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章 返程

第八十章返程

“这，这么大一口……”第八小队的封禾是朝城的老人，她年纪不大，这会儿脸色煞白，指着游子龙血流如注的后背，那血珠子还时不时光华流转。她颤颤巍巍地看了老墨一眼，脑袋顶上的巨大蝴蝶结不合时宜地抖了抖，一米六六的身高几乎把头仰直了，才看到两米多的老墨的脸。

“是不是，该上报，请求人道处决啊……？”

老墨还没从异能里退出来，他用上异能以后不怎么怕疼，打起架肾上腺素飙升，更是莽，刚刚发现点血，这会儿正在低头检查身上，在左上臂发现一颗子弹，被他的肌肉卡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谁打的，是队友误伤也说不定，他正咧着嘴用手从里头抠出来。

他的队员见惯了这人的德性，也算见惯不怪了。

他听着傻白甜的姑娘来了这么一句，抬手就照着脑袋一呼噜，呼噜到一半又想起来这是个小姑娘，硬生生忍住了，只在嘴里骂：“去你的，做决定的人在这儿呢！嘶——”他冲着急救床上的沈让努努嘴，因为刚刚动作急停急收，牵动伤口，正龇牙咧嘴地喊疼，嘴里还非要继续。

“你看沈让这会儿像是会下令处决游子龙的样子吗！”

是不太像。

小火龙全然不顾背后的伤，抱着沈让不肯撒手。旁边的队友劝了半天，他才算恋恋不舍地把自家长官放到简易急救床上。俩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到一块儿去了，沈让人是差不多昏迷了，手却紧紧地抓着小火龙的手，血液把两人的手黏在一起，有部分干涸了，也有部分依然在往下滴。

小火龙坐在另一张急救床上，紧挨着沈让，车外的灯光不太好，没法直接处理伤口，别人同他说话，他也不听，恍恍惚惚的，就这么坐着，看众人忙忙碌碌。

末世的存活，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出任务，尤其是丧尸潮之后，在这种实验室，更是高危。几乎每个外勤组的人都亲手解决过感染的队友，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没办法冷血地对待这种事。

许多目光盯着游子龙和小大，李一鸣眦目欲裂，老三的咬肌都要咬肿了，平哥直骂娘，可最终也没人去责备他游子龙。风宁接管了大局，她的情绪难得的冷静，甚至堪称平淡，一条一条地下达指令。

风宁掌控全局四处帮忙，程七和胡颜颜替游子龙和沈让检查生命体征，谢家豪用异能把土地给刨了，荒草全都翻了，算是销毁可燃物，避免火势蔓延；平哥在给小大裹伤；B组和第八小队的人在收拾现场，有几个尸袋，装着差点被烧焦的丧尸残肢，也不知道整回去能研究出个啥来，但沈让之前肌肉说了要带丧尸回去，那他们也算是执行任务……虽然快熟了，但是聊胜于无吧。

装甲车的灯光照着众人的脸庞，血腥气与烧焦的味道掩过腐臭，程七手里的仪器显示出78/40mmHg，心率145次/min，体温38.2c，又用毛巾擦了擦沈让空出来的那只手，连扎针都免了，直接揩了一滴血，血糖2.4。

风宁凑过来看了一眼，感叹，“好低！牛逼！”

游子龙急救学得还凑合，但仅限于急救处理，对数据完全没概念，他把目光投向程七和风宁，俩人都没顾上跟他解释，他突然就委屈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休克昏迷的长官。胡颜颜和李一鸣站在他身后给他止血，纱布不要钱似的往上按，他忽然就觉得疼的厉害，心里烦躁，不安地挣扎了几下。

“别动！血还没止住！”李一鸣嚷嚷。

游子龙真就不动了，乖乖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

游子龙忽然开口，像是回过神来，他声音不大，却也不算小，附近几个人都能听见，只是他看着半昏迷的沈让，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李一鸣和胡颜颜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等他继续，就又开始快手快脚地给他包扎。

游子龙吃痛，倒抽一口凉气。李一鸣恶狠狠按游子龙的伤口，可他既没堵住游子龙的血，也没堵住游子龙的话，只能听着游子龙接着往下说。

“其实我和小大留下来就可以了……你们先走，我俩在这儿再查查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李一鸣脸色黑得快赶上锅底了，往头顶贴个月牙都能冒充包青天。风宁在沈让那一侧，手里正拿着个静脉针，给沈让推葡萄糖，抬起眼看他，凉飕飕地动了动嘴皮子，吐出一句。

“放你奶奶个腿儿的屁！”

“可是！”他本要反驳，却突然闭嘴了，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看和自己和沈让握在一起的手。在他概念里应该已经昏迷了的沈让用力握了握他，虽然力气很小，但他确实感觉到了。

沈让的手心溢出几点光芒，带着暖流直接钻进他的手掌消失不见。

风宁见状，鼻子都要气歪了，她要不是忙着推葡萄糖，一准儿一巴掌锤在城主脑壳上。沈让异能使用过度就低血糖是老毛病了，他也不像作战部的人，出任务才用得上异能，他隔三岔五就要帮忙种菜，做实验，所以他才常年备着热可可。话说回来，一般人异能耗竭也会有些低血糖，但很少有人能把血糖用到二点几还能接着用的。

“老沈，好好昏你的迷，别特么发疯搞事！都这德性了还敢操心别人？血糖2.4还敢用异能？怎么的，你家小火龙在你眼里是朵花儿等着你浇灌啊？”

风宁用动听的嗓音说出中气十足气壮山河的叫骂声，响彻在夜风中，经久不衰。

车子一共四辆，伤员太多，有点不够装。B组都还好，A组简直哀鸿遍野，沈让昏迷，游子龙被丧尸咬伤，小大被丧尸抓伤，哦对，支援A组的老墨还中了弹。

游子龙没再说些什么屁话，他和沈让进一车车厢，程七和风宁上车救治。老墨进八小队那辆车的车厢，他有外伤，近距离接触游子龙这种几乎可以确定已经感染的伤员会增加感染几率，两个队员在车厢监管，不是，照顾。其他人该去哪儿去哪儿。

小火龙伤在左背，左侧衣服被用剪刀剪开，右边衣服相对完整，纱布裹了厚厚几层，几乎把他裹成木乃伊。风宁上了一车，从工具箱里拿出手铐，就对着游子龙伸出手去。

小火龙乖乖地伸出手，表情却不无委屈。

“能不能……”

他有些着急，措辞的能力随着失血一起丧失了，他比划了一下，车子刚好启动，他整个人就往下倒，风宁赶紧扶着他趴到急救床上。装甲车不是为了救援设计的，停了两个急救床，人几乎没地方坐，空间非常狭窄。她在憋屈的空间里，把人按在急救床上，这才明白过来小火龙的意思。

“你把我脖子拷着都行，给我留一只手好不好……”

小火龙趴下，扭着头看旁边床上的沈让。风宁无语，心说这不都救回来了，当痴情种也不着急这会儿吧，却到底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答应了。游子龙趴着，她把游子龙的双腿和左手都拷在车上和急救床上，把他的右手留出来。小火龙心满意足地抓着沈让的右手，终于开始迷糊。

沈让被绑走三天，其实没受什么严重的外伤，更多的只是细碎的小伤，是他自己身体不争气。

他小腿上烟头烫出来的伤口有些发炎，红色与黄色夹杂在一起，溃烂出了硬币大小的一片。后背、肩胛骨和尾骨，都有发红发紫的暗色压疮。尿路感染，因为被拖行和肢体痉挛可能扯到了尿管，还有些尿道挫伤，没人敢动他的尿管，就看着身下的垫子混着血和尿一起被沾湿。

他股间皮肤也有些轻微溃烂，应当是被排泄物沤坏的。双足因为在地上拖行，磨破了一些，倒是不严重，脚腕似乎扭伤了，也许是骨折，肿得像个馒头，小腿还有些水肿，不算太严重，甚至没有他平时久坐之后肿得厉害。手臂、双腿、腰间，都有大片的大片淤青。

看似最严重一直在出血的手心反而是最好处理的，只是两三道整齐的刀口，甚至连缝合都用不上。风宁戴着手套，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拎着他的手看，只觉得那刀口其实不深，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出血。

她当然不会知道什么长期服用抗凝药，她对医学的了解仅限于出任务的急救，很大一部分还是沈让和谢允边骂边教的。她十三四岁认识的沈让和谢允，哦对，还有老吕，那时候他们就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打丧尸，一天天的，看起来特别不靠谱，又野蛮又莽撞，却偏偏能干的不得了，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能难住他们的事情。

她能干，能打，也凶，是作战部一大巨头，A级异能者，知道保护朝城的所有人，却也习惯了出事儿有S级的沈让挡在前面，再大的事儿，天塌下来也有有城主顶着。她和所有人一样，对“高位截瘫”这四个字没有任何概念。

“让让……呜呜……让让……我给你翻个身噢……”小火龙迷迷糊糊动了动，先是要哭要哭的，蹭了两下感觉到了自己右手握着的手，一下子表情都舒缓下来，在梦里眉开眼笑，抱住急救床，胡乱扭了两下，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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