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溯

饭后回到学校，陆皓明和萱萱知趣地早早地告辞，留楚望帆和夏瑾在校门口。

“学长累不累？”夏瑾问到。

楚望帆摇摇头。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这算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约会，夏瑾突然独自面对楚望帆，一时不知道该干嘛。

“时间还早，去海边坐坐吧。”楚望帆提议。

“也好，我在宿舍躺两天了，是该去吹吹新鲜的风了。”夏瑾点点头。

于是两人去到学校东门外的海滩，就着沙滩坐下。

“我昨晚喝多了，电话里没说什么胡话吧？”楚望帆突然想起那个自己毫无印象的通话。

“电话？”夏瑾一时没想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看楚望帆。

“昨晚你给我打了两次电话，我看通话记录，第二个我接了的，但是想不起来说什么了。”楚望帆有些尴尬地笑笑。

“接电话的不是你，”夏瑾淡淡一笑，看着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回答：“是送你回家的人…”

“哦…那是我同事，就是上次给你拿东西的叶澜，她是我们的人事总监，昨晚只有她没喝酒，所以可以开车送我回去…”楚望帆一头一惊，急忙解释到，他怕夏瑾会误会什么，毕竟女孩子对这些事都会比较在意。

“我知道的，学长不用在意，我没有多想…”夏瑾打断楚望帆的话，转头看着楚望帆的眼睛，认真地说。

夏瑾这种信任的态度，反倒让楚望帆有些尴尬，显得自己刚刚像做贼心虚似的，于是只好笑了一下，点点头，不再做声。

两人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沉默，只有舒缓的海浪声在给这段沉默打着节拍。

“学长…”夏瑾犹豫了一下，仿佛鼓了很大勇气：“有个问题，我保证只问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提起，希望你可以认真回答。”

楚望帆听闻夏瑾用如此正式的语气提问，知道会是一个他们之间很关键的问题，想了一下，转过头面对夏瑾：“好，你问。”

“为什么是我？”夏瑾低头问到。

“什么？”楚望帆没听明白夏瑾要表达的意思。

“我是说，为什么学长会选我做女朋友？明明你的圈子，可以认识更好更优秀的女孩儿。”夏瑾问的更具体了一些。

“你是指叶澜吗？”楚望帆听完，笑了一下，他总算明白夏瑾的意思了，女孩子虽然总是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的那道坎儿终究还是绕不过去的。

夏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昨晚都跟你说什么了？”楚望帆有些好奇，两个女孩儿的那一分钟对话，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学长可以先回答我吗？”海风把夏瑾额前的头发吹起，她侧头认真地望着楚望帆说。

楚望帆点点头，也把脸转向黑暗中沉睡的大海，仿佛在思考应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决定把有关他和叶澜的一切如实告诉夏瑾：

三年前的四月初，华域集团在新成立了一家分公司，需要招聘一位资深的财务主管。当时楚望帆恰好跟一家合资的猎头公司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于是孙淮便交待楚望帆协助人事部办一下这件事。

楚望帆出面去找这家猎头找自己人事的一位高管，这位高管便委派了自己新来的实习助理跟楚望帆接洽这件事。这个人便是叶澜。

当时的叶澜刚刚在法国读完mba回国，是导师推荐她在这里实习的。两人因为这件事，一来二往地便熟悉了。两人都属于雷厉风行，办事干净利落型的，所以合作过程很愉快，最后叶澜给他们推荐的人也非常合适。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算是彼此欣赏，最后也成了朋友。

两个月后，华域总部的人事总监助理突然辞职，急需有人补缺，孙淮还是决定走猎头渠道。但是楚望帆根据之前的接触，觉得叶澜非常合适，于是便联系了叶澜，询问她有没有兴趣换一份工作。

而叶澜此时也刚刚结束实习期，因为无法忍受公司追求者的骚扰，正在犹豫要不要签正式合同。楚望帆的邀请让她有了新的选择，于是便答应试试。

楚望帆的推荐加上叶澜自身过硬的素质，让她在一众应聘者中脱颖而出，自此，两人成为同事。

在这三年的工作中，两人合作无间，成为了彼此最坚定的支持者。叶澜飞速成长，一步步坐上人事总监的位置。而楚望帆也从一个项目经理，成为大区总监，再到今天的执行副总裁。在这个彼此支持和成长的过程中，两人自然也接下了非常深厚的友情，起码，在楚望帆这里，是友情。

“叶澜姐姐是喜欢你的，对吗？”夏瑾听完，默默问到。

“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楚望帆诚实地回答：“我也很感激她没说出来，我们可以用朋友和同事的身份相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瑾转过头问。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对我有超出友谊的情感的，但我察觉出来是在一年前。”楚望帆想了想，回忆自己第一次感觉叶澜看她的眼神有所不同的时间。

“学长为什么不接受呢？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她和学长都很般配…”夏瑾习惯性地抱着自己的腿，把头放在膝盖上问。

“其实我自己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楚望帆低头笑了下，回答：“像叶澜这样的女孩儿，在公司内外，从来不缺追求者，和她在一起，是能够满足一个男人所有的虚荣心的，何况，她不仅仅是一个花瓶。我曾做过心理建设，试想过如果尝试着和她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呢？”夏瑾好奇地问。

“结论是，我会无法面对她。”楚望帆摇摇头：“我不能接受自己用一颗不纯粹的心，去欺骗她的真情实意。尤其是，这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不想因为这种自私的尝试失去这个朋友。”

“我好奇的是，学长为什么无法爱上这样一个我都有些羡慕的姐姐…她真的很优秀…”夏瑾想了想，继续问到。

“我也由衷地欣赏她身上所拥有的那些特质，但欣赏和爱，是两个概念…”楚望帆把目光从漆黑的海面收回，转头温柔地看着夏瑾，认真地说：“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动，我说不清楚来源。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总之，我对你有那种感觉。”

这个回答让夏瑾也“怦然心动”了一下，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忍住心头要溢到脸上的幸福，微微侧身，靠在楚望帆的身上。此刻，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孩儿。

楚望帆也顺势抬起胳膊，把夏瑾拦在怀里。

“那学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夏瑾本来想用“爱”字，但她还不习惯这样正式的，仿佛有重量的一个字，还是用了“喜欢”。

“如果以我刚刚说的怦然心动为标准的话…”楚望帆想了想，回答：“可能在第一次见面，你俯身递给我发带止血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当时不敢确信…”

“为什么？”夏瑾在楚望帆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高挺的鼻梁问。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只是因为看到了美女，单纯好色而已…”楚望帆低头笑到，正好对上夏瑾的目光，两人鼻尖近在咫尺。

“讨厌！”夏瑾脸不禁一红，不由赶紧垂下头。

“第二次有这种感觉，是你穿着蓝色裙子在银杏树下叫我回头。”楚望帆继续回答：“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心动，让我想起了方凝，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沉浸在过去没有走出来。”

“所以你才会跟我讲那个故事，准备离开我。”夏瑾没抬头，小声问道。她回想起楚望帆在银杏树下给她讲往事的那个下午。

“嗯，我不允许自己用一颗不纯粹的心去面对一份真挚的感情。就像我之前面对叶澜一样。”楚望帆点点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不是沉浸在过去呢…？”夏瑾不解地问到。

“就是在前天晚上，我以为要失去你的时候…”楚望帆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所以，那天晚上，你原本要给我的答案是…”夏瑾心头一惊。

“对，我那晚原本下定决心，要拒绝你…”楚望帆如实回答。

“如此说来，我应该感谢那个逃犯…”夏瑾笑了笑说，也体会了一下心有余悸的感觉，但是另一种“心有余悸”。

“我情愿你一辈子不要遇上这种事。”楚望帆说完，把夏瑾搂得更紧一些，仿佛现在仍会随时失去她。

“虽然那件事让我和死亡擦肩而过，但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就会和我的爱情擦肩而过，所以我觉得还是值得的！”夏瑾依偎在楚望帆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说。

“幸好老天爷对我没那么残忍…”楚望帆也叹了口气，看着漫天繁星的，心情复杂地回答。

“学长放心，我会好好的。”

黑暗中，楚望帆感觉到了夏瑾发梢的香味，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