下，却也对许氏派去送物的婢女.阴阳怪气几句。

许氏的婢女夏云回去后，忿忿不平道：“夫人，您受得了这样的气，奴婢对您打抱不平。”

许氏笑笑，温柔似水，“无妨，婆母她们今日受了冷待，出了气便好了。夏云，今后不可多说婆母的不是，再怎样说，她与我总归是一家人。”

听及此，夏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儿媳哪里找去出身尊贵，待人亲厚，任劳任怨。她若是老夫人，一早就动心了。

几日后。

顾林渊带着一家子，出门去西城游玩。

茶楼里，官宦之家的千金、少爷齐聚，分派各处玩乐。

顾宁轩、顾宁珂分别挨在顾凝玉左右，有说有笑的。

撞见楼中小二在意外之下，接住了险些摔碎在地的茶杯，连杯中剩余茶水都稳稳接住。

顾宁珂感觉十分有趣，拿起装着茶水的杯子，脸上洋溢着暖暖笑意，“大姐姐，轩哥哥，珂儿给你们表演一个绝招。”

“什么绝招”顾凝玉微微一笑，识得孩童把戏难登大雅之堂，却仍摆出好奇模样。

“你们看好了”

顾宁珂看准了身侧无人靠近，将杯子抛掷空中，伸出手去接杯子。奈何不如大人身手敏捷，失手将茶杯打飞。

姐弟三人，以及受惊的旁人，目光投掷于疾速落地的杯子。眼睁睁看着洒在半空中的水落在一人华贵青色长袍上，个个提心吊胆的。

顾凝玉凭借记忆，辨认出，那是当今皇长孙，司徒瑞。

她连忙拉着顾宁珂跪下，叮嘱道：“珂儿，快给皇长孙殿下磕头道歉。”

一人做事一人当，顾宁珂知道自己做错了，老实跪倒在身影高大的人前，态度诚恳，俯首认罪，“对不起，珂儿不小心弄脏了殿下的衣裳，求殿下恕罪。”

屋子里的人大惊过后，屏气凝神，纷纷注视着那位身份极尊贵的人会如何发落。皇家的人，身份尊贵，傲着呢想来那孩子，必定逃不过一顿训斥。或是派人找了他父亲来，一顿奚落、责罚。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父亲官职高不高，能不能替他挡去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