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两两相望

司徒昱修是可以晚一天再回安城的，但他拒绝了下属的安排，而是连夜赶回了安城，见到顾凝玉安然无恙后才放心睡去。

直到次日早晨，司徒昱修醒来时，顾凝玉还未醒，安静的躺在他身侧均匀呼吸着，想必这些日子也是将她累坏了，司徒昱修用手背轻碰了几下她的脸颊。

下人们听到屋子里主子起身的声音，正要进去服侍，被司徒昱修打断了，示意他们安静。

他招手让花明上前，或多或少询问了点他不在时顾凝玉的日子是如何过的。

“难为她了，这些日子委实辛苦，你好好照顾你的主子，叫她烦心的事，不要做，叫她烦心的话，不要说。“

司徒昱修刚回到府里，此次侦察煤矿一行有不少收获还未整理，更要去批改修注矿图，他又看了顾凝玉一会儿，便起身出去了。

顾凝玉是在司徒昱修走了许久才醒过来的，花明搀扶她起来梳妆，对着镜子整理她云丝般的长发。

“主子这些日累得够呛，吃东西也不香，现在王爷回来了，总算能松口气了。”

前几天见顾凝玉都是满脸憔悴强打精神的样子，今天终于看到她养足了精神，像是一片枯叶又吸饱了露水似的。

顾凝玉懒懒打个哈欠，说实话她还没有睡够，但再不起来倒真让司徒昱修那厮笑话了：“你光会说好听的话来宽慰我，我能不知道日子难挨吗，不过是过一日，劝自己一日罢了。”

话音刚落，月明从门外进来向她禀报：“主子，你让盯着唐嬷嬷，昨儿她知道王爷回来之后就要求见，被奴婢挡了回去，今儿又来了，说是要求见主子您，还带着带着唐晴那糟心货。”

顾凝玉没想到月明会叫唐晴为糟心货，一下子反被逗乐了，她知道唐嬷嬷一定会来，但没想到是这么快，这老东西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些。

“无事，知道她会来，早来晚来都是一样的，叫她进来等着吧，我穿上衣服就去见她。”

语毕又吩咐花明要时时刻刻盯着唐嬷嬷，这老太婆为了女儿什么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她可不想惹上一身臊。

唐嬷嬷和唐晴见了顾凝玉出来，态度一改竟是对她恭敬有礼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唐嬷嬷拽着唐晴的袖子将她摔在地上跪着：“王妃娘娘，老奴这是带着这不成器的女儿来给你赔罪了，先前的事那，那都是误会，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了。”

她当这老东西是安了什么心，这狐狸尾巴果真还是藏不住。

顾凝玉摸了摸自己的耳环，一副闲来无事的悠闲模样，跪在地上的唐晴先发制人地哭了起来。

“王妃娘娘，莫不是在你眼中，女子都可随意用自己的清誉做赌注。”

月明是个急脾气，正想上前斥责唐晴出言不逊，顾凝玉把她给拦下了。

“我当着伶牙俐齿的不是同一个人了呢，唐姑娘，本妃且告诉你，就算你死上一千次，也换不回王爷的一丝清誉，莫要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我看着头疼。”

唐嬷嬷见女儿没讨到好，赶紧拉她起来挡到身后：“娘娘，娘娘，您宽仁待下，何必与这不懂事的丫头一道计较。”

丫头顾凝玉眼角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原来她很显老吗

“你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要向我求什么，唐嬷嬷，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岁数大了就可以倚老卖老吧，这样，今儿也不同你讲什么伤人心的话，既然你人来了，且替本妃做件事，去把府中所有奴仆的卖身契给我带过来。”

这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差事，唐嬷嬷却在听到卖身契几个字之后脸色大变，强忍着不表露出言语，一咬牙硬接下来，唐晴想陪着她一起去，叫花明拦了下来。

“这小事唐嬷嬷还是能做的，姑娘你不是来向王妃赔罪么，就好好待在这里赔吧。”

顾凝玉其实不想再为难那个刁奴，谁知道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也怪不得她不留情面了。

唐嬷嬷抱着一整箱契约到顾凝玉屋里，再用锁匙打开。

“王妃娘娘，都在这里面了。”

顾凝玉看也没看箱子里的契约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唐嬷嬷，直看得她目光四处躲闪，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把唐晴的卖身契找出来给我。”

花明是知道顾凝玉的心思的，月明却不知道，只能胡乱猜测顾凝玉是否要将唐晴的卖身契还给她。

唐嬷嬷的手已经开始发抖，硬着头皮在箱子里翻找。

最后一页卖身契放下，唐嬷嬷已经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顾凝玉届时才扬高了声调：“唐嬷嬷，你也是给老人了，竟敢违背府里的规矩，偷了自己女儿的卖身契，我看这不是第一次了吧，花明，府上从前可有奴仆卖身契丢失的事件，本妃看尽数都可以算到唐嬷嬷身上了。”

花明还没有答话，就被唐嬷嬷一把抢去：“王妃娘你你含血喷人分明是你先拿走了唐晴的卖身契在先，却污蔑老奴做了不忠的事情。”

顾凝玉知道唐嬷嬷那天鬼鬼祟祟进她屋子就是为了偷卖身契，而这卖身契早就是那天之后她早早就准备下来的一手，为的就是唐嬷嬷现在能够自己招认。

“是吗，本妃什么时候拿了谁的卖身契，还要向你唐嬷嬷汇报了，或者换个方式问你，唐嬷嬷，你是如何知道唐晴的卖身契在我房内的，打死了一个门房你还不知收敛，这回要打死谁才让你长记性。”

她不是不知道唐嬷嬷买通自己身边的人，但大多数都不能贴身，所以无伤大雅，顾凝玉也不愿意多管多问。

“你现在可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唐嬷嬷，我倒想知道，你这样拼死一搏，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处。”

唐嬷嬷和唐晴的心思，顾凝玉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二的，所求的不过翻来覆去还是那件破事。

唐嬷嬷见事情败露，还是狠下心，一咬牙：“王妃娘娘，老奴一条命不重要，恳请您，让唐晴到王爷身边去伺候吧，女儿家最重要的名声已经没有了，如今您若是再让她背负着这样的名节，纵使是和老奴一道赴死，做鬼也不安心的。”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花明在她耳边提醒到了该分发义药的时候了，顾凝玉不想再和她们两个吵到脑仁发疼：“允了，也仅仅只是我允了，能不能打动王爷，就看你的本事吧。“

顾凝玉在唐嬷嬷和唐晴的谢恩声里离开了房间。

分发义药足够分散顾凝玉的注意力了。

等她回到王府时，守在府内的月明先迎了上来：“主子，劝您还是先到屋内躲一躲吧，您可闯祸了。”

司徒昱修知道了顾凝玉允许唐晴到他跟前伺候的时候，司徒昱修瞬间就黑了脸，碍于有客在跟前，才强忍不发没叫人看了笑话。

顾凝玉完全没将月明说的话放在心上，还兴致勃勃地说道：“今日倒是奇怪，谢传送的义药，他人却不在，也不知道又是谢家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顾凝玉兴冲冲地也不听花明跟她说话，走到前院时方才后悔，正想拔腿就跑。

只见司徒昱修正在院内，早上没见到的谢传也在，身边还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几人似乎实在商议什么事；但司徒昱修看向顾凝玉的那一眼，仿佛在说“你干的好事“，顾凝玉反应过来自己没事先告诉司徒昱修把唐晴塞过去的事情。

看来这个狗男人是要和自己算账了，还没来得及跑，司徒昱修就拎小鸡似的把她捉了过去。

“王爷，臣妾身体不舒服”

司徒昱修搂住她的肩膀，看似夫唱妇随的姿势，只有顾凝玉知道这是生怕自己跑了捉得死死的。

“是吗我看你身体康健得很啊。”

顾凝玉感到危险逼近，连忙岔开话题：“今日分发义药没见到谢公子，原来是在这里和王爷商议要事啊。”

谢传听闻后便继续了刚才的话：“王妃娘娘，我等正在同王爷商议城中流民安置事宜，王妃娘娘聪慧过人，不同一道想些法子。”

顾凝玉叹了口气，虽然她在抑制疫病派发义药上还能帮点忙，但是始终安城内的人口早就超过了城池的承受能力，她也委实没有办法。

“谢公子，城内流民的数量还在日日增加，其中入城后分别病患就已经让我头疼了，确实不知道有何方法。”

司徒昱修在顾凝玉来之前也只是听谢传说了些城中流民的分布，一时间他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谢传沉默片刻，说道：“王爷，王妃娘娘，城中流民多，甚至有大部分因为是一家人，谎报病情不愿分别，这叫流民安置难上加难。”

这一件事是许多小问题纠缠到了一起，谢传说的正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顾凝玉和司徒昱修都不说话，身边的中年男人出声打破了僵局。

“王爷，王妃，草民有一法子或许可行，城中百姓顾念亲情，王爷治理更当恩威并施，若是能让百姓们时时刻刻见到自己的家人，自然就最好不过了。”

中年男子说的话很奇怪，他们当然知道百姓们不愿意服从管教是因为害怕见不到家人，可如果让他们和家人团聚，疫病必定会更加严重。

中年男子这才缓缓又说道：“不若将患病的百姓们都聚集到一处后，再分批隔离，身体健康的亲人们若想相见，须得为安城修缮城池或作出相应劳动后得到许可，再由医师做好保护定期与亲人相见。”

这法子听起来古怪，但顾凝玉一拍手赞同道：“这位先生说得不错，而且要将病患安置在清空的城内空地上，隔出距离后再派人把守，这样百姓们就不会再担心所谓的病患都要被烧死的言论了。”

最难的问题显然有了办法攻克，司徒昱修这才正眼看向站在他们身边的中年男人：“先生才华不凡，敢问是何人士”

中年男人气质儒雅，像是知书达理的人，向司徒昱修拱手行礼后。

“草民祝墨，见过永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