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如履薄冰

顾凝玉明白，在外人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孩子。心智不全即便是被人摆弄也是情理之中，许氏担心她大多数也是因为担心自己心志不坚从而错过了保护她的最佳时间。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家族处心积虑地盘算，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例外。

许氏总是不明白，所以总是唉声叹气。

“无论是皇后娘娘也好，太子妃也罢，她们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安插旁人在自己子嗣身边窥探进言。”

顾凝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那个问题，其中道理无论许氏也好还是她自己也好都心知肚明。

有时候位分越高就越是惶恐，就如同人站在塔尖，小小一阵风都能让人跌落谷底粉身碎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换成母亲和女儿是皇后和太子妃，想必也会这般考量吧”

许氏眉头轻蹙，望着她的眼睛如同湖面涟漪，许多话压在心里想说不敢说，这是一个特殊时期，任何人都不会鲁莽行动的时期。

她更不是一个痴傻之人，顾凝玉最是明白许氏为什么要着急。

如今的处境腹背受敌，顾凝玉面临着双重夹击，一边是羽王和司徒瑞与永王之间地争斗，另一边是太子妃和皇后两个人的暗自较量。

而她的担忧不仅仅如此，更因为相府如今的处境。

顾林渊在朝内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相国，可相府自老太爷开始发迹直到如今也不过三代而已。短短三代人积攒的财富和势力自然无法与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拟。

太子妃和皇后都是从建国以来便兴起，如此一来无非是螳臂挡车。

将惴惴不安的许氏送走，顾凝玉独自一人从蘅芷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月朗星稀安静无比，周围满是昆虫鸣叫，饶有一种身置乡村之感。

顾凝玉年纪尚小，虽然在京都城内如她这般年岁的成婚生子的比比皆是。可对于皇家而言，如今年岁倒是不适合立时成婚。

历年来与皇子们婚配的女子大多都在十六岁之后放能入府。

她心里头明镜一般清明，若是一直按照这样的形势走下去，侧妃怕是要先她一步入永王府。

等许氏回去，顾林渊忧心忡忡坐立难安，见到她之后便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迎上前去仔细询问：“怎么了玉儿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有什么话说”

摇着头，许氏叹息一声：“若是她发了一顿脾气也便罢了，可偏偏这件事情仿佛是旁人的事情一样，竟然半点反应也无。”

顾林渊也跟着焦急起来，摩拳擦掌道：“这可怎么得了若是玉儿因为此事想不开做出什么糊涂事可怎么好呀”

“老爷你可千万不要吓唬我呀”许氏忙担心着：“要不然咱们去找一找皇后娘娘让她网开一面不要给永王纳妾可好”

“一国之后金口玉言，难道有说了话反口的时候”顾林渊摇着头，说：“不可不可绝对不可相府这么多年屡屡深陷其中都可明哲保身，若是在这时候出了事情怕是要惹怒天颜。”

听罢，许氏更是着急起来：“难道咱们玉儿的婚姻大事就不重要了吗”

顾林渊连忙反驳：“若是冲动行事就能不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为永王选侧妃，那我便是豁出去一条老命也值得，可如今不是胳膊拧大腿的时候呀”

事已至此，许氏更是崩溃，竟然低头啜泣起来：“我可怜的玉儿，若是侧妃早一步入府，不日便会承孕，如今宫里的钦天监说什么非良辰吉时不能成婚。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顾林渊也摇着头，缓缓退到身后的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若是个好相处的也便罢了，倘若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咱们玉儿日后去了永王府中必定要遭受一番委屈。”

许氏还想说话，便再也无话可说。

一时间，整个相府都笼罩着郁郁寡欢之色。

不知道此事的人便悄悄打听，知道了此事的人便瞧人眼色小心行事。

无形之中竟然是让人惶恐起来。

又是一日十五，顾凝玉早早来到蘅芷院陪着许氏吃斋饭。

花月出去办事，明月便拎着食盒子与她一同前往。到了蘅芷院远远便瞧见许氏坐在窗前盯着一个地方出神，颔首拎裙进去，顾凝玉小心翼翼地在身后行了个礼。

“给母亲请安。”

听见声音许氏才恍然回头，见是顾凝玉连忙拭去眼角泪花起身忙道：“怎么今日这样早就来了，还不到晨昏定省的时候呢。”

微微一笑，顾凝玉伸手示意明月将是盒子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放到许氏面前，才说：“母亲这些日子果然是忙昏了头了，竟然都忘记了今日是十五玉儿陪您吃斋饭的日子。”

她骤然一愣，随后哭笑不得：“看我这个记性，果然是老了呢。”

自从知道司徒昱修要纳侧妃以后，许氏便心事重重，虽然每日仍是循规蹈矩地打理府邸，却总是恍惚不定。

她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让身边所有的人都看不出来她心里想什么，但是无论她怎么伪装，顾凝玉总能看得一清二楚。

瞧着她这段时间总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顾凝玉最终放下碗筷，安抚着许氏：“这几日母亲过得不舒坦女儿都知道，虽然女儿心里也有一点点不舒坦，可永王曾经承诺与我，若要娶妻也只娶我一人。”

男人的话许氏听了太多，她淡淡一笑，忙劝说：“玉儿，你就是太过于单纯，太过于小心翼翼。永王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说句难听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天不假年他便是唯一继承大统的人。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你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好像全世界的女人都是这般，在这个世间立足久了便总能明白一些道理。女人天生通透，她们知道不能轻易相信男人的嘴。

许氏也是如此，即便是和顾林渊十几年来如此相爱，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更何况是司徒昱修。

纵然都知道这些道理，顾凝玉扔是不希望许氏总是因为她的婚事而惴惴不安，连续安抚着：“母亲从前就教导过玉儿，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要无条件地相信那个人。从前玉儿不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如今便是明白了。真正能让玉儿托付终身的人只有永王，而永王对女儿而言就如同父亲对母亲一般。”

“纵然是你父亲对我千般好万般好，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老夫人多年来磋磨了我多少时日你都瞧在眼里。府邸尚且如此，更何况你未来要成为他人的王妃”

“如今我只相信他的话。”顾凝玉笃定地望着许氏。

一时间许氏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教导，欲言又止许久方才放弃：“现在不是争吵永王是否真心，而是永王若有朝一日身不由己到妻妾成群，你该当如何”

她安静地坐在许氏面前，目光平静。

是啊，凡事一旦开了头便总会有下一次，若是司徒昱修这一次没能叮嘱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甚至皇上的施压，他该当如何

她和司徒昱修大婚日期还未定下，若不日便迎娶了侧妃，从前提心吊胆的日子便要在永王府重新上演。

她真的很累，每日睁开眼睛与不同的人明争暗斗的样子，实在令人厌烦。

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将旁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日子她着实不想再过了。

长吁短叹对于顾凝玉来说早已经不合时宜，这时候最应该给予的就是自信心，若是连她自己都气馁，那许氏岂不是更要杞人忧天起来

“我相信永王。”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说，抬起头她安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许氏，面含微笑：“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他。”

很久一段时间许氏都不说话，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自己抚育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

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她一概不知。

只是隐约想起来，好像不日便有一场设宴，那设宴是谁邀请的来着半晌才恍然大悟，忙道：“听说不日皇后变回设宴，其中心思你自然是明白的。”

点着头，顾凝玉微微一笑：“母亲放心，我必定不强出头。”

许氏这才安心下来，继续道：“这几日每次你父亲从朝堂之中回到府邸，都会与我提及皇后娘娘的动静，听闻过几日设宴时太子妃的侄女也会到场，她们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你到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起来知道吗”

关于太子妃的侄女，顾凝玉多少听到过一些。

太子妃的母族乃是京都城内仅次于李氏一族的冯氏一族，想当年也是因为要稳固住太子的位置所以当今皇后才会选她做东宫之主。

只是多年之后也不知是否婆媳之间闹了矛盾还是旁的什么缘故，等到了司徒昱修这里竟然是这幅景象。

而那太子妃的侄女更不是旁人，而是和永王从小青梅竹马的女子，冯晓。

等顾凝玉回到院落，于静早已经在廊下等候多时。她穿着一身蓝色长袍梳着简单的流云髻，特地留了似墨的乌发垂于身后，小施粉黛坐在夏日的早晨当真如同画中仙。

多年过去，于静终于也出落的标致起来。

“你来了”顾凝玉连忙迎了上去。

起身，两个人相互搀扶行了平礼，于静才问：“我怎么听说永王嫡妻还没入府怎么就要纳妾了”

她微微一笑，示意明月看茶，与于静一同坐下，打趣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竟然连你都知道了。”

于静忙拧着眉头，十分担心：“你别瞧着我终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相府的消息有多灵通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腹背受敌，前后夹击呗。”她暗淡着，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听完于静更加着急，问：“怎么姐姐丝毫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难道姐姐就不担心永王真的与你之前纳妾”

她笑了笑，忙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可是拦也拦不住的，若是永王当真要纳妾，我这个嫡妻即便是还没入门又能奈他如何”

“听说此事是皇上做主”于静再问。

顾凝玉答：“不单单是吧，或许还有皇后娘娘或者是太子妃从中作梗。”

“什么”于静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