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880】云泥之别

迟赟函说道“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般失意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早就已经忘却了。”

玉无华看着他说道“既然忘却了，又何必会提起呢？看来在迟宫主的心里，那原本也是一段不能抹杀掉的回忆。”

迟赟函说道“寄人篱下而已，父亲做的错事太多，我也无能为力。”

玉无华说道“可你还是选择了一错再错。”

迟赟函说道“因为有些时候，人是不能回头的，我们都是一开始就没有了回头路的人。既是当初决定如此，我就已经抛弃了那个可怜兮兮的我。那个过去的我，就只能活在过去，他不能影响现在的我。那样的日子，不该是属于我的。而那样的人生，我再也不想渡过了……”

玉无华说道“你的姑姑对于其实没有那么……”

迟赟函说道“要过饭之后，才会知道，嗟来之食的味道。姑姑再好，也是为了她自己。她这么好，那我爹死了的时候她又在哪？她在忙着围着她那根本就不爱她的丈夫打转。在跟着那些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她忘记了我父亲到底在做些什么，而罗霄殿又做了些什么。”

玉无华说道“所以，这就是你恨你姑姑的理由？”

迟赟函说道“我没有恨过她。姑姑其实没有做错什么。管束自己的丈夫，围绕自己的家庭，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父亲，他不该决定姑姑的婚姻，让她嫁给了这样的男人。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与痛苦之中。可是，我理解她，但不代表我就一定能够站在她这边。人都是自私的，她为了自己，为了她的儿子。而我也是一样，我为了我自己，而选择牺牲了她。就像父亲当年选择牺牲了她来招纳罗霄殿一样。既然是牺牲品，就算我可怜也好，也希望他们能有作为牺牲品的觉悟。当一个人必须活在牺牲品的羽翼之下，你觉得这是一种多大的耻辱？”

玉无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能没有真正的饥饿过，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为了一顿饭，我娘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扮做畜生一样讨人高兴。人家说，她的孩子要饭不成，卖了能值几个钱。她就同意了，然后就给我的姐姐卖了。换了两包买主家的点心。她自己全吃完了。我肚子饿，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那是一个冬天，街上的人很少，在街上根本要不来饭，那时候我还不到三岁吧，就只记得，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有个穿着青衣的男人给了我一个馒头……呵，我当时觉得，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冻馒头了。”

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冻馒头，也是因为那一个冻馒头，他才有了这样的人生。他想着，若非自己非要去选择哪个冻馒头，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一切。他所遇见的人，他后悔做的事情。

如果那时候，他饿死在街头。

那这世间，也就不会有这种的罪恶。

迟赟函听了玉无华的话，也是对着他说道“玉前辈的往事真是让人心酸。想不到当今世上最优秀的机关师，竟然会有这样难以想象的过往。”

玉无华说道“你是觉得这很让你意外吗？你觉得我这种甘于平凡的人，是会像你一般前辈好像那样的出身吗？”

迟赟函说道“江湖不论出身，只论功夫。何况前辈是天底下有名的机关师。”

玉无华笑了笑说道“有名的机关师又能做什么？我现在这般，不还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迟赟函说道“计划是计划，人的一生总是有些不确定的东西，计划是确定的一部分。但在算计之中能与前辈相识一场，是我的荣幸。”

玉无华说道“荣幸？该说你的荣幸能有几分真。”

迟赟函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就是人生。人都逃不过这辈子的。美玉失了光华，却是不如石头一般，那人心呢？人的心一旦蒙了灰尘，那人又该做什么呢？”

听着迟赟函的问题，玉无华心里倒是愣了一下。没有由头的听着迟赟函说的这句话，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番感慨，不似是他该说出来的话。

玉无华对着迟赟函说道“蒙尘又如何？原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所谓玉石，也只有顽石一块，岂能有美玉之容？原本就是被包裹在石料之中的东西，若非人为，玉也不过只是石头罢了。”

迟赟函说道“那是玉石，但这世上，很多人都是看起来美好，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如同我一般。真的假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前辈还认为，只是众人眼光的错，而非是自身的错？有些人堪不破你外表之之下的美玉之心，反而对于金玉其外的东西趋之若鹜。你也不能怪他眼光短浅，毕竟，这世上就是有人独爱那俗物，高处不胜寒，他不愿在高峰之上孤独，前辈又何必一个人苦守顶峰呢。”

玉无华说道“我是为了我，为了师父。并非是为了他。”

迟赟函说道“所以前辈一直都是这样骗自己吗？只要自己还在坚持着，那错过与遗憾就都只是对方的了。你怪罪他的错，但他又是如何想的呢？如果他真的如你所想，那江湖上就不该有巧半生这个人。”

听见了父亲的名字，一边的红药也是睁大了眼睛。她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她知道父亲与师父之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但是她不知道，原来在师父的心里，父亲会是那么重要。只是，父亲却好像从未主动提起过师父的名字。

玉无华听着他的名字，也是怒道“你说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

迟赟函瞧着玉无华的脸色说道“人生之中，总有两难相全之好。同出一门，你与他却是云泥之别。而我亦是如此，不仅是我，红灯阁，月灵宫，云湖山庄都是如此。不论如何，武林到底是个不问出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