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潮汐

这是一家处在海岸一角的露天烤吧。

惬意的海风，轻快的海浪，火辣的烧烤，鲜活的海味，再加上冰爽的啤酒。一切都和这个初夏时节很配。楚望帆还特地请了附近的一个街头歌手在旁边伴唱。

楚望帆的团队上上下下都喜欢这种方式的聚会，气氛轻松随和，充满烟火气息。咨询行业是个高压行业，大家每天都是西装革履，小心翼翼维持着商务精英的形象，工作之外，自然都喜欢越随意越好。

楚望帆从开始到现在，不断地在接受部门同事们一个一个的敬酒，几乎没停下来过。周启正等几个年轻人，敬酒时动不动拿着扎啤杯仰头就干，搞得楚望帆也只能随着喝。一杯酒下肚，楚望帆注意到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坐在角落里，捧着热饮安静听歌的叶澜。

“怎么？不舒服？”楚望帆走到桌前，看着叶澜有点发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还好…”叶澜低头喝了口热茶，回答到。生理期刚来的第一天注定是难熬的，尤其是坐在海边吹着凉风。但是叶澜不想搅了楚望帆的兴致，毕竟能够升到执行副总裁这个职位，对楚望帆来说殊为不易，她也由衷地高兴。

“不舒服别强撑着了，早点回去休息，改天我们可以和几个比较熟的朋友单独小聚一下，和我不用那么见外，嗯？”楚望帆非常绅士地说到。

“不碍事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想错过，不用担心我，你招呼他们就好！”忍着小腹微微的不适，叶澜努力露出笑容，楚望帆的关心仿佛让这种说重不重的痛楚缓解了许多。

恰巧这时又有两个同事举杯来找楚望帆敬酒，他只好不无忧虑地看了叶澜一眼，转过身，继续应付。

叶澜喜欢看楚望帆这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包括他在所有商务场合展现出来的那份从容，自信和优雅。她就靠着这份精神上的愉悦，一直坚持着。

不多时，楚望帆好像电话响了，他掏出看了一眼，随即向围着他的同事们致歉，然后独自走到装饰用的假椰树后面，靠着海边的围栏接起了电话。

叶澜起初不以为意，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话。知道看到楚望帆接电话过程中露出那种她从未见过的，带着宠溺眼神的开怀笑容，才勾起了叶澜作为女人内心特有的敏感。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想到了夏瑾。并且回想起了夏瑾主动来找楚望帆的那个下午。

楚望帆明明已经决定结束和她之间的关系了，难道…？

可是这种表情，是只有在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

还是这段时间他还认识了别的女人？

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吗？

女人的疑心，一旦被勾起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再加上叶澜身体的不适，一时间让她坐立难安。

几经犹豫，叶澜还是站起身来，自己的腿仿佛不受控制，下意识地一步步朝楚望帆的位置挪动。

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上，理智和骄傲告诉她，不能做这么没品的事情，但可惜，女人最终，都是情感动物…

这边，由于背景声有些吵，楚望帆开了免提。

“学长在哪里？很吵的样子，而且好像还有海浪声。”夏瑾躺在宿舍床上，手机扔在一边，带着耳机和楚望帆讲电话。

“你耳朵真好用！”楚望帆笑道：“明天我的部门就有其他人接手了，今天最后一天，所以请手底下同事吃顿饭，我们在海边的露天烤吧。”

“啊？最后一天？学长辞职了吗？”夏瑾大吃一惊。

“没有，准确地说…”楚望帆停顿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带炫耀的意思：“算是升职，之前的岗位会有其他同事接手。”

“哇，真的吗？！”夏瑾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学长好厉害！可惜我脚还没好，不然应该也去恭喜学长的。”

“放心，明天下班去看你，你可以单独向我祝贺。”楚望帆眉毛一挑。

“真的？不许骗我哦…”热恋中的少女，听到这种消息心里自然是甜的，但又不无担忧地说：“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呀？而且你工作一天那么累，还要开车这么久过来…”

“去打球的力气都有，看女朋友的力气怎么会没有？”楚望帆依着栏杆，笑着回答。

“嗯…”虽然隔着手机，夏瑾还是觉得脸发烫，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傻笑起来，心里如吃了跳跳糖一般。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她想起萱萱刚和皓明学长在一起时的样子，自己还天天笑她夸张。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自己也没例外！不由地更难为情了，幸好萱萱没看到！

“我给你的药有没有按时用？”楚望帆不忘监督职责。

“有的，刚刚上床前刚用过。”夏瑾很自觉。

“那就好，你昨晚睡得少，今天好好补一觉。”楚望帆看看表，想起天快亮才睡着的夏瑾，温柔地劝到。

“没事，我下午补觉了的。”夏瑾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懂事地说：“不过学长现在应该有很多客人要招呼，那我不耽误学长忙了。”

“嗯，乖，我明天再好好陪你。”楚望帆对夏瑾的懂事感到很欣慰，柔声回答。

“你也别喝太多酒哦，早点回去休息，你睡得比我还少。”夏瑾再被楚望帆这种宠溺的语气击中心脏，捻着头发小声回答。

“嗯，知道了。”楚望帆收到夏瑾的关心，也是心头一暖。不由嘴角上扬。

“学长晚安。”

“晚安。”

站在椰树后的叶澜此时手脚冰凉，腹部传来一阵绞痛，险些站不住脚，急忙扶住树干，眼中的世界仿佛有些旋转。

“叶澜？叶澜你没事吧？！”直到楚望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澜才恢复意识。

“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叶澜尽力把眼泪锁在眼眶中，努力用正常的语气回答：“我想去趟洗手间。”

说完便头也没有抬，匆匆朝洗手间方向跑去。

当叶澜锁上洗手间的门，伏在洗手台边时，眼泪已经决堤了。她的双肩抖动着，咬着嘴唇，任泪珠顺着脸颊，流到嘴角，进而把味蕾染得一片苦涩。

她不明白，为什么楚望帆可以在几天之中，克服自己的初恋情结。这曾是她以为楚望帆不接受自己最重要的原因。

她也不明白，这个小女生有什么样的魔力，让已经决定结束那段关系的楚望帆，再度回心转意。她以为楚望帆不过是在经历一场回味初恋的游戏。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三年的苦苦等候，却敌不过一个小女生一个月的主动追求。楚望帆明明不会肤浅到把年龄当成择偶的唯一标准。

她接受不了，叶澜输的如此突然，如此彻底，并且如此不明不白。

“澜姐？！澜姐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沈瑶的声音，一定是楚望帆不放心，派她来看看情况。

楚望帆是关心她的，在乎她的。他们三年来在华域风雨同舟，相互扶持，一起走到今天。自己工作上遇到的每次危机，楚望帆也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生活中有任何问题，楚望帆也会主动问候。可是为什么，他们就如同车的前轮和后轮，无论转的多快，永远都隔着最后一米，无法逾越！

如今楚望帆站在了事业的巅峰，而爱情的空缺，又被别人占领。一路陪他上山的叶澜，仿佛一脚踩空，跌下了深渊。

“澜姐？你回答我一句啊，别吓我！”沈瑶听不到叶澜回复，在门外急了，使劲敲门。

“我没事，你等我一下，马上出去…”习惯了外表强大的叶澜，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到。

沈瑶收到回复，心安了一下，不再敲门。

叶澜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脸泪渍，眼妆已经哭花，憔悴地如同电视剧里那种发现丈夫出轨的女人。

“你在他心里算什么？”叶澜惨淡一笑，对着镜中的自己说。

“就这样结束了吗？”她问自己，眼神缓缓从无助变得坚强。

“叶澜，就算是输，也要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她像小时候无数次在没拿到第一名时，问自己的问题一样，对着自己说。

她俯下身，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把脸上花掉的妆容洗掉，然后从包里拿出小盒，认真地把妆补好。

沈瑶看到叶澜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丝毫看不出像楚望帆说的那样虚弱。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澜姐，你刚刚…”

“我没事，生理期而已…”叶澜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沈瑶疑惑地看着她说。

楚望帆也在簇拥的人群中投来关切的目光。

叶澜则用熟悉的微笑回应。

楚望帆表情这才放松下来，朝她举了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