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黑沉的夜幕上只有一弯残月浅照,洒下一片清冷的光。
凉亭里,南宫清倚栏而坐,一人独酌。
酒香醉人,人却不醉,反而越喝越清醒。
此时,他痛恨自己的清醒,却又无能为力。
绛雪的死因他终于解惑,但那又有何用已经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世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孤寂与黑暗。
这些年来,他心心念念追查真相,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若不是为了他,绛雪也不会死,归根结底,他也应该为绛雪的死而负上责任。
若不是他带着绛雪去见慕月,若不是他没有察觉到异样,那么,所有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但时间不能倒转,这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曾经以为终于有人可以让自己冰冷的心温暖起来,却不想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失去了绛雪,那么,这世间的一切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叮”的一声,手中酒杯尽碎,尖锐的碎片刺入掌心之中,鲜血随之渗出。
他神色木然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掌心,根本就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绛雪,我让这些人都下去陪你,可好”他再度握住了手心,自语般地低喃,目中已多出了一抹痛色。
失去至爱的痛,为何要他一人独自承受
他要这整个世间为绛雪陪葬,包括他自己
“公子”昏暗的月光下一道蒙着面纱的身影急步而出,“您受伤了。”
女子蹲下身,细心地为他挑出了刺入掌心的碎片。
他没有动作,任由那女子为自己治疗伤口。
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着女子低垂温柔的眼眸,恍惚间却与那道刻骨铭心的身影渐渐重叠。
分明是两个样貌完全不同的人,可他总能在这孤女鱼采霺的身上捕捉到绛雪的影子。
回想当年鱼采霺被恶霸欺凌,他偶然路过,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却因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与绛雪有七分相似的侧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救下来了。
秦瑶虽与绛雪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但二人气质完全不同。秦瑶的骨子里是张扬的,绛雪骨子里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当年,他就是被绛雪的温柔给温暖了自己的心不是吗所以,即使鱼采霺外貌一点儿也不像绛雪,但流露出来的气质多少有绛雪的影子。
这几年鱼采霺一直默默跟在他的身边,不争不抢,少言寡语,也极少露面,很多时候甚至都会让人不自觉地忽略她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不知不觉间竟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鱼采霺,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南宫清忽然低低开口。
跟在他身边的人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绛雪其实是因自己而死,心头多了一丝彷徨,也第一次生出了不忍之心。
正在替他疗伤的鱼采霺手下动作一顿,却是淡淡一笑,语声柔和平静,“采霺说过,此生与公子共同进退。”
南宫清深深凝视着鱼采霺低垂的眉眼,良久过后才轻笑了一声:“好一个共同进退,鱼采霺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采霺永不悔。”鱼采霺包扎完南宫清的伤口起身,默默退至一旁,目光却依旧落在南宫清受伤的手上,“这几天还请公子不要沾水。”
南宫清低下头,看着手上染血的纱布,没再言语,只是神色淡漠地挥了挥手。
鱼采霺俯身告退,与正往这边缓步而来的无双擦肩而过。
“像你这样的人,身边竟然还有人肯留下”侧目看着鱼采霺远去的背影,无双冷笑中也带着几分自嘲。
她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背叛与抛弃,如今的她除了一身的刺,什么也没有了。
为什么南宫清这种冷血冷心的人身边还有像鱼采霺这样的女子,而她却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上苍就是这么不公平书袋网.shudai.
南宫清抬眸看了她一眼,“身为棋子,便应该要有棋子的觉悟。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心中明白得很。”
“大不了,杀了我啊。”无双目露嘲讽,“只是,我现在对你还有用,我舍不得杀我吧”
捕捉到了无双眼中的自弃与怨恨,南宫清薄唇一扬,“在没有用尽你的价值之前,你确实不应该死。”
无双紧紧握住了双手,“你想我做什么直说”
“想回到段紫谦身边吗”
“你觉是我还能回到他身边”无双不置可否。
以前她有母蛊的时候都操控不了段紫谦,现在母蛊都被秦瑶给转移了,她又怎么可能抓住那个男人
“事在人为。”南宫清伸手轻轻摩挲着掌心上的纱布,“就看你愿不愿付出代价了。”
无双眼睛一亮,“你要我怎么做”
天,阴沉沉的,天幕上方乌云翻涌,风雨欲来。
萧瑟的冷风呼啸而过,带来的却是漫天的血腥气。
朱府门外,早已成为了尸山血海。
蛊人们虽被消灭了大半,但风家的影士们也倒下了不少,而且最为严重的是,那些原本死去的蛊人们又一个接着一个爬了起来,前仆后继,只要还能行动,就算是只剩下半个脑袋,也能扑将上来死死地缠住风家的人。
这一次,梁硕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万蛊归宗阵的可怕。
当初在中原,南宫一族所施展的惑心术与这个相比,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这些被操控的蛊人,不仅是神智被控,就连死去的尸体都成为了傀儡。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要破除这个阵法却要牺牲秦瑶。
他又该怎么办
神志恍惚间,他忽然听到朱娅夫人急切的声音:“这样下去不行。万蛊归宗阵给惑心术加成了力量。风家的人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再这样打下去,风家恐怕要灭门了。”
朱娅的话让梁硕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他转头往大门的暗眼望去,一眼就看到风家又有三个人倒下了,虽然风息息等人还在苦苦支撑,但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快开阵让他们进来啊”梁硕心急如焚。
他眼睁睁看着风息息身上又被疾扑过来的蛊人狠狠踹了一脚,摔在了地上,若不是旁边一名风家影士及时拉了她一把,她恐怕就已经被后面扑将过来的蛊人给一刀捅进了心脏了。
“息息息息她身上还有伤”梁硕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得去帮她”
他急急忙忙就要打开紧闭的大门,却被梁恒一把拉住了。
“硕儿,你身为将来的谷主,便要懂得取舍”
梁恒语声严厉,目光更是凝重,“你若打开这道大门,死的,不就仅仅是外面那些人,还有里面这些原本应该活着的谷民。”
梁硕浑身狠狠一颤,转头往院落里那些形容狼狈的谷民身上望去。
朱家占地宽广,光就院落里就坐了近百人,而这些有幸逃过蛊人击杀的谷民们,每个人眼中都透露着对生的渴望。
“少主,我们不想死。”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眨眼间,呼啦啦就跪下了一大片。
“少主,求求少主别开门我真的不想我的孩子也被外面那些恶魔给撕碎了。”有声色俱泪的母亲,抱着自己幼小的孩子苦苦哀求着,“我死不要紧,但我的孩子怎么办我不想带着我的孩子一起去死”
“少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谷民们竞相嗑着头,哀声一片,梁硕只觉如芒在背,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这些人确实不该死,那外面风家那些人就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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