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塔

第一百五十七章塔

很久以前，哨兵与向导是武器一样的存在，哨兵是刀，向导是鞘。他们一旦觉醒则强制服役。哨兵感知敏锐，需要最柔软的衣物、最清淡的食物，需要处于安静白噪音光线温和的环境下，才能感到舒适。而向导则能梳理这些庞杂的信息，安抚躁狂的哨兵，因为稀少和珍贵，比哨兵更加缺乏自由。?

随着时间的推移，哨兵与向导这种特殊的体质也随之进化，他们仍敏锐，需要平衡剂维持精神稳定，但并不会轻易被过强的感官影响。因此“塔”的存在也几乎被废除，只剩下特大基地仍保留着作为象征，作为哨兵向导协会的总部，下辖初级哨向学校，对成员会进行一定约束和教育，但早已没有控制哨兵和向导的实权。

游子龙一直觉得“塔”只作为传说中的存在。

“欢迎回家，年轻的哨兵。”

门口的AI向来人点头示意，AI大约是照着某位向导的形象制作的，符合大部分人对向导的刻板印象。温柔理性大方，身形娇小，声音并不过分甜妹或低沉，没有任何刺激性，十分令人舒服。

随后，游子龙就注意到背景音中的均匀规律的白噪音，像是潺潺流水，稳定而平静。北舟城第一军区这个保留的塔，外围像个高大的堡垒，内里却像个办公楼，进入后显示一个大厅，两侧有环绕的楼梯，仰头能看到不同的层的平台，一共十好几层，游子龙伸着指头嘴里念念叨叨地数。

“别愣着了，走吧。”连阿言这种火爆性格的哨兵进入了塔，都平稳下来，只是瞟了一眼这傻大个儿，居然没动手。

“你在第四区登记过资料吧？登记过就直接上二楼领衣服，领完衣服去地下一层博物馆，今天午饭也在这儿吃，下午听讲座。哦对，模拟向导安抚治疗室在三楼，你以后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来。”

“什么玩意儿？”游子龙连忙跟上大步流星的哨兵姐姐，扯着嗓门问。

旁边路过的哨兵都看他，他赶忙捂住嘴，抬手打招呼以示抱歉。阿言翻了个白眼，她反正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非要让她来带个菜鸟，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菜的哨兵。

“模拟向导。”阿言重复了一遍，“有普通的精神抚慰，也能模拟成特定的某一位向导。”

有些哨兵不愿意长期使用平衡剂，或者想要感受被向导治疗的愉悦，又没钱去高级向导私人诊所。毕竟顶级向导和高级向导能出来接中低级哨兵精神抚慰项目的实在太少，军医基本都是中低级向导——而模拟向导可以让普通的哨兵，享受到模拟顶级向导的安抚。

小火龙眼睛一亮，“可以模拟让让吗？”

“在北舟城登记过的就行，不过有些向导不愿意自己的形象和精神图景模型被使用——”她耸了耸肩，话没说完，只见傻大个游子龙已经消失在楼梯尽头。

“让让我来啦——”小火龙横冲直撞地冲上三楼，嘴上恨不能唱两句歌儿。

他看见一排治疗室，一部分顶上标红写着“占用”，另一部分是绿色，写着“可用”。他兴冲冲地冲到最近的一个可用治疗室，转了转门把手。

“需支付100信用点。”门突然开口说话，“请选择支付方式。”

游子龙愣住，一瞬间，他瘪了瘪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全都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点委屈——见让让居然要花钱！！而且还是假的让让！！

一百信用点他倒也不是没有……但他来北舟城赚钱是为了给让让买东西，那天江起云没报具体的价格，只说不便宜，他还没来得及再和江起云见面，就被调到了第一军区……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攒够给让让买外骨骼的钱呢。

攒够钱买到外骨骼就可以早点回去见让让，哪怕还要继续交换，那把东西送回去给让让用着，让让身体好了就可以继续用异能，那就不需要他在北舟城交换了，他就也可以回去了！

可是真的很想让让啊……还想那只小黑猫……小火龙耷拉着眉毛，委屈巴拉地捏着手指盘算了半天，最后一咬牙！

治疗室并不大，每一间更像是一个舱位，里头是个带头盔的按摩椅，他抬起腿垮进去，躺得舒舒服服，再拉上头盔，温凉的电极片随着座椅启动挨上他的皮肤，眼前顿时出来荧光立体环绕屏幕，他仿佛站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周围是巨大的屏幕和镜子，还有悬浮的系统。

这大概就是高科技吧。

选择菜单很简单，基本上现存已知的国内外向导都可以选择，跟打游戏选职业似的，推荐栏里站了一排向导，形形□□男女女，都挂着职业的微笑，选择之后会上前两步走出队列，对着人微笑，“你好，年轻的哨兵。”

就是不知道那些国外金发碧眼的向导，货到底对不对板。估计是对不上的，毕竟北舟城也搞不来人家的向导素不知道人家的精神图景和精神力的感觉……而且人家也不可能说中文！

小火龙在心里偷偷骂了两句，很快就点进“现存向导”，尔后找到了搜索框，语音输入“炎让”。

“对不起，找不到您要搜索的内容。系统猜测，您要找的是否是：姓名：炎让。等级：顶级。所在地：北舟城。状态：已死亡。”

游子龙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纵然知道炎让在北舟城官方的资料里早就是死亡状态，他看到这样的字眼，依旧觉得如鲠在喉。他把短短一行字幕看了三遍，死死地盯着那个“已死亡”，只觉得冰冷又苍白。

这些机器哪里了解短短几个字背后那些故事，又要怎样模拟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抬起手，指尖落在那一行字上。他点进去，是一张照片，不是AI，是真实的照片，十几岁的少年稚气未脱，抿着嘴唇站在一个与哨兵塔很像的地方，眼神里全都是“不，开，心。”

这才是真实的让让。

小火龙看了好一会儿，恨不能用脑子拍个照，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沈让觉醒为向导的时候登记的照片，应该能搜到。他依依不舍地回味了好半天，才终于点了确定。

他好容易从“已死亡”三个字里喘过一口气。

大约炎让不是常用选择，系统加载了好一会儿，游子龙盯着眼前蓝幽幽的屏幕，甚至感觉有点紧张。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沈让，在体能评测室，想起来沈让对他说“加入作战部伙食更好”，让让从来都不是个标签化的“威严正经老干部”或者“温和内敛城主”，他从来都很有性格，是独一无二的沈让。

十五岁的炎让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男孩儿一米七几，还没到一米八，大概因为身高刚开始抽条，身形偏瘦，但行动之间肌肉明显，只是走路姿态略微带着AI的生硬。他甚至闻到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向导素味儿，只有向导素，没有让让的体味，说不出的别扭。

“炎让”走到他面前站定，对他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仰起脸，伸出手，“你好，我叫炎让。”

他和沈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没握手，算起来，让让那会儿刚受伤不久，手功能估计和出任务回来生病之后差不多，体力会好些，手指没什么功能，伸不直吧？那会儿他应该不乐意和自己握手吧？

不过，如果他那会儿没受伤，八成也不会跟自己握手。小火龙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还挺礼貌，伸手和“炎让”握了握手。虚拟向导对他笑了笑，带着他走入了自己的精神图景。

他曾在雨夜见过沈让的精神图景，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向导的精神世界，只觉得自己在记忆中奔跑，迷失，尔后被前面的人牵着手，走出骤雨。沈让的精神力足以给他构建不同的场景，他恍惚之下，只来得及匆匆一瞥，看见了林间树木飘飞着柳絮，远处有无边际的尘埃与沙漠，生机勃勃的山川河流，以及远方无穷尽的浩瀚深海。

他在正式入学哨兵军校之后，也学着构建自己的精神图景来着。一般能力越强的哨兵向导能构建越大越复杂的世界，而向导精神力强，比哨兵的精神图景复杂得多。低级哨兵的精神图景一般就是林间一栋房子几棵树一潭水，高级哨兵能构建出村庄和山脉。

……游子龙不一样，他天生是高级哨兵，但是和异能水平一样用得稀烂。课上，他本来想构建个朝城，试不到三分钟，直接放弃画地图，最后选择搭建了一个海边度假村。

金色的阳光、浅色的沙滩、大游泳池，他怕海，就弄了一片浅浅的海滩，甚至还用自己富于的精神力捏了两个小卖部，卖什么烤肉、椰子水、芒果糯米饭、鲜榨果汁。然后他精神力就不够了，周围地区全是BUG，同组的向导老师负责了十五个哨兵学生，挨个检查过来，到他这儿简直哑口无言。

“炎家不认你是对的……”向导老师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