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罚站

第五十二章罚站

异能对战，决赛。第十二分钟。

土系异能者连续向后退了几步，尔后地表卷起一阵飞沙走石，不同于风系异能的呼啸，而是土系异能特有的沉稳。对面的人脚下忽然一空，半个身子陷入土地，周遭的飞尘土壤纷纷向他涌去，很快成了给半人高的小山丘，连头顶都埋了。

评委们十分淡定地看着，沈让微微皱眉，旁边的观众噤若寒蝉，死死盯着那一坨土堆。

三秒，五秒，八秒……土堆突然动起来，像是许多小虫子破土而出，而土系异能者低喝一声，那个土堆像是突然变得沉重，松动的缝隙重新静止。

“噗——”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众人的视线忽然被泥巴和土块挡住，漫天灰尘之间，只见一团火光冲天而起，那团火一边惨叫一边手忙脚乱地对着地面喷火，跟一根失控的火箭似的，冲了两三米高，尔后狠狠地砸向地面。

“蠢货。”沈让低声骂了一句，险些被自己这半个徒弟气得一口气厥过去。

四手四脚都在喷火的人扑向土系异能者，土系大哥吓得拔腿就跑，火箭忽然对着地面喷出两道火，尔后以一个用胳膊垫着脑袋的侧卧，非常标准地摔在了地上。

“靠！”

他骂了一声，站起身之后直拍脸，把嘴里的土都呸出去。此时此刻，这人浑身都裹着泥巴，简直跟去泥地里打滚了的萨摩耶没啥区别。

“呸，呸呸呸！”

人群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开哄笑。

“我就说姓谢的小子有前途。我本家，我教出来的徒弟，出息！”谢允手里捧着通讯器，低头玩儿着俄罗斯方块，他听到声音抬眼看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嘿嘿一笑，又评论了一句，“…哎呀，还是年纪太小了，手不够黑，要我就把土壤密度加大，让他摔个结实，最好破相。”

“你家小火龙破相了你还要么？诶，老沈！要不咱俩赌一把？我赌我本家，你押你小情人？”谢允继续说，沈让瞪了他一眼，他低头玩儿俄罗斯方块，没看见。

沈让的“小情人”完全没有自己在赛场上的自觉，一脸嫌弃地低头拍着身上的泥巴，那意思，还挺爱干净。谢家豪哪儿能放过他，他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兜头兜脸一大钵土又飞了过来。只惊得“嗷呜”一嗓子，从场地这头到那头，拿着异能当发射器用，飞得满场乱窜。

——大概是从刚才的土堆里获得了灵感，把异能当火箭喷射器，玩儿得还挺开心。

他飞得满场乱转，谢家豪一时间打不中他，他倒是偶尔能擦过谢允，对着人一个火球飞过去，能在要害上来几下。不过时间一长，这招就不好使了，谢家豪很快就用泥巴做了从头到脚的防护盔甲，尔后就能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地追游子龙，游子龙这边就有点接不过来那意思……

……

沈让看着小火龙的战斗模式，顿时觉得脑壳有点疼。教了他这么久，用精神力控制温度，点状升温达到燃点，再点燃其他部位，是最省异能的。他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火系，一会儿丢一会儿砸。说了多少遍，火不是实体，不是实体，不是实体，怎么就是不听呢……

太丢脸了。他不想承认这玩意是他自己教出来的。

沈让撇了撇嘴，转头和谢允开口，满脸认真，满脸叹惋，满脸无语，“算你赢，我这就回去把三瓶酒拿给你。”

游子龙又飞了几圈，发觉占不到便宜，也就落地站好。他喘了两口气，猛地一抬手，再一甩手，做了个棒球手扔球的动作，随即就是铺天盖地的手掌大的火球漫天地朝着对面飞了过去，不仅多，而且快，一般程度的防护根本挡不及。

对面一下子被搞懵了，果不其然挨了两下，游子龙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到他瞬间建起了严密的土系防护壁垒，待得游子龙火球打完了，谢家豪还就那土墙上的土给了他几下反击。

沈让看着游子龙这个打法，心说炎谨要是知道她亲手把异能枪送的是这么个活宝，会不会生生气死？

游子龙虽说莽，却也不傻，他讨不着好，立马就变了策略。他的异能控制显然不如谢家豪，刚上场出手还看不出来，这会儿明眼人估计都看明白了，他自己也一样心知肚明。他一边躲避谢允的泥巴糊脸攻击，翻着跟斗从监考官面前路过，一边扣脑壳想法子。

等等，监考官，风宁？

游子龙忽然回忆起了前天的那场对战……对，他被风宁“请”下场地的那场。

沈让看见这人忙着躲，却还停下来看了一眼风宁，还没琢磨过来这人什么意思，就见他躲到场地边缘胡乱喷了几次火，众人都挺纳闷，看着火焰的去向摸不着头脑，唯独沈让盯着游子龙。游子龙一抬手，一大股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出去了。

对着风宁。

风宁正琢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然感受到热度一回头，那一股火焰已经烧到她身侧，本能地一扬手，一股劲风，火焰原地打了个转儿，调头朝着内场去了。

诶嘿！等的就是你！游子龙眼睛一亮。

那股劲风和他的火方向相对，一对上，就开始打着卷缠绕起来。他连忙换了个方向，将那股越烧越大越起劲的火龙卷调整了一下，对着谢家豪一用力——火龙卷呼啸着就朝着土系异能者扑了过去，瞬间就把人笼罩在了里面。

火龙卷烧得两米多高，在干燥的深秋映着地上泛黄的枯草……

在场观众瞠目结舌，教官教员的表情却不太好看，负责安全的几个脸都绿了，水系异能者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出去了——能在朝城有一席之地的战士大都雷厉风行。

“再等等！”

沈让伸手想拉她，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双腿动不了，胸部被束缚带向后拉了一下，手上徒劳地抓空。他没来得及怅然，袖口飞快地蹿出一根细藤蔓，直接卷住了她。

“风宁！往十二点方向推！在场外对流稳住！老谢，带人灭火！”

地上连通了水管的地方纷纷喷水避免火势蔓延，只是这个场地考虑到土系异能者，怕他把土扬了之后摔打之间发生意外，所以选的并不是有地下水管的场地，同时，也多亏他俩打了半天，地上的草该烧的烧、该掀的掀，已经死完了。

作战部这些人配合多年，沈让飞快地安排任务，谢允把手机一丢，抄起灭火器就冲过去，风宁抬手把扑向人群的大火扭转出界，在出界线外卷起一阵对流，谢允和一众安全员拎着超大的干粉灭火器一通猛喷。

“考核继续！”沈让沉着嗓子宣布。

场内人没有性命危险，场外没有人受伤，场地没有可燃物，被波及得不厉害，一分多钟就彻底灭了。下头有些悉悉索索的议论，甚至有人直接喊起来，

“考官出手！这是违规！”

沈让偏头，看了人群一眼。他在朝城威望很高，要求停赛的呼声一下子小了，他没说话，继续看起了比赛。

谢家豪的控制力真的很好，他见势不对，一个猛扎子钻进地下，消失了几秒钟，突然从小火龙背后冒出来。

游子龙被吓了一跳，一声“卧槽”，心说这什么玩意，泥土精吗，还带遁地的？这要是往地里一钻，除非他游子龙能变出岩浆来，不然谁攻击得了谢家豪？

短时间短距离遁地，算是A级土系异能者的绝活，消耗非常大。谢家豪浑身往下掉落着泥巴，使劲喘息。而游子龙一个转身，连着退了好几步，一脸提防地看着谢家豪，他其实已经在异能耗竭的边缘试探了，先前的玩儿法都是大招，耗费的异能太多，异能恢复已经跟不上了。

他下意识地摆了个格斗的pose，那意思，兄弟，要不来肉搏吧？

谢家豪无语地抬头望天，紧接着就向着游子龙冲过去了，像是接受了提议。游子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抬手——手掌心里就喷出跟灶台上的火似的那么一簇火，被扑过去的人瞬间压灭了。

游子龙把扑过去的对手接了个满怀，顺势倒在了地上。立刻没了异能对决的念头，架住身上的人就开始在地上扭打起来——对着对方用来计分的要害部位一阵互殴，就听旁边的计分器滴滴滴直响，就听下面的人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时间到了！”

大多数决赛都会打满三十分钟，所以不同于前面的比赛，决赛的计分是实时监控的，当场出成绩。虽然土系异能保护了谢家豪没有被烧成碳，但高温还是被计入了计分器，只那一下，计分器一下跳了两百多点。最后停在一个五百零八比三百二十九的分数……

谢允对着摞成积木的俄罗斯方块和上面巨大的GameOver沉默良久，把灭火器一丢，磨牙的声音几乎传出去五米。风宁看着计分器，张了张嘴，却被场外喝倒彩的声音盖过去。

“我认为，考核规定并没有提到不能攻击考官，在杀丧尸的时候，或者在抢资源的时候，这些急智都是有效的——所以不能因此判他违规。”

她声音中气十足，穿透力很强。场外静了静，又开始窃窃私语。

她说的没错，但小聪明就是小聪明。对考官动手就是投机取巧，异能考核不是沙盘和乱斗。如果判他胜，不难想象，可能会引起众怒，导致游子龙会树敌无数，沈让不无担心。好半天，他叹了口气，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面对人群，拿起扩音器，又拿起桌上的比赛制度，

“这一场比赛比的是异能对战，在特定部位安装传感器，要进行定点攻击。不可导致任何人的残疾或死亡。没有规定不准攻击考官”

“他的确没有违规，这是考核规则的漏洞。明年的训练期考核，我们会酌情加上这一条。”沈让盖棺定论。

游子龙被被谢家豪拉着才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听到沈让宣布结果，得意得不行——兵不厌诈也是诈了，但并列第一也是第一，冲过去身边的谢家豪拥抱。

“但他的确是投机取巧，考官和裁判组集体上线救火，否则很有可能导致观众受伤——放在实战，这就是误伤队友！”

“同样，这种狂轰滥炸的方式，非常消耗异能，我曾经讲过，把异能彻底耗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像讲课一样，有条理地把情况分析了一遍，没有把考核看作争胜负的比赛，而是像平时训练一样，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在战斗中少受伤，少死人。

“游子龙、谢家豪，并列第一。第二份奖品我私人出。所有人去食堂吃火锅，今天不刷功绩点，食材管够。”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说实在的，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看比赛的时候私心肯定有选择哪一个选手支持一下，但打完了，热闹也看到了，瓜也吃了。人家城主出来主持公道息事宁人，又请吃饭，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游子龙留下，罚站到日落。”

有条有理，赏罚分明。人群欢呼之后愣了愣，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如果说公共食堂全都开放整个朝城像过节一样吃火锅，而只有这个比赛选手在罚站……那确实有点惨噢。而且打了三天架，异能耗竭不说还要吹一天的冷风，好惨，真的好惨。

风向顿时倒戈，甚至有人开始心疼游子龙，觉得城主好狠心，对自己的小情人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但基本上，人们也只是议论几句，还是火锅更吸引人。

沈让在原地没动，等到人群走得七七八八，他才推着轮椅越过坑坑洼洼的荒地，停在游子龙面前。他沉着脸色，恨铁不成钢地眯了眯眼，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一包消毒湿巾——他长期使用间歇性导尿，一次性导尿管和消毒湿巾都是出门在外时随身必备的。

“蹲下。”沈让看着蔫嗒嗒的游子龙。

游子龙蹲下，可怜巴巴地看沈让，做出一副狗狗眼，眼神里却都是不服。

——明明都说了他不算违规，比赛只要是光明磊落地赢了不就是赢了？为什么还非得为了这个罚站啊，和着遇到紧急情况还不能借力打力了？而且其他人都去吃火锅了！全城的人都去吃火锅了！就他一个！长官不会这么心狠吧，他留下就是为了收回旨意吧？

沈让没说话，拿着湿纸巾给小火龙擦那张糊满了泥巴蹭得又是土又是血的脸，他擦得轻柔又细致，生怕把人弄疼，精神力还笼着面前的哨兵，毫不避讳地顺毛抚慰。

“你不是不聪明，你是太莽撞。晚上八点回来见我，写检讨。”

沈让检查完他的状况，放心了。把脏兮兮的湿纸巾揣进兜里，尔后把剩下的湿纸巾塞进游子龙怀里，留下这么一句，就推着轮椅走了。

游子龙人都傻了，直到沈让上了停在不远处那辆特制的轻型装甲，他才意识到，沈让说罚站，那是当真的！！！！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生气，气哼哼地把手里的湿纸巾一扔老远，一个人孤零零对着渐渐消失在路上的车尾气大声喊：“回个屁！！！！！！”

回个屁，不是要罚站吗？我就站到地老天荒，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我就要在这里站到立地成佛，心疼死你！！！！！游子龙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地面，飞起一大把尘沙，被风吹着全都糊到脸上。他表情狰狞地挥着手试图扇开这些泥沙，却到底迷了眼睛，还呛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游子龙一边揉眼睛，一边咳嗽，觉得今天自己和泥巴是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