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你的哨兵

第三十七章你的哨兵

精神威压这种东西说来玄乎，于普通人而言不过是气质、气场、心理素质之流的模糊概念，于向导却是决定性的因素，可以让人镇定，可以让人焦虑，也可以让人专注，作用于哨兵，效果更是几何倍数地增加。而向导素则偏重于化学物质，普通人对此毫无察觉，对于哨兵与向导而言，却是神奇的荷尔蒙，促使双方彼此吸引，能够嗅出彼此的情绪，甚至在某些情况还能使人产生结合热……这都是后话了。

炎谨虽然只是高级向导，却多年来服役于北舟城军方，精神强度与技巧比沈让高出一截去，沈让仗着顶级向导精神力的天然压制，也不过能与她持平，虽凶巴巴地把人怼了回去，形成屏障把自家不谙世事的年轻哨兵笼罩在内，却其实拿炎谨没什么办法。

状况外的小火龙左右看看，凑到沈让身边，弯腰低头，几乎贴在他的耳边，用自以为小小声的音量，跟他说话，“长官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都瞒得住？？还有啊你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

沈让这儿正跟炎谨较劲呢，被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尖，鸡皮疙瘩“唰啦”一下从脖子一直爬到脸颊，当着自家姐姐，他难得显露出几分局促，拿胳膊一捅小火龙的腰眼子，那意思，赶紧闭嘴。

小火龙讪讪闭嘴，直起身，悄悄用眼角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越看越觉得，那气势，那态度，那样子，摆明了就是来跟他游子龙抢人的！小火龙觉得自己鼻子两个眼儿都快往外喷气冒火了，越想越生气，好你个炎家，这么多年了，对我长官不闻不问的，这会儿来要人了，要不要脸啊！

屋里忽然响起门铃，监控头上出现一张堪称美艳的脸，阿言大概是睡了午觉，酒红色长发微微的凌乱，她睡眼惺忪懒洋洋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看着监控头，那表情虽然懒散，却莫名带点儿兴奋，总觉得不像是来劝架的，倒像是来凑热闹的。

“阿谨，你和阿让打起来了？带带我啊？”

好么，小火龙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还没等沈让开口，一把拉开门，对着这么大个漂亮姑娘怒目而视，一嗓子气壮山河，嚎得整栋办公楼晃了三晃，

“你谁啊———”楼道里响彻着最后一个字的回音：“啊！！！！啊！！！啊！！”

沈让无力，“让人进来，把门关上。”老话说白天不能琢磨人，晚上不能琢磨鬼，果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阿言是个暴脾气，上午没当场发作那是超常发挥，这会儿私下场合，八成真是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

“言欢，北舟城第一军区少校，哨兵。”

阿言挑挑眉，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游子龙的问题，她耸了耸肩，并没有提及从前令人尴尬的那段婚约，只是促狭地看了沈让一眼，似乎很满意沈让紧张的面色，作势要说，却只是慢吞吞吐了口气，悠哉走到炎谨身边，贴着她坐下，还倾身过去，在人耳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一副极享受的样子。

她大波浪的长发扫过炎谨露出的一小节颈部，毫不介怀地释放着自己哨兵的信息素。她的信息素攻击性很强，很容易给人压迫感，游子龙虽然这方面迟钝得不行，依旧本能地浑身炸毛，剑拔弩张地看着阿言，气鼓鼓的。

沈让目光一沉。

阿言瞟他一眼，脸上笑得欢，眼神却没有什么笑意，

“别急眼啊，试试你家小哨兵嘛。看看什么样的哨兵能入你炎……噢，沈让是吧，看看什么样的哨兵能入你沈让的法眼。”

北舟城的教育和军事体系很完善，完善得有些过分。向导少，哨兵多，向导只要愿意，都能选择到专属的哨兵，而哨兵则要非常优秀，才有得到专属向导的机会。这样专属的组合在成年之后很可能直接标记彼此，异性则结婚，同性基本也会做一辈子的战友。

阿言当年争取到了专属向导的名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配合默契，他们是最优秀的小队，未来上了战场也一定会是最优秀的战士。结果婚都订了，向导跑了。婚约对象跑了丢人事小，专属向导跑了，她所有的训练全部泡汤，她被重新分到最末流哨兵的小队，几十个人接受一个向导的辅助，重新磨合。

“十多年了，让哥。”

阿言突然叹了口气，她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抽出来一支叼着，长腿交叠，拿出老式的燃烧式可加油的打火机，银黑色的金属，上头有繁复的花纹。她十指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油，每个指甲油下头都覆盖着北舟城军方的芯片，目光直视着烟支前头的火光，直到烟雾腾升，她缓慢地吸了一口气，才两指夹着烟，吐出几个烟圈，冷冷地看了一眼沈让的腿，张口，

“看你也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炎谨张了一下嘴，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抱歉地看着沈让，还是沉默下来。沈让也没说话，他虽不知道自己一走了之之后发生了什么，却多少能预料到大概。炎家不缺他一个孩子，北舟城不缺他一个异能者，但阿言——很多哨兵一辈子也就只有一次得到专属向导的机会，她又能哪儿再找一个专属向导呢。

游子龙哪里知道这些，他气得骂人都不会骂了，大脑一片混乱，全然不知道怎么措辞。

“啊！！！”小火龙对着阿言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啥的辱骂，音色之难听，宛如破音的鸭子。喊完他自己也被这一声难听到了，愣了一下，才加载完语言系统，

“你是什么玩意儿！！！滚啊！！不会说话把嘴闭上！给长官道歉！！！我！我打人了！！”

小火龙往前一步，还没拉开架势，沈让一抬手拽住他手腕子。他脸色也不太好看，阿言看着他双腿的眼神实在太过冒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小火龙一扭头，看见自家长官的表情，一下子心软了，哪儿还顾得上生气，连忙拍拍沈让的后背，

“长官不气！！！”他恶狠狠瞪了阿言一眼，“谁说我们长官过的不好！他过得可好了！比你们什么……什么大……大中小……鸡块……那个什么什么校过得好多了！”

他怒气冲冲地喘了几口气，沈让估计也是气得狠了，没阻止他。小火龙得了默许，顿时卖力起来，对着沙发上的两人“哼！”了一声，跑去旁边柜子里拿出来一罐可可粉，倒了杯牛奶，卖弄似地，把牛奶捧在手心拿异能捂热了，再加了几勺可可粉，冲了杯热可可。

还极细心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送到沈让手里。

他还嫌不够，特地跑到阿言身边，从她旁边拿了张小毯子，跑过来给沈让盖上腿，然后站到沈让身后，殷勤备至地捏肩捶背。

“长官，冷不冷啊？饿不饿啊？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去食堂打包火锅来吃好不好？你负责种菜，我负责烧水。”

炎谨看着着身旁的上尉，她可以用精神威压控制阿言的行为，但她没有。有些恩怨情仇越是压抑越容易酿成大祸，当年沈让被逼得孤身离开就是最好的例子。阿言说完那句话，沉默了很久，一口口抽完了手里的那根烟，看了看炎谨。

“阿谨，抱歉。”她说。

炎谨和沈让不愧是血浓于水的姐弟，安慰人的方式都很像，她用精神力连结小心地安抚她，手上还轻轻覆着阿言的手背，拍了拍。阿言反手抓住她的手，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再没看游子龙和沈让哪怕一眼，她站起身，对着炎谨笑了笑，

“我的话说完了，我先走了。”

炎谨看着她起身，满是忧虑，目光一瞬都没有离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过去的就过去吧……”

沈让没接话，炎谨坐在沙发上，慢吞吞从冷水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拿着纸质一次性杯子，却把隔夜的凉白开喝出了一种上好大红袍的气质，每个节奏把握得很好，每一个举手投足都令人感觉赏心悦目，带动着周遭的氛围，好像刚刚还令人窒息的空气忽然缓和下来。

炎谨放下手里的那杯“大红袍”，看了看沈让，又看了看游子龙，突然来了兴致，笑了笑，“八哥儿，你还没有结合的打算？怎么，要不要家里给你张罗一个？”

结合是什么意思，和结婚也差不多了。沈让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惊慌地一抬眼，直接对上她促狭的目光，看见她瞟了眼殷勤献宝的小火龙，登时明白了，噎了一句，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

这时候解释不就是越描越黑吗？！最近基地是有些有板有眼的传言，主要是误会归误会，事件的话，还真的都确有其事，却没想到她只是过来做个生意，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个小时，都能听说这事儿？！

小火龙给沈让捏肩的动作突然顿住，沉浸在那声“八哥儿”里无法自拔，脑子里转来转去琢磨着“沈让排行老八吗哎呀他爸妈可真能生”，和“八哥儿这什么诡异的昵称啊好搞笑哈哈哈哈”的念头。直到听到炎谨说要给长官张罗媳妇儿，游子龙一下子愣了，脑子里的所有想法瞬间消失，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谁啊你，关你屁事啊！？

话到嘴边打了个圈儿没说出口，咬着牙眯着眼打量了那女人半天，对她的印象从“美人”直线降到“就是个活人”。游子龙兀自生着气——也不知道生什么气——往前迈了一步挡住沈让半边身子，气鼓鼓看着面前长官的亲姐，丝毫不示弱。“不，用，了，谢，谢！”“长官还年轻，想结婚了也不会缺喜欢他的人，不用你操心了！”

“游子龙！回来！”沈让这一下午一直就在拦小火龙。他先前有些走神，反应慢了一拍，这会儿着急去拽他，却没拽住——那状态就跟遛狗的时候狗子出去打架追着拦也拦不住，只好出声喊。心说小火龙其人脑子向来耿直，炎谨只略微一诈，他就恨不得跳起来，别说现在关系本来就被传得不太正常，就算没有传言，这态度也有点反应过度了。

炎谨见有戏，不仅没停下来，还继续说，“你放心，这不是什么狗血剧。我不会逼他结婚生下植物系或者火系的异能者，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一点。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不用提心吊胆丧尸围城，饮食起居不用操心，也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你怎么不问问老八想不想要更平静轻松的生活？”

沈让无语，他这个姐姐照顾家里人照顾惯了，本以为在军方十年至少能变变脾气，却没想到还是这么八卦。他当年在北舟城最不爽的事情，其一是因为异能不是火系，在家里和军部都觉得自己不像炎家的人，也有些时候难免被排挤。其二就是，所有人都把植物系当作辅助异能，说什么火系异能适合打丧尸上前线，植物系向导天生就是做后勤的。兄弟姐妹十二三岁都出去跟任务了，偏偏不让他去……少年心性，就是不服。

而老四炎谨，当时就是最反对父亲的态度，最支持一视同仁的人。这会儿说这些个，是摆明了要逗游子龙，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好兴致。

“搞笑，你这话说的，像是娶个老婆就不用打丧尸了一样。”游子龙特别给面子地中计了，白了炎谨的一眼，脸上神情都没在掩饰的，所有喜怒都直接摆在脸上。

他又回头看了沈让一眼，倒是乖乖往回站了半步，不过也就只站到他的身边，不肯往后退了。小火龙站回去，继续慷慨陈词，“他在朝城过得好好的，我没遇见他之前他也照样把朝城这么多人照顾得很好，经营得有声有色。他哪怕受伤了也还是啥事都自己干，根本不需要人操心——当然了，朝城也多的是人愿意替他操心。”“再说了，你还是他姐姐呢，你怎么一点也不了解他？他才不想要什么狗屁平静轻松的养老退休生活，他才二十几岁！”“你还是趁早回你们北舟城养老吧，我们朝城不需要你们操心！”

小火龙性子耿直，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而且脾气还很大，脑子一热，想也不想就一通怼了，怼得另外两个人都没有插话的余地，怼完了空气里都仿佛飘荡着回音……

他低头看了沈让一眼，尔后高高昂起了头，那意思，特别骄傲。

是了，他这番发言，振聋发聩，如雷贯耳，简直让人想给他鼓鼓掌。沈让和游子龙对上视线，心说你是一点儿没发现别人给你挖了个坑，跳得那叫一个卖力。沈让捂着脑门叹了口气。

炎谨板着脸，特别入戏。

沈让看着这人，板着脸，站起来，反手摸裤腰，也吓了一跳，心说这人不会十多年过去脾气真变了吧，做久了上位者听到这么冲的语气就觉得被挑衅了然后发飙？饶是一方城主，遇见自家姐姐，依旧是个弟弟，沈让秒怂，赶忙出言阻止，可不敢真让两人打起来。

“四姐——！”

炎谨从后腰摸出来一把通体黝黑的□□，看不出型号。沈让看见，最后那个“姐”字的声儿都变了，差点破音。

□□在她指尖转了个花儿，她握住枪管，把枪口对着自己的方向，枪把对着游子龙。游子龙傻乎乎愣住，她笑了一下，扬了扬手腕子。

“送你了。”

沈让松了口气，智商也回来了。那是火系异能枪，炎家实验室的手笔，不需要子弹的□□，通过火系异能触发，能提高火系异能的使用效率和精准度，估计这些年又改良了不少，沈让才一眼没能认出来。

他在后头无声笑了笑，“好东西，拿着吧。”

这东西造价不低，主要是背后的技术难得，也只有炎家这种世代火系异能的家族才会想办法研究这玩意儿。炎家几乎每个人都有，就他沈让没有，因为他没有火系异能。当年他眼馋了很久这东西，没对人说过，炎谨却大概是知道的，如今送出来……也算是，补上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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