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跑图

第一百四十四章跑图

“还没有醒么？”

值班医生是厉云归，八小队那个蝴蝶结精封禾的相好，他站在病房窗外远眺了一眼里头沉睡的病人，冰冷的仪器设备正常运转，滴滴答答地维持着人类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病毒可以杀死它、武器可以杀死它、甚至连汹涌的情绪都可以把人置之死地。

很久以前，在哨兵与向导刚出现的时候，统一管理他们的地方叫做“塔”，这个名称是有来源的。

哨兵与向导能感知到普通人感知不到的精神世界，也称之为精神图景，每个人的精神图景有所不同，大都是根据自己曾见过的场景绘制而成，能力越强的人精神图景越丰富、辽阔，可它们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精神图景的中心，会有一汪水、一座塔。

能力越强的哨兵向导，这座塔会越高。而相对的，塔倒映在水中，那个倒影则被称为“井”。那是世界的另一面，荒芜死寂、黑暗宁静，如果哨兵在神游状态无法恢复、向导陷入情绪的混乱无法醒来，那他们的归宿，都将是那深不见底的井。

谭初身为向导，曾经试图进入沈让的精神图景，却实打实地迷路在里头，她甚至觉得如果按照朝城的构造，塔在基地区，那她一准儿连城区都还没进入，指不定还在无人谷那种地方乱转，找猫？下辈子吧。

她一睁眼，旁边的几张大脸好多脸期待地问她“找到深渊没有？”“应该没困在井里吧？”谭初愣住，张着嘴犹豫了半天，来了一句：

“对不起，我连图都没跑完。”

望山跑死马，望塔跑死刀，没跑完和没跑完之间相差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谭一刀心想，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法律人，为什么既要被当成止血电刀，又要下副本找猫。她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相比去漫无边际还地形复杂的精神图景里大海捞针找一只猫，她宁可站在自己的塔里琢磨跳楼。

她的塔有十九层，她每次站在那个十九楼就很想跳楼。

前阵子她看了一篇论文，叫《关于高空坠物的如何入罪》，谭初就开始琢磨，人要是跳楼，跳下去要是死了，那也就算了，如果死不了，那是不是也属于高空坠物？人属不属于物？应该不属于？那高空坠人造成伤害到底入不入罪，算不算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但高空坠人主观上这个人已经存在了想要死的意志，就算入罪进行惩罚好像并不能达成刑罚的目的……

谭初看着旁边失望至极的那些个人，好半天，又挤出来一句，“如果他真的迷失在井里，只有他的哨兵能嗅着深渊的味儿，然后找到他带出来。如果他没有迷失在井里……指不定也是跑图跑丢了。”

谭初说得越来越小声，但这倒也是真话。别看沈让横穿无人区满天下飙车，其实是个路痴来着——并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那种路痴，出任务有目的地的时候他做了功课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他是玄学路痴，有时候不带脑子，好比说新建的基地区，他高高兴兴从食堂吃完饭回宿舍，看见个路口随便选一条就走了，别人在后头叫都叫不住。按照她在沈让的精神图景里看到的地行复杂程度，沈让自己跑丢也不是没可能哈？

老卫和厉云归面面相觑，他们医疗部没几个向导，这方面反正也就跟听天方夜谭似的，看多少资料都不知道实际情况，只是这人各项指标都还凑合，实在找不出昏睡的原因，才有了这么一个猜测，然后病急乱投医，找的谭初来。

谢允没联系上沈让，头发都快拔秃了。

自朝城建立以来，他就没遇到过这么大规模、有组织的“打秋风”。朝城毕竟没有全封闭的城墙，虽说很多地方借助地形出入艰难，也有哨卡监视，但总有那么些溜进来的。他们更多时候是偷袭哨卡混进来，不冲进第二层防护，只在外围欺负农户，袭击牧场，或者压根就是蹲守商队。

他已经下令武力封锁了几十公里的边境出入口，外头却被端了一个补给站，连同往补给站运送物资的一个小队，全部翻在外头。倒是没减员，结果跑回来没到两天，南A区居然说朝城的人抢了他们的补给站，向朝城索赔。

证据就是一批朝城的枪射出来的子弹。

长时间加强戒备和被骚扰加大了资源的损耗，内勤部哭穷，外勤部却不得不加强武装和出任务的频率，对外却还是得保持强大而稳重的态度，以免一些小部落墙头草，或者听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再一个还得保障朝城内部的资源供给，免得百姓离心。

谢允每天都恨不得带着作战部冲出去把这群人用雷统统劈死。

“轰——”

小火龙从来没打过这么爽的架！他可以冲出去肉搏，也可以端着枪突突突，有时候为了节省子弹，索性就用异能。他的异能不太稳定，有时候是一个小火苗，还有本事落在自己人脚下，给人陈宽的靴子烧了一个洞，陈宽跳着脚嗷一嗓子，赶紧把火苗踩灭，然后露着个大脚趾头在外面，挺无语地看着这位祖宗。小火龙好茫然地问他怎么了，陈宽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半天嘴，最后吃瘪地来了句：脚指头有点冷。

小火龙分明抱歉极了，却没忍住大笑。

他抬手一个大火球飞出去，迎面就冲着那几个山贼似的玩意儿招呼，这冰天雪地之中火光分外亮眼，和普通人对上一个人干一片绝不为过。遇上那么三两个异能者，他竟然、居然，记得让让讲过的基础知识。

虽然也只记得那么一点点啦。

小火龙其实不太喜欢用异能的，但他发觉每次只要自己搓搓火苗，无论水平高低战斗力如何，那些山贼往往都相当忌惮，跟见了鬼似的。哪怕对面有几十个人埋伏好了围攻他们，见着这火苗，都有些畏手畏脚，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的确给陈宽的商队减少了很多损失。

也就那么两天的时间，北舟城以南的一大片区域都听说来了一个商队，里头有个人火系异能者，叫……

炎子龙。

天知道这帮人怎么听错的。

故事传得愈发离谱，说有个火系异能者从无人区杀过来，已经到北舟城境外了，神挡烧神佛挡烧佛，烧起来自己人也不放过，给旁边的队友胡子都糟蹋没了。说这人叫炎子龙，上门来找炎家的，指不定是谁在外头的私生子。诶，炎家的基因就是好哈？私生子都有这么强的火系异能。

“炎家这么多年不是作风挺正派的嘛？”“你知道啥呀！这些大家族都或多或少有这种问题的，只是平时藏起来不让你看见而已——”

“这个私生子挺聪明啊，只要闹得人尽皆知，那炎家就不敢把他偷偷——”扎堆八卦的人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还特别配合吐出舌头歪在一边。

对自己新认了个爹改改了姓一无所知的小火龙正开开心心地和商队一起洗澡。

北舟城外围，有些人类聚集形成的三不管地带，却也有一定秩序，像是□□主导的小县城。破旧的霓虹灯下，脏兮兮生锈了的机器人站在澡堂门口售票，一斤肉类可以洗两个人，放在传送带上自动检测，尔后AI发出“检测合格，可进入，两，人。”的电子音。

小火龙从没见过这种高科技，实在是好奇坏了。

商队的人都是藏区的汉子，皮肤黝黑甚至带点紫红，脱了衣裳之后，身上也白不到哪儿去。小火龙不一样，小火龙天生皮肤白晒不黑，混在这几个大兄弟里头画面很有些好笑，有点像不同物种。

大白熊和黑猩猩。

陈宽被他烧了胡子，不得不剃掉。此时看来反倒清秀许多，他身高一米八，相比格斗训练，身材看起来更像是健康自然干活干出来的，肌肉收敛精干，全然不像穿着衣服的时候那样敦实。此时与游子龙前后站着冲澡，没了胡子，倒是显出几分书生气的俊秀来。

“小兄弟，你平时不太跟人一起搓澡吧？”

扎西有着最最常见的临泽市的名字，口音也有点偏，小火龙和他们一起混了好几天，才能勉强听懂他说话。他琢磨了一下，这些年和小队在外面，一起洗澡倒是也有，但搓澡……

……他给让让搓过澡！

小火龙晃晃脑袋，看了一眼陈宽。

他其实没见过沈让站起来的样子，偶尔辅助他转移，也只是抱着臀部半站起来一点儿，根本没站直。他只从资料上看到过，沈让一米八五，A型血，格斗评级A，体能测试A，一点也不像个向导。

算了，这位陈宽也不太像向导来着。

“你那个腰！别使劲儿，要啥我帮你拿。这瓶？还是肥皂？”

陈宽在另一个喷头下面，转头看见自己队友弯腰捡沐浴露，另外几个兄弟在用小火龙听不懂的语言笑，还在下身比划尺寸，反正估摸着不太正经，唯独陈宽操心得不行。他在队里活得像个军师，又像个老妈子……行吧，相比起让让来，其实还挺有向导气质的。

让让果然是最独一无二的！

好想让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