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凤出林

凤帝夫妇万年只得一女，自然爱若珍宝。

然，珍爱归珍爱，这紫柒到底是凤帝唯一的血脉，凤朝阳自然对她寄予了厚望。

因此，作为鸟族帝姬的紫柒殿下，刚刚过完五百岁的生辰，凤羽还未长齐全，凤朝阳便开始为她请师求道，为将来能成为一名称职的女帝做准备。

然，这凤帝朝阳一生注定在子嗣一事上艰难。之前紫柒殿下未出生之时是如此，待她出生之后亦是如此。

因着紫柒顽劣，千百年来，鸟族无出其右者，是以教习先生被她气走了一批又一批。到了最后，放眼整个鸟族，竟然无人敢接下教**姬的先生之职。

无法，凤朝阳只好亲自教导女儿。虽将她的顽劣之心收了不少，自己却也被折磨得憔悴不已。

时光悠然，转眼经年，忘忧林不知又经历了多少个花开花落。当鸟族帝姬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她那昔日间风度翩翩的老爹，青丝间早已不知生出了多少华发。

凤家有女初长成，凤朝阳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种喜悦，便又有了新的烦难，那便是该为她择一个什么样的夫婿，方能辖制得住她，同时又能帮着她料理一族的杂事。

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这紫柒身份特殊，再加上生性顽劣。凤朝阳在鸟族的年轻后辈中，暗暗观察了数年，竟无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就在凤朝阳为紫柒的婚事烦难之际，收到了其妹凤飞霞的来信。

这凤飞霞是凤朝阳唯一的亲妹，自小也是被老凤帝宠溺非常。但自从她嫁予龙族二殿下为妻之后，因一直无所出，堂堂凤族公主，在龙族的处境竟慢慢艰难起来。

凤飞霞在信中言明，下个月便是她公公龙王敖丙的生辰，因是个万年的整岁，是以要宴请八方宾客，好好庆一庆这生辰。不知是何机缘，一向不受待见的凤飞霞，这次竟得了公公的青眼，得了筹办生辰宴会的重任。

凤飞霞有意让侄女前去东海，助她好好办一办这次生辰宴。一则，表示鸟族和水族友好之意。二则，紫柒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可趁机见见这八方的青年才俊。

凤朝阳并未将妹妹的话放在心上，不为别的，为只为他对姻亲龙族一向看不太上眼。

其实，凤族与龙族多年来一直比邻而居，关系不可谓不友好。

凤族乃鸟族之首，长居于忘忧林，出了忘忧林便是解忧河，解忧河的尽头便是东海，那里是龙族统领的水族地界。

凤族和龙族虽同为族中贵胄，但行事做派却大相径庭。

比如：凤族崇尚自由，行事讲究以民意为先，是以鸟族的民风一向淳朴祥和。龙族内外却等级森严，上族之人又多贪图享乐之徒，更时有仗势欺人之举。

再比如：凤族对情爱一向忠贞不二，认为男女生来平等，是以在鸟族大力推行一夫一妻制。然，龙族生性好淫，一夫多妻者众多，更有欺男霸女者，难以胜数。

想当初，龙族的二殿下敖翔在追求凤飞霞时，也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不过百年，他便以凤飞霞无所出为由，先后娶了四房小妾入府。

凤朝阳曾经生出过让其妹飞霞与那敖翔合离，将她重新迎回凤族之意。无奈凤飞霞执意舍不下这段情，一心一意为那负心人说项，此事只好作罢。

作为兄长，在婚事上，凤朝阳始终觉得为妹妹凤飞霞不值。正因如此，对于唯一的女儿凤紫柒，他绝对不会让她重蹈妹妹的覆辙。

但或许，情之一途，再亲近之人都是难以插手的，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父亲。到了最后，都只好单凭个人造化罢了。

凤朝阳手握着妹妹的来信回到梧桐殿时，玄青正倚在软椅上饮茶。

瞧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模样，玄青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缓缓道：“夫君可要饮茶？”

凤朝阳也不言语，只点头坐下，顺手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玄青。

玄青先替凤朝阳倒了一盏热茶，然后才展开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要说她这位小姑，不仅在年纪上长了她好几千岁。二人在未出阁之前，身份更是有着云泥之别。可如今，同为女人，她对这位小姑倒是生出了几许同情之意。

“要柒柒去帮忙？”玄青红唇一抿，笑道：“我倒觉得这个主意不怎么样，怕是见到柒柒，飞霞便要后悔了。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凤朝阳不紧不慢地将茶吹凉，抿了一口，方恨恨道：“我才不关心他龙族的生辰宴办成何许模样。”言罢，他重重地将茶盏拍在乌木案子上，溢出的茶水洒了一案。“只是，想要凤族再与他龙族结亲，却是万万不能了。”

“原来夫君是在担心这个。”玄青了然道，一双杏眼更是难掩笑意。“若夫君不愿柒柒前往东海，只让她出去避避风头便是，又何必为了此等小事生气？若传到小姑那里，难免会伤了兄妹之间的和气。”

“避出去几日？可是，柒柒从未出过忘忧林。若……”

“夫君！”玄青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了他。“夫君，柒柒已然快要两千岁了。”

凤朝阳立起凤目瞪了她一眼，难得抬高了声调，道：“那又如何？”

“夫君莫不是忘了，妾身像柒柒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嫁与夫君为妻了。”玄青仍是笑着，不忘将他面前的茶盏填满。

提起往事，凤朝阳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终道：“罢了，柒柒大了，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玄青笑笑，垂首道：“是，夫君。妾身这就着手安排。”

时序初夏，又逢午后时分，阳光晴暖。

玄青到了紫柒所居的无忧阁时，恰好看到一身紫金色薄纱的少女从外面匆匆赶回来。

“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玄青见她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还有几分难掩的慌张，便知她必定又闯下了什么祸事，不由地叹了口气。

紫柒知道此番定是躲不过母亲的追问，便将藏在身后的孔雀翎拿了出来，一脸讨好地笑道：“不过，不过孔雀翎。”

“孔雀翎？”玄青抚了抚额，“这孔雀翎乃是孔雀一族最挚爱的羽毛，你是如何得来的？”

紫柒深知母亲要比父亲开明许多，自小，她只要是闯下祸事，父亲是容不下的，只求一求母亲便好了。今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只见她小脸儿一扬，理直气壮道：“谁让孔雀弟弟仗着自己是凤族远亲，便肆意欺辱族中弱小，我不过给他个教训罢了。这孔雀翎虽珍贵，不过数月，却可以重新长出来，实在算不得重罚。”

玄青听她一通辩白，颇有些头痛，于是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一堆歪理等着我，此事不提也罢，免得又惹你父亲烦心。我来找你，为的是另一桩事。”

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易就能翻篇，紫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鼓了一鼓，因为笑意旋出两个漂亮的梨涡，只听她故作恭敬道：“母亲大人请讲。”

“下个月是龙王的生辰，你姑母想你到东海走一趟，帮着张罗老龙王的寿宴，你可愿意前往？”玄青问道。

紫柒忙摆了摆手，一头窝进母亲怀中，撒娇道：“母亲可饶了女儿吧，母亲知道的，女儿一向最受不了这种正经宴会的。若母亲执意让女儿去，女儿怕是会无聊死的。”说着，她扬起俏脸儿，冲着她母亲吐了吐俏皮的舌。

“你呀！”玄青在她的额上轻点了点，又道：“也罢，我料定你定然不愿前往。我已同你父亲说定，让出去避避。你自出生以来，还未出过这忘忧林，便借此机会出去走走，历练历练，可好？”

紫柒一双圆眼骨碌碌转了两转，有些难以置信，“母亲的意思是，女儿真的可以出林了？”

紫柒自千岁起便有了出林的想法，无奈都被父母驳回了。想不到，这次木器竟然主动提出让她出去走走，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玄青摸了摸女儿的柔软的黑发，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笑道：“自然是真的，我的柒柒长大了，雏凤要出林喽！”

凤鸟飞，凤鸟飞，飞跃忘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