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官诱民

第七章：官诱民

楚毅也睁着被袖子揉红的眼睛看着大家哭诉，一个个大胆的想法从楚毅脑中冒出：这不是开诉苦大会的好机会吗？

楚毅生怕军户的的诉苦热情降下来，也参与进去说道：“听说北方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贼寇比官兵还多呢。”

“谁说不是呢，我们是亲眼去那边看过的哩，狗日的当官的把土地和粮食都抢光了，老百姓不造反也活不下去了，干脆舍命和狗官拼一把，要不是楚百户仗义，家里有两口余粮老子都想狠狠的抢他娘的一把。”

“放屁，你也不是好东西，就想着抢老百姓，流寇里面也没有几个好东西，你忘了楚大人就是陷在了流寇手里了。”

“谁说抢老百姓啊，要抢就抢当官的，常德府沿着沅水边上住的都是狗官。”

听到这里楚毅一身老汗都要冒出来了。

在场的当官的就我一个，或许还要加上四个小旗，这把火要是真烧起来第一个化成灰烬的就是我了。

现在楚毅心里对军户们的想法和生活情况已经基本有数了，这还是在‘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南，出了湖广又是个什么惨绝人寰的境况，楚毅想也不敢想。

老话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现在北方因为天灾人祸已经烂透了，虽然还有一众糊裱匠在勉力支撑，但历史已经告诉楚毅了，最多十二年就是明朝这座大厦将倾的改朝换代的时刻了。

在中国改朝换代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稀奇事，可是鞑虏入关屠戮中原、毁我衣冠、改我文明、断我脊骨，致使神州从此尽腥檀，华夏沦为野兽的狩猎场，这就不可接受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实力做底气，要是十年间还发展不出足以护国攘夷的力量的话就只能远走海外，以图后事了。

不行不行，该办的事情还没有办，现在就想着跑怎么行？

这时平场的几十号汉子已经站立起来，争吵中已经讨论出了攻打常德府的章程，就差有人登高一呼了。

时势造英雄，古人诚不欺我也。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带着这群军户都可以在这乡野间肆虐出一只足以威胁常德府的队伍来，至于事后或是流窜四方或是一刀枭首都懒得考虑了。

楚毅也站起身来，小小的身子在一群汉子里面并不起眼。老军户见楚毅起身后马上扯着嗓子喊：“都给老子闭嘴，百户大人在这里呢？大人自然会给俺们一条活路，你们喊个啥？都坐下。”

老军户一边喊一边操着草鞋对着喊得最凶的几个汉子抽过去。

几十个汉子被老军户用草鞋给镇压了下里，听着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就知道，他们心里都有一团火，只是暂时被压制了而已，若是一朝释放不是烧死了自己就是焚净了天下，不管是建设人间还是摧毁天地力量从来都是掌握在他们手里，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众军户都坐下后，楚毅先是让几十号人都报了名字和职务。

最老的小旗姓陈，已经六十来岁了，大家都叫他陈老把式，百户里应年纪和职务摆在那里，所以最有威望，本来有个儿子也和我父亲一起战死在了河南，家里倒是有孙儿孙女照顾。

陈老把式二十四岁的大孙子陈大石头接了他小旗的活计，陈大石头善使单刀藤牌，两年前就是他在流寇阵中抢回了他老爹和楚毅老爹的尸体。

五十岁的小旗叫刘八羊，因为祖上最阔的时候家里养了八只山羊，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激励自己恢复祖上的阔绰。

刘八羊家阔的时候和卫里的老兄弟们不太合群，故而到了他这一辈儿一身未娶，抱养了卫里一户人家的儿子，准备给自己养老送终，取了个名字还叫刘羊。

刘羊今年十七了，生的长手长脚，一张脸上长满的淡淡的麻子，但是眼睛亮的很，擅投石，用布条裹住一个石头挥舞着投出去，十丈之内打中过腾空的麻雀，刘家里唯独不缺这些个小野味。

一位三十岁的小旗，身材最是健壮，一张方方的国字脸上带着中国农民独有的淳朴，但是眼神却是时不时闪过几分桀骜，这是一个适合乱世的家伙。

这个悍勇的汉子叫就叫韩勇，使一大杆短枪，常常把枪当棍使，脾气有时候上来了容易犯个混不吝，有个八岁的独子，宝贝的不得了。

最年轻的小旗看上去二十岁的年纪，唤作赵青山，乃是军户里的火铳手，因为缺少训练，手艺一般，仅仅在常德卫里专门学会操作火枪火炮，会使却不精。

认了一阵人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送猪肉的一群半大孩子也都回来了。

楚毅清了清喉咙，站在人群里讲道：

“如今是崇祯五年，北方被闯贼高迎祥打的一塌糊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了长江，欺到了我们湖广的地界上来。嗯，就是北方人不流窜过来，说不准咱们南边儿啥时候自己就乱起来了，我今儿个倒是有些打算，讲出来大家一起帮忙参谋参谋。

我楚家除了百户所之外还有些别的生意，大家心里也是清楚的，蒙祖宗善经营，也留下了些资产，我准备把卫所里的十来岁及以下的孩子都带回家去，请两个先生，开个小学堂，人活在世上，不读书不行，一切钱粮我楚家支应，学成之后楚家安排活计，都是自由身，不签契书。”

话刚讲完韩勇就再次站起来，躬着身子搓着双手，眼里尽是期待、惊喜、卑微，哪里还有半分的桀骜，一脸恭敬的轻声问道：“大人此话可当真？”

“咋？我这个百户还能骗你不成，你家孩子学成了才还不是帮我做事，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情呀，一点点钱粮而已，楚家是不缺的。”

韩勇壮硕的身子哄得就双膝一软，跪倒了我的面前道：“大人大恩大德，俺老韩给您磕头了。”

楚毅知道这个决定会得到军户的拥戴，却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百姓对读书有着这般的虔诚。

不止是韩勇，平场上的军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跪下磕头，看到这一幕心里难免有些小得意。

又是一阵拉扯才把人都拉起来坐好。

楚毅继续开口：“这个世道不给咱们活路了，沅水也是时起时落，你们估计今年的收成如何？”

“老天爷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老朽活了这一个甲子了，就是这几年感觉越来越冷了，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最有经验的陈老把式开了口。

剩下的军户也七嘴八舌的抱怨起来，“自己不下死力气，饿死活该，可是咱们所里就没有懒汉子，收成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冰河世纪已经逼得湖南这个鱼米之乡的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我楚毅愿意赌上这身家性命，带大家换一条活路，如何？”

此话一出，就是百十双茫然的眼睛看着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