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祸害一方：孩子。

“那,那我回去了。”

方涵笙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她。

纪浅姿随口问：“你住哪儿呀？”

“我在这有房子，你忘了。”

“哦。”

方涵笙看了眼她身后的一栋小楼，“你就住这里,是吗？”

“嗯嗯。”

“那我晚上来找你好不好？”

纪浅姿犹豫几秒，点头：“不过我好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

他笑了笑，捏捏她的脸：“几天了还没休息好吗？”

“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想睡。”

“好。”可能那阵子忙晕了吧，这两天又倒时差，“那我晚点再来找你,你要是醒了就告诉我，嗯？”

“嗯嗯。”

方涵笙觉得，她还是很乖的。

回到家里，纪浅姿又埋头钻入被窝。

现在是午后，夏日暖暖地洒在她的小阁楼里,空调滋滋地在阳光中冒着冷气，超舒服。

她盖着薄被,侧身埋在枕头中，很快睡得昏天黑地。

日光从鼎盛的灼灼一片到日落西山的薄纱一般,渐渐地，晚霞尽退,星光斑斑点点的落在她窗口。

纪浅姿醒来几次,都不想起床。

方涵笙专门让她好好睡,没找她。

但到了九点了，他都倒时差睡醒了，她还没来消息,他实在按捺不住，就打了电话。

那边的女孩子声音还软儒非常，睡眼惺忪的样子呢，“喂……”

“小姿儿，你还没起？”

“嗯嗯。”

他笑了，“你怎么回事，足足睡了半天呢，那还没吃饭了？”

“嗯呢，我还想睡。”

“这不行啊，这么久没吃饭。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本来是想约她出来吃烛光晚餐的，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纪浅姿闭着眼睛喃喃：“我胃口不是很好，不太想吃。”

“怎么了？怎么没胃口了？”他以为她胃不舒服，“那我给你买点喜欢的，给你带个蛋糕过去，行不行？”

“好吧。”

答应了，方涵笙立刻安排出门。

去买了点东西准备做饭，又去给买了个蛋糕。

到她那的时候，她爬起来开门，然后晕乎乎被他抱住，也没动。

他乐呵了声：“这么累？”看样子是一下午都在睡，都没考虑考虑两人的事了。

纪浅姿揉揉眉心：“我去洗澡，”她指了指厨房，“麻烦你了。”

方涵笙莞尔，低头看。

她闭着眼睛，长睫微微一颤，精致的小脸全是懒倦，像白雪被初升的太阳照射到，要化开的暖啊。

真是好看。

方涵笙放她去洗澡，他去厨房给她做饭。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给女人做饭。

……

纪浅姿上浴室刷牙顺便洗澡，又吐了一回，把她整郁闷了，怎么老吐啊。

一通梳洗下来已经一个多钟，出去时，看方涵笙已经做好饭菜，男人靠座餐桌边的椅子里，抽着烟。

窗户投进来大片夜晚的光，洒落在男人的白衬衣上，那副眉眼，真是星辰不及啊。

附近放着束红玫瑰，他还带了花。

这时男人抬眸，隔着烟雾，朝她一笑，然后招招手。

纪浅姿心动，她知道她还没有完全忘记他，要是他不来找，她可能很快会忘记，但是这人从国内追到美国，又出现在她面前，又对她笑，她就肤浅得真的又要沦陷了。

她叹气，走过去。

方涵笙已经丢了烟，给她盛汤，夹菜。

汤是海鲜汤，纪浅姿喝了口，忽然干呕，瞬间放下碗，起身跑到浴室去吐。

方涵笙困惑，起身过去：“小姿儿，怎么了。”

纪浅姿在浴室里干呕了一阵，她一天都在睡觉，没吃东西，所以这会儿吐不出什么。

几下后她就擦了擦脸，出来了。

方涵笙站在门口，“怎么了？你不舒服？”

纪浅姿往餐厅走：“我，嗯，好像是呢，最近吃不太下。”

“是胃不好？去检查了吗？”

“还没呢，我觉得可能是我太累了，想休息几天看看。”她重新坐下，看着那汤，“我吃别的吧，我不想吃海鲜，闻到味道我胃就翻江倒海的，难受。”

方涵笙一秒就拿走：“不吃不吃。”还好他今晚做的除了汤，都不是海鲜，不然就不用吃了。

纪浅姿小口小口地吃着菜，边吃边喃喃：“我明天要是没好，就去医院查一查我是不是身体得了什么病。”

“没有，没什么病，不用担心，就查查是不是你胃不好就行了，可能是你太忙了，在外面没顾好三餐，胃病了。”

“可是我最近做什么都没精神，没力气，除了胃老吐，吃不下，还很想睡，怎么都睡不够。”

方涵笙微顿。

纪浅姿吃了口饭，注意到他的眼神：“怎么了？”

方涵笙没有说话，只目光直直盯着她。

纪浅姿想了想：“我，我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

“……”

纪浅姿眼底迅速要溢出泪光：“不是吧，我才二十六。”

“……”

他回神，马上摇头：“不是不是，小姿儿不怕，不是，我就是在琢磨你怎么了而已，绝对不是绝症，绝症不是这样的，别乱想。”

“哦。”她舒了口气，继续吃饭。

方涵笙看她好像喜欢排骨，就给她夹，今天的排骨不油腻，难得她吃得下。

他自己倒没怎么吃，在想着她这个事情。

上次碰她好像已经一个出月了，最后一次是他们分手的那晚。

她受伤了一直哭，他去亲她，本来是想哄她的，但是亲着亲着就没控制住，真把她带到那上面去，转移注意力了。

那是她房子，自然是没避孕套的，但是他并没有留在她身体……他已经注意了。

只是一个多月，现在她总是喊累，还吃不下，吐，嗜睡……

他拿出手机查了查怀孕的反应，看完叹息，这按手机里说的，完全就是怀了他小宝贝的意思啊。

但这小傻瓜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得绝症了。

方涵笙想到这，失笑。

纪浅姿咬着排骨，悠悠看他：“你笑什么？为什么我生病了你笑。”

“……”

他摇摇头：“不是，我是看你吃得可可爱爱的，被你逗笑了。”

“哦。”她也笑一笑，有些害羞。

方涵笙趁机问：“小姿儿，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

纪浅姿微顿，看他一眼，随即阖下眼没说话。

她还没办法一口答应，虽然还是挺迷恋他，但是毕竟失足过一次，她这次，很谨慎。

方涵笙没再提，慢慢来，他再多磨她几次，小东西会心软的。

他转移话题，“我明天带你去检查吧，小姿儿。”

“哦，我明天有点事呢，我朋友有个店开业，让我去凑热闹。”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后天吧。”

“好，那我们明晚继续吃饭，后天我带你去检查。”

“哦哦。”她点头。

吃完饭，他想着她怀孕了，也不想带她出去浪了，让人去休息。

纪浅姿也着实没力气出去，一转头就又倒下睡着了。

方涵笙给她关了门，就安静驱车离开。

第二日是纪浅姿来美国这几天，第一次出门。

有个朋友新开了个店，请她过去剪彩。

美容店剪彩完也没啥事了，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不大，不算热，纪浅姿就和朋友说最近胃不舒服，想去检查一下。

然后就趁着午后这段时间去了一趟。

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听到医生说：“怀孕了吧，去检查一下。”

纪浅姿懵懵哒，一开始都没反应来，怀，怀孕？？怀什么孕，她没男朋友！

几秒后，医生说：“一个多月了。”

“……”

纪浅姿脑子里七晕八素的，开始转转转，转到了在国内的那段时间。

方涵笙每次和她上床都很规矩的，从来都做了安全措施的，怎么还会怀啊。

她又想到了最后一次，哦哦哦最后一次是在她那儿，那次没有避孕套……可是，他应该也注意了的啊。

怎么还会怀，哭了。

纪浅姿去做检查，一通下来就直接盖章了，怀了，她怀了一个多月。

最近的反胃呕吐，疲惫乏累，嗜睡，全都是因为怀孕了所致。

她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呢……

只是检查完，站在医院门口，纪浅姿看着人来人往，才开始真正地茫然起来。

有孩子了，可是她已经分手了啊，虽然方涵笙追过来了，但是她还没做好和他复合的准备呢。

她还不确定可不可以和他复合呢。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回到家已经傍晚了，方涵笙刚好打电话来，得知她忙好了，他说他买东西来给她做饭。

纪浅姿说：“太麻烦了会不会？不然出去吃吧。”

“别，不用，我给你做喜欢吃的，外面的不一定合你胃口。”

“哦。”

一会儿他来了，依然抱着束花，穿着身蓝色衬衣，帅得撩动人心。

纪浅姿想要帮忙做饭，方涵笙把她抱到餐厅外：“我来，我们小姿儿别吸油烟，一会儿又吐了，小姿儿去玩，去弹琴，我给你做。”

纪浅姿看了看他，“你还记得我吐啊。”

他挑眉：“当然，你今天怎么样？是不是还吐？”

“嗯嗯。”

男人拧起眉头，“那去休息会儿，我今天没买海鲜了，都是清汤，都是适合……嗯，适合你吃的，不会腻了。”

“嗯嗯，好。”

方涵笙就去做饭了。

纪浅姿琢磨了下，感觉他好像知道她怀孕了似的……

他一个男人怎么都知道，她反倒不知道自己有了，啊，蠢小姿儿。

可是他知道了，他现在开始照顾她了，那他是想要的吗？

……

这顿饭，方涵笙做的确实很清淡，纪浅姿难得吃了没不适，这是几天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

还吃得挺饱的。

懒洋洋离开餐厅时，外面星斗连成一排挂在空中，让人心情看着都不错。

方涵笙就很不错，饭后看着她好像也不困了今天，就不走了，想再和他小姿儿两人世界一下。

纪浅姿一直在琢磨要怎么跟他说她怀孕的事。

两人在她的小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方涵笙主动提起来：“我明天带你去医院，小姿儿？”

纪浅姿站停下来。

方涵笙挑眉：“嗯？”

纪浅姿低着头，“我，我下午去医院了。”

方涵笙一愣。

纪浅姿：“我好像，不是生病了哎。”

“……”

她抬起眸看他，声音小得可怜，不过在这静谧的夜晚中，依然清晰地钻入方涵笙耳朵中，她说：“我那个，好像是，怀孕了。”

方涵笙心里像是有一颗石子掉落，扑通荡漾开一片硕大的涟漪。

他嘴角止不住在黑夜里扬了起来，“你去检查了？小姿儿，怎么不让我带你去。”

纪浅姿看他果然不惊讶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我刚好有空，不想麻烦你，我自己也可以。”

“这怎么叫麻烦。”他伸手摸摸她的脸，“然后，真的怀孕了？”

“你知道的是吗？”

他轻咳了下，“你那个反应，我有在怀疑是不是怀了，也不是百分百确定。”

纪浅姿眨眨眼，有些害羞，“那你要吗？”

“？”方涵笙定定看她，“为什么不要？是我的孩子，是你给我生的孩子。”

“我……”纪浅姿低下头。

方涵笙心里忽然又一声响起，“什么意思，小姿儿，你难道不想要吗？”

她点点头。

方涵笙眼眸里的光静止下来，心里轰隆作响的，像是有个雪山崩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想要。

“小姿儿，”男人的声音似乎刹那间就嘶哑了，“为什么？”

纪浅姿也说不清具体的理由，就是觉得不知道怎么生，“我不知道，”她脸上都是茫然，“我自己的生活还没过好呢，我不懂怎么去生他，我害怕。”

她眼角滑下湿润，伸手擦了擦。

方涵笙把她抱到怀里，“我这不是在这吗？你有我，生活怎么会没过好？之前是我不好，我不好，小姿儿，但是你给我一个变化的过程好不好？我以前真没想结婚，我没遇见想结婚的人，一开始确实只是喜欢你的容貌，喜欢你的性子，但是久了就不是了，不止了，小姿儿……”

纪浅姿脑袋搁在他肩头，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越发缭乱，疯狂在挣扎。

方涵笙揉揉她的脑袋，“小姿儿……”

“要不不要吧，方涵笙，你会后悔的。”

方涵笙觉得肋骨真的被抽走了，疼得很：“我不会后悔，我不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绒盒，然后松开她单膝跪了下去。

纪浅姿愣了愣。

方涵笙：“你走的那天我就安排飞机要来了，但是过了两天才到，因为我在等那个钻戒，小姿儿……”男人抬头，拿出戒指。

两人的目光在她院子里，在细碎漂亮的夜色里，碰撞交织。

“别打掉，我要，我娶你，这辈子都爱我们小姿儿，不会儿戏，不会后悔。嗯？好不好？”

纪浅姿眼眶里一下子被热热滚烫的液体模糊掉，她抽抽鼻子，仰头看天上。

方涵笙心里一点都没有这夜晚的平静美好，简直缭乱得像被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他喊她：“小姿儿，打掉了，你让我下半生怎么过？在愧疚悔恨中度过吗？我可以，我知道我有错，我不应该抱着玩的心态去招惹你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我可以赎罪，但是你是无辜的，就这么打掉伤的是你，小姿儿，不要好不好？”

“我没有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害怕，我只是不敢要他，我没想要你怎么样。”她哭着说，“是我自己傻。”

“不是，你不傻。以后我在，你不用怕，我会养他，养你，嗯？我们小姿儿一辈子都不用操心，你只需要无忧无虑地拉大提琴，好不好？”男人捏紧了她的手，把戒指戴进去。

大提琴家的手指纤细白净，葱白般削尖的手指套上硕大的钻戒，在月下一片闪烁，尤其漂亮。

她回过神来，伸手下意识要去阻止：“别……”

方涵笙按住：“小姿儿……你还不相信我？还不信吗？那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算好。”

纪浅姿看他，两道目光对视几许，她看着男人眼中从未有过的凉意，似乎碎片一般，受伤得不行，她渐渐的，渐渐地没去阻止。

最后，她说：“你回去吧，我想想好不好。”

“小姿儿……”

他起来，纪浅姿让他走：“你回去吧，你回去，我想想，我明天再找你，明天。”

把人带到门口，纪浅姿就自己跑进了屋里，然后到楼上去。

楼下的男人站停在车门口，但没进去。

他转过身靠在他车身上，拿出烟来抽，看着前面小阁楼的二层亮起灯，不久又熄灭。

……

纪浅姿今晚失眠了，躺下一会儿都没睡意，而且也一直没有听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

他没走？

她起来到阁楼窗边的地毯坐下，刚好就看到大门口，穿着蓝色衬衣的男人倚着车子，中间星火点点。

真的没走。

他不时抽烟，不时看着她这里的方向，这边黑，他应该不知道她就坐在这里也在看他的。

不过那道目光看来时，纪浅姿还是下意识低头，然后就见到了手指上的钻戒。

切割漂亮的钻石坠在她单薄的手指上，醒目得过分。

就像一个人，太过耀眼的人，在你身边，你就忽略不了。

她想起要分手那天，他抱着她说，他会弄死那个姓余的，以后没有人欺负小姿儿了，不怕。

后来就真的，周柠说，他把人差点弄死了，闹出来好大一阵动静，要不是他是方涵笙，会有好大的麻烦。

分手后第一次去看她的伤，他把房产证拿给她，和卡，说是补偿，让她以后生活不用有压力。

前几天，听她说不敢坐车，他说要给她买车子……

听她想开工作室，他说他给她开……

纪浅姿重新看出去，门口的男人仰头盯着夜空，身后价值不菲的车辆和他一起沐浴在澄净的夜空下，孤单微凉。

这一幕其实有些不真实，像这颗钻石一样不真实。

与其说是不相信他这次是真心的，更应该说，纪浅姿不太相信他这样的有权有势，又温柔多情的男人，会对她认真。

他方涵笙其实不需要这样低三下四来求一个女人，来求一无所有，只会傻傻天真的她的，就很不真实。

一会儿，他走到她门口小道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人弯下身，手肘撑在了膝盖。

那个孤独的背影越发显得虚幻。

方涵笙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烟抽起来没味道，毫无畅快的感觉，他也并不想喝酒，觉得那也不过就是水。

他现在脑子很清醒，清醒得可怕，或者说，是清醒得害怕。

他怕天一亮，她跟他说：“方涵笙，这个孩子我真的不想要。”

特别怕这句话，那意味着，他余生什么都没了，没有她，没孩子，什么都没了。

也就只剩下方涵笙三个字。

不过这好像也挺正常的，他这样半生游戏花丛的人，是好像就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想着想着，倒是也释怀了，方涵笙笑了笑，深深抽了口烟。

那股原本应该畅快的感觉，在深入五脏六腑后，意外的，像是冰一样，刺激得心痛得很。

脸上笑容越深，心越疼。

不知道是小公主，还是男孩子，如果是男孩子，也挺好的，可以保护妈妈。

男孩子叫……纪方驰。

方涵笙拿下手，快抽完的烟在地上缓缓滑出了那三个字，风吹过地面，烟蒂飘起一阵红色火花，最后留下那纪方驰。

男孩子可以跑远点，驰骋多远都可以；

女儿的话，叫纪方厘……好像不错，希望就在这一方毫厘之间长大，一辈子在他身边，不用像她一样居无定所，没人爱也没人疼，跑到美国来生活，一受伤就跑来。

方涵笙丢了已经没有完全熄的烟蒂进对面垃圾桶，然后坐起身。

男人那副无可挑剔的眉宇下，一双素日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借着路灯，认真端详那两个名字，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真的喜欢这两个名字，不知道他小姿儿喜不喜欢。

方涵笙叹息一下，回头看了看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