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讨生活

第一百四十二章讨生活

游子龙神情有些恍惚，主要的那一撞他也给撞懵了，谁会想得到从三辆车中间挤过来以后还有两辆。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脑子里哪根弦儿搭错了，才会把一辆民用改装轻型装甲车开出了一种飞机的架势。

他仰起脸，茫然地看了看车窗外的大白牙。

大白牙咧嘴对他笑，后头那人走上来，探头来看。大白牙就撒手退开让出空来，那人一脸大胡子，一双眼睛雄狮一般黑亮有神。

“真是个哨兵，有点躁狂。”

游子龙不大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他妈是个哨兵，他身上这个属性太不明显，小时候那回本来就没觉醒明白，今年，不对，现在应该是去年了，去年被沈让带着重新觉醒了一次，才终于体会到了哨兵的敏锐五感。

但觉醒之后他也一直跟在沈让身边，除了一开始被骂了想起来吃了一次平衡剂，后头全都是和沈让暂时结合的状态。暂时结合比寻常的辅助疏导有效太多，沈让的精神力浩瀚无穷，为他建立起坚实的精神壁垒，把驳杂的信息梳理过后温柔地传达给他，这个流程太过自然，游子龙甚至很少能意识到自己是个哨兵，也很少能意识到，沈让其实一直在默默地守护他。

“咱有平衡剂吗？这哨兵等级不低，感觉有点危险。”

“咱又没人用那玩意，上哪儿找去。”

后面几个人说的话夹杂着游子龙听不懂的内容，不知是方言词汇还是他们民族的语言，反正叽里咕噜的。

车里头AI和报警滴滴嘟嘟地响，一群汉子扯着嗓子喊话，粗犷的声音在山间回荡，车外冰面反光刺眼，北风扎人得疼。安全气囊炸开之后逐渐放气，游子龙垂眼和它对视了大概有二十秒钟，见它没有自己收回去的意思，终于拉开车门。

他不知为什么还有些烦躁，哪怕他是肇事司机始作俑者，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旁边那人看见他终于下车了，拍了拍他的肩，他应激一般恶狠狠回头，眼里发红，一挥手，带出一巴掌火焰来。

好家伙，还是个异能者。

那就难怪这人敢孤身一人在外面跑了。只是说也奇怪，异能者和中高级哨兵都算是高战斗力，通常效命于中大型基地，待遇很好，没道理一个人在无人区溜达。这么看来，要么就是原来的基地倒了来投奔北舟城的，要么就是出任务的。

那大胡子被他点着了胡子，赶紧用戴着手套的手拍打，天气寒冷干燥，异能者的火比寻常的火更强，一时之间没拍灭。天寒地冻之下，穿得圆滚滚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蹦跶着拍胡子，旁边几个人手忙脚乱帮着他拍。

“格老子的！□□崽子你什么意思啊？”

后车的司机见着这边一片混乱，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两个，游子龙瞟了一眼，就是那个喇叭声最响最难听那辆车！吵得他脑壳嗡嗡疼。走在前头那人火气挺大，骂骂咧咧冲上来，抬手就攘了游子龙一把，游子龙转身就照着人家脸上一拳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但反正就是来气，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但管他妈的，撞也撞了，烧也烧了，打也打了，他小火龙没在怕的。

游子龙与人扭打起来，也没刻意用异能，后车走在后头那人冲上来加入战局，他穿得也多，两个汉子都壮得跟熊似的，冰面地滑，几人很快就成了在地上滚。后头唯一没下车的司机急得在那里拼命按喇叭。旁边那大白牙好容易给大胡子灭了火，这才顾上拉架。

也就是这个年代没有高速违章，无人区没有治安巡逻，不然这群人一准儿全进去蹲满三天。

“再他妈的打！老子全给你们压死！”劝不住架的司机在后头咆哮。

人在江湖走，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游子龙异能和哨兵能力都不行，格斗却是实打实的好手。他不用异能，也不往人要害打，真就撒气似的，他打痛快了心里也舒服了，这几人被他打服了，没过几句，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他们一行十人，五辆车，是原临泽市的人，临泽市如今已经不算基地，只有一两万人，聚集在一片区域，人口密度极低，几乎过着部落式自给自足的游牧生活，看着这几人，倒是能看出民风淳朴。他们算是商队，如今是从南边交换物资，正在返程途中，要走大路经过北舟城最南边，向西拐回临泽市。

前头过了秦岭更接近人类居住区，但不属于北舟城管辖，很多是挤不进北舟城落户的人，或者是有些本领、却没法挣出一席之地，又不满军队辛苦的人，反正不是什么好鸟。打劫路人的匪盗很多，加上饮食水源没有保障，丧尸出没、野兽横行，也挺危险。

遇到游子龙这么个躁狂哨兵，也算是坏事变好事。

天色渐晚，晚上上路也不安去，既然撞了车，该复原气囊的复原气囊，该吃饭的吃饭，几人合计一番，直接开出去旁边一公里，几辆车围起来搭上帐篷，还有个野外电暖器，三三两两吃上了。

为首的人就是那个大胡子，叫陈宽，这群人里唯二的汉人，官话讲得最好，脾气也好，被烧了一把胡子居然也没跟游子龙计较，还跟他聊起来车后座的馒头和鸡肉，说冻成这样味道就不好了，冷天可以试试他们的干粮。

听到吃，小火龙就不气了。

小火龙端着一碗酸奶，临泽市的酸奶是传统的藏式酸奶，藏文叫"雪"，嫩豆腐似的，奶皮微黄，酸奶乳白，莫名有种高原特有的干净纯粹，在冷天跟冰淇淋似的，入口有些酸，回味却甜。最有意思的是他们用桶装，在冷冻车上装了几大桶，说是去南方卖了剩下的，回到北方，连冷冻车都用不上了，大自然就是最好的冰箱。

“你也上北舟城啊？”

叫罗吉的汉子捧着碗，从茶桶倒了点酥油之类的东西进去，再从羊皮糌粑口袋里拿出炒面，就这么用手搅合着，听到游子龙和陈宽的聊天，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他标志性的大白牙。

“那挺顺路，你这一带要是不熟，就搭个伴儿呗，相互照应。”陈宽顺口接了一句。

“今年路上都没什么商队，反而是劫匪特别多，挺不安去的。也是，好多年没遇到这么大的丧尸潮了，我们一路南下，惨得哟——”

“你上北舟城干嘛去啊？讨生活啊？”

“也是，你是异能者吧？还是哨兵！真要在北舟城应该混得不错，火系异能者最吃香了。炎家就是火系异能，哎，真羡慕你们这种天赋。”

北舟城划分为十二个军区，军政一体，政治严苛，实施军事化管理，科技高度发达，经济两极化严重，阶级分层明显，所有哨兵、向导、B级以上的异能者都必须服役，适龄普通人择优入选。普通人生活艰难竞争激烈，高科技全部为军部和科研服务，生活质量不容乐观，唯有进入军部一条路才能实现阶级跃迁。

抚川港覆灭之后，北舟城如今发展为最发达的大后方，要享受安全的饮食水源，以及不受丧尸、盗匪侵扰，总要付出代价。因此，哪怕有这样严苛的政策，也有许多人趋之若鹜。而北舟城同样有着严苛的落户制度，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了自己的一口饭而劳碌，却到死也难抬头挺胸见到真正的阳光。

游子龙听得直咧嘴。

陈宽叼着一条牛肉干，也不说话，就听他们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火龙馋极了，可出门在外，物资都是宝贝，尤其是肉类制品，他吃人家几口酸奶已经挺恬不知耻，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要两口牛肉，只好捧着自己硬邦邦的馒头一通啃，连刚吃完的鸡翅都不香了。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资源匮乏，什么都得争。”

“在外头和丧尸打、和动物争，和病毒争，和大自然争，关起门来和同类争。但是在外面好歹自由啊！死了就死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反正也没什么牵挂。”

“哎呦，要是在特大基地，那才过得惨。生成哨兵，那就要随时做好出去打丧尸、开疆拓土、甚至跑出去掠夺资源送命的准备，生成向导，根本就是个会喘气儿的资源，每天的生活就是安抚哨兵，高级的向导安抚高级的哨兵，低级的向导安抚普通的哨兵，跟古代的军妓也没啥两样。”

“底层的普通人更惨，人家哨兵向导好歹待遇不错，普通人也没那么能打，大部分就是最容易牺牲的卒子，要么去搞军工搞科研、当军医，但是一个职位几千几万个人争，还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多少人一辈子就想活出个人样。”

“也不一定，混得好的人就过得不错。衣食无忧，鱼肉蛋奶啥都有，肉随便吃酒随便喝，还有洋酒，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洗澡随便洗，生活都有机器人干操持，面对丧尸也有最先进的武器，最好的设备，不用怕抢劫，想去哪儿飞机就去了，生病受伤有专门的治疗系异能者和医生。”

旁边有人开口，这好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又有人撕下一条牛肉干塞进嘴里，不知吃到什么，扭头呸了一声，才转回头来说，“享受生活嘛，几个电极片的事儿，缸中之脑不是卖得挺好，整一个来。”

“去，卖了我也买不起。”

游子龙恍惚地听着，他又想到远在朝城的沈让。沈让是S级异能者，顶级向导，又生于炎家，在北舟城是天生的特权阶级，而他从小就读于军校，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却宁愿离家出走，到朝城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