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难行

刚刚桃儿和上官凌云的对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桃儿口中的娘娘定是上官凌云的生母宸妃娘娘。

如若上官凌云听进了自己母亲的劝告，要了我的身子然后再将我处死，那我岂不是死得太不值了？

上官凌云对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是贪恋我的美色。这个世上比我美丽的女子数不胜数，他又何必强迫于我？那是因为觉得我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他觉得新鲜？还是因为他求而不得，故而加剧了他的征服欲？

护卫并不理会我的骂声，像两尊雕塑似的站在门口。我抬头往外张望，这才发现，门外站着的可不只是两个护卫，而是两排护卫，个个表情严肃，站得笔直。

好女不吃眼前亏。我现在身体确实有些虚弱，更何况就我那点三脚猫功夫，靠硬闯铁定是出不去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身看着刚刚收拾完碎瓷片的婢女，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海棠。”婢女低头答道。

“呃——海棠？好名字。”我柔声说道，“太子殿下此刻可还在东宫？”

“奴婢不知。”

“他和魏太医出去了，你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奴婢不敢胡乱揣测主子心意。”

“噢。”我有些气喘，只好坐到桌子旁，“殿下说话的声音不似从前清楚，他是否感冒了？”

“这个——奴婢不知。”

“我是如何被送进来的？”

“奴婢不知，请娘娘恕罪。”

她这是一问三不知啊？好家伙！好管教！

“海棠，你也知道，我可是殿下的侧妃。殿下可有指定你贴身伺候我？”

“殿下是这么吩咐的。”

“那你可知道得罪主子的下场？”软的不行，我只能来硬的。

海棠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嘴唇颤抖了几下，终是未说话。

我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我确实累了，呼吸有些急促。我想如果我执意要杀了她，杀鸡给猴看，上官凌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可这样做似乎没有效果，若让那个宸妃娘娘知道了，说不定会立刻令人除了我。

所幸这个房间还有个窗子。我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一眼便看到窗外站着的两个护卫。

“你们往旁边站站，别挡着我的风景。”我干脆利落地命令。

那两个护卫应了声“是”，往旁站了站。

我站在窗边，习习冷风吹到我的脸上，让我的头脑又清醒了几分。窗外到处银装素裹，有团团雾气自一丛树木后升起，似云雾缭绕，有着仙境般的朦胧美。我想如若我能走到院子里去看看，那外面的风景肯定极美，只是我此刻无法出去，也没有心情欣赏。

海棠再次进来之时，我已昏昏欲睡。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尽力吃些东西，我恢复得就会极慢。于是，我将粥、参汤和燕窝都喝了，来者不拒。喝完就躺回床上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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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过了三天。

但是奇怪得很，到了第三日时，我已经开始吃米饭和小菜了，可我的精神却依然不太好。那蒙汗药的后遗症似乎很大，让我终日迷迷糊糊的，我不由得就开始后悔没让那个魏太医给我看看。

这三天里，上官凌云并未再来我房中，但我仍被禁锢在房中不能出去。而海棠仍旧只是战战兢兢地服侍我的饮食起居，问她任何话，她都只会说“奴婢不知”。于是，我不可避免地开始郁闷了，我感觉心中郁结了很多怒火，却发不出去。

我跟海棠说：“你去跟太子殿下说，我不习惯你服侍我。他曾送过我十个婢女，你让殿下把那些婢女送过来服侍我。人多热闹，我也能跟她们说说话。”

我想无论如何，十个婢女就是十张嘴，总有一张嘴会愿意跟我说点什么。更何况，如果说在这个东宫中，除了上官凌云外还有谁是我认识的话，大概就只有那十个婢女了。

“是。”海棠低声应着走了出去。

我默默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阳光普照。

天终于晴了，照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竟是格外耀眼。只是屋外的阳光如同风霜雨雪一般，已经与我毫无干系了。

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羸弱，如若再这样下去，我想无需上官凌云或宸妃娘娘动手，我就会去阎王殿报道了。

我精神萎靡地坐着，昏昏欲睡，忽然听到门外的轻斥声：“你怎么服侍的？都三日了，还未好全？”是上官凌云的声音，比三天前清晰了不少，看来舌头好得差不多了。

“奴婢该死。娘娘的吃喝奴婢都是按着殿下和娘娘的吩咐做的，娘娘胃口倒是不错，就是嗜睡，精神不太好。”

“她精神不好，你就不会请太医来瞧瞧？本宫若再不回宫，你就准备让她如此病下去？”

上官凌云三日未露面，原来竟是未在东宫。

“奴婢该死！奴婢未曾想过。”

“是该死！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是。”

接着门被推开，有轻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我伏在窗沿假寐，懒得抬眼去瞧上官凌云。

上官凌云走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将我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睁眼看了看他，有些惫懒，但我还是积攒了些力气，问道：“殿下如今如愿以偿，终于做了东宫之主，殿下开心吗？”

上官凌云轻轻一叹，替我把被子掖好，缓缓问道：“你不为此开心吗？”

“殿下为了这一天，可谓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如今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民女自然要恭喜殿下。殿下将来执掌江山，必会福泽万民。”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我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清晰。

“小雨，嫁给我。等我继位后，我封你为后。”

“封我为后？”我低声嗤笑，“那太子妃呢？殿下不会是又想卸磨杀驴吧？”

太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浮上一层悲伤，不可置信般地问道：“小雨，你真认为我心肠歹毒至此？”

我嘲讽地笑了笑：“先王妃之死殿下和民女都心中有数，民女且不提了。殿下与上官轩辕之间的争斗民女也不想非议，可殿下被贬守陵之时，为了博得皇上的怜悯与同情，竟故意令人夜盗璃王府，还放风说殿下的儿子上官纪恒被吓成了痴儿。殿下为了如今这个位置，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了，殿下认为民女能相信殿下真如百姓所传一般仁慈儒雅？”

上官凌云听了，蹙眉沉吟半晌，然后缓缓说道：“我父皇从来就只助强者，不同情弱者。他坐上皇位之前，上官轩辕已满十八岁，终日为他出谋划策、党同伐异。我父皇一登基，他便被封为太子。那也便罢了，如若他能容我苟活于世，我也便安于天命。可一个六七岁小儿，谁不想得到父亲之关心与宠爱？我不过是在父皇寿诞之日写了篇文章作贺礼，后又劝父亲以仁德治天下，他便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非得拔除不可。我本不欲与他争斗，只想安安稳稳做个闲散王爷，可他每一次都欲赶尽杀绝。我一出生便沦落到帝王家，九死一生，不对自己狠点安能活命？”

“沦落到帝王家？”我有气无力地重复着上官凌云的话，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容。

我想起了管愈，他才是真正的沦落吧，从一出生就被当作女孩养，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也记不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他如何了？上官烈锋和上官凌云到底有没有对他和宇宁动手？

“小雨，你脸色太苍白，你别说话了。休息，好好休息。我陪着你。”上官凌云将手伸进我的被子，握住了我冰凉的手。“太医，传太医！”上官凌云对着门外大叫。

“是，小人马上去传太医。”一个护卫应道。

“怎会这样？”上官凌云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我的手也有些发颤，“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确实有些虚弱，才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头脑更是昏沉，又想睡了。

上官凌云口中的“她”是指宸妃娘娘吧。这个女人为了给儿子扫清障碍可谓是不择手段，居然给我下了毒？她以为把我送来东宫，太子会立马要了我。这样一来，她既了了自己儿子的心愿，又不用担心上官凌云不忍杀我。算起来，我只是泼辣，她是毒辣。

可我不能睡，我还挂念着管愈。我想我横竖要死了，为何不在死前把事情弄明白呢？

我睁开眼，看了看上官凌云，他的眸中满是担忧。我想他大约是真的喜欢我吧。可惜，这个世上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事太少了。

我朝他虚弱地笑笑，问道：“殿下早知民女并非望南人氏对吗？”

“你别说话了。等太医，等太医来了再说。”他一脸的焦急，声音仍在颤抖。

“民女想知道……真相。”

上官凌云用力地点头，连声说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来自望南也好，宇宁也罢，只要你好好活着，来自哪里都好。”

“长公主已去，上官轩辕也被发配边关，殿下……”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短暂休息了一下，我继续说道：“殿下的下一个目标……是宇宁王和蓉公主？”

“不要说话，你先不要说话。”上官凌云没有答我，“等你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民女怕等不到那时候了。”我眼前有些发黑。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我想万一我要死了，我能不能在临死前保住管愈一命呢？“宇宁王爷和蓉公主是……是民女的义父和义母。”

“太迟了。”上官凌云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儒雅，也不再狠厉，“小雨，你心中所念之人是管愈？”

终于说出来了！可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把我心中的一点点侥幸完全粉碎了。我全身的血液忽然便沸腾起来，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我周身发烫，很快便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