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油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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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正午，阳光照在秦家小院里，这些天气温有所回升，积雪融化，空气好，天空澄蓝明净，一群鸽子带着响哨飞过，旁边的东城中学由放学带来的嘈杂声一过，整个小院静悄悄的。

秦老师趁着这阳光在自家的小院里拄着拐杖来回散步，这些天打上石膏的这只脚特别的痒，发胀，很是难受。弄得秦老师异常烦躁，特别想把这石膏敲掉。这才走了几圈感觉到很累，明显觉得受伤的这条腿愈加的沉重。秦老师不愿停下来，硬是走出了一身的汗。

秦远她妈在厨房里看着秦老师的动静，这个犟人！越老越倔，还不能劝，这几天像个大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让他走吧，怕他再摔着。不让他走吧，怕他总和自己过不去再憋出病来。眼看着秦老师走的慢下来了，她冲着在院子里帮她晾晒被单的树文使了个眼色。树文马上走过去，把轮椅推到在秦老师的脚边。

“叔，你歇一下。”

秦老师身不由己的坐了下来，他老伴端过来水杯，放在他手里，再把拐杖拿远。他刚喝一口水，树文端来个小凳子把他的伤腿小心的抬高放上面。他老伴接过水杯，给他身上盖条毯子。树文把今天的报纸放他手里。两个人配合默契，都不用说话把秦老师安顿好了，让他安静的晒太阳。然后，他们再去各忙各的。

秦老师郁闷的很，伤腿一平放，脚部便开始痒，还发胀。秦老师气的只捶腿，树文要上前劝阻，秦远她妈摇手制止，树文退了回去一边在院子里忙活，一边注意着秦老师。

秦老师无奈的把报纸展开一抖，好了，这下安静了，不跟自己过不去了，秦远她妈松了口气，开始做饭。

他们三个人的午饭简单，一般都是以面食为主。秦老师的骨头汤是每日必须的，虽然这几天秦老师喝的是直皱眉头。今天，做了扯面，准备了青菜、豆芽、蒜碎，小葱沫和辣椒面，面扯成两指宽的长面条，下锅煮好，捞进事先调好的料碗中，烫熟的青菜和豆芽码在面上，再放上蒜碎葱沫和辣椒面，最后用一勺热油一浇，‘呲啦’一声，香味升起，午饭就好了。

拌油泼面的时候，得把面挑起，拌一下，再挑起，拌一下，得让每根面条上都沾满红红的辣油，拌匀后满碗红油椒香的，面条劲道爽辣，一碗都吃不够。

秦老师不会像树文一样，捧着一大碗面，就着头蒜蹲在厨房外，吃的稀里哗啦的。

他得先掸土，再洗手，在堂屋饭桌前坐定，要给面里淋点醋，把面拌匀，才开始吃。此刻，他气呼呼的也不说话也不动手，秦远她妈还得给这位老先生把面拌的匀匀的，亲手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再提醒他喝骨头汤。秦老师这才纡尊降贵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心情不佳胃口不好，吃了几口，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秦远她妈急了，说：“老秦，怎么吃这么点？”

“不饿。”

“哎呀，骨头汤你还没喝呐，”

“不喝。”

“不吃我就倒了！”

“随便。”

平时秦老师是最反对浪费粮食的。

“不吃饭那就喝药！”

“…等会儿。”

午睡之前终于把药喝了，秦远她妈长舒了口气，收拾着碗筷，想着一会儿等这位老先生醒了，给他在做一顿，要不然热碗牛奶泡着麦片，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难侍候了。

秦老师午睡的很不踏实，他不舒服，和这种不舒服比起来，伤脚的发痒发胀都不算什么，是心里有种惴惴不安。

睡了一会儿，秦老师让老伴扶他起来，他深皱眉头坐在书桌前不吭声，老伴把牛奶热好放在他面前，秦老师闭眼摇头。他感觉不对。

“老秦！你午饭没怎么吃，听话把牛奶喝了，你这样让人很担心！”

秦老师慢慢的摇摇头，说：“我吃不下。”

这是今天秦老师说的字数比较多的一句话。秦远她妈仔细的看秦老师的脸色，担心的说：

“不舒服吗？要不让树文去叫个车，咱上医院？!”

“不，”秦老师摆手，眼睛定定盯着桌上的绿色小台灯，他想着女儿芽芽，片刻，抬头说：

“你现在给芽芽打个电话……”

“嗯？”秦远她妈莫名其妙的看着满脸都是疑虑担心的秦老师，说：“现在？我们昨天刚通过电话的……”

“让你打你打就是了……”秦老师开始不耐烦了，“现在就打，马上，立刻。”

“好，好，”秦远她妈转身出了书房去卧室拿手机，嘴里唠叨着：“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到书房来打，”秦老师还补充了一句。

而与此同时，从长信大厦走出来回到家的秦远正坐在沙发里发呆。刚发生的一幕闹剧，现在她还没缓过劲。后来，她和酒窝女孩被同事推进了办公室，前来闹事的美女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他们部门的经理说是公司老总让她先回去休息两天，还为了保护她让人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现在，是在家里，四周安静，没有了恐惧不安，屈辱才像是一直藏于暗处的呲牙猛兽从四面八方向她扑来。

她慢慢地把身子缩成一团，把脸埋进掌心里。她没有流泪，眼眶干涩，那曾经的屈辱和今天的所受到的屈辱重叠，将她湮没。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要继续的生活下去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停了。响了，停了。

她无法去管，她只有这样缩着，把眼睛紧紧闭起来，四周黑暗安静着，她的耳边不再充斥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和明讽暗刺，她才好把这样的屈辱慢慢的接过来，嚼碎，吞下去。

有人在敲门。

她一动不动。似乎和她无关。她继续这样缩着。请不要来打扰她了，就让她缩在这黑暗安静里面。她只是想要好好的活着。

门外的人走了。

腿脚麻到没了知觉，弯的脊背开始钝痛。痛楚有个好处，就是让人头脑清醒。秦远想着公司里的人、美女一行人，她们公司的老总，还有上周六一起吃饭的杨局夫妇，他们无论是背后说人，还是当面的质疑，或者只是眼神里的探究，几乎全体都在问一个问题：秦远，你有什么地方吸引傅奕新？

她自己也这样问过自己。

现在，不用在问了，她的确配不上那个叫傅奕新的男人。美女一行人打上门来为她劈开了迷雾，打掉了她对傅奕新的所有幻想。她在人家眼里充其量一个傅奕新的‘小三’。傅奕新是要和那个美女结婚的。而傅奕新跟她说的也只是要让她搬去和他一起住。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想要和她结婚！想要和她成家过日子！

美女们错把她当成了傅奕新的小三。可傅奕新呢？却是真要让她当小三。

不！

她不要！

他早就说过对自己没什么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他在饭店吃腻了想吃家常菜，而她是想多挣点钱，就这样碰在了一起。他们之间桥是桥路是路，本不相干的两个人，就是因为她从**县回来的那天晚上看着他为自己的失联着急，她的心里脆弱了那么一下，主动抱了他，混淆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现在，桥依旧是桥，路依旧是路。

俗世男女，妄谈感情！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痛呢？

秦老师看着老伴拨了电话。拨了两次，都没接。秦老师深憷眉头，嘴唇紧抿着，不动声色，他在紧张。秦远她妈立刻感知到了老伴的心理，她也紧张起来，把手机攥紧，不由自主的说了句：“……也许芽芽把手机放一边了，没带身上……”

秦老师木然的看她，说：“给小五打。”

秦远她妈也紧张了，马上从通讯录里翻找袁蜜的电话。袁蜜的电话倒是真没在手边，她正和店里的几个人卸着一车的肉菜，忙活着呐。

电话还是没打通的秦老师夫妇俩枯坐在书房，相对无言，他们都牵挂着女儿芽芽，可都没有说出口。那个一向跳脱性子的妹妹袁蜜也不让人省心！

父母为孩子付出的这种担心，只有已经成为父母的人才可能理解。

时间被拉长，一分一秒都成了折磨。

秦远电话打来的那一刻，秦老师的心都提了起来。秦远她妈急切切的摁下接听键。

“芽芽呀！你怎么不接电话？”

“哦，妈，我刚才出去了一会儿，没带手机。”

“哦……”秦远她妈长舒了口气。不过，芽芽的声音怎么有些怪？

……

秦远在听到她妈的专属铃声后，终于直起了身子，弯腰时间太久，猛的直起来，整个背部、腿脚因为血液回流全都像是针扎一样。她僵硬的掏出手机，是她妈的电话，看着‘妈妈’那两个字，秦远再也坚持不住了，干涩的眼眶瞬间充满了泪水。

捂住嘴，想接电话，不行，她接不了。

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硬忍着没哭的小孩子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情绪崩溃哇哇大哭的诉说自己的委屈。

委屈化成了决堤的洪水，她不能这样接她妈的电话，她妈会听出来。

秦远把响着的手机按在胸口，伴着铃声声音哽噎的嘟哝着：“妈，妈，等一下，我等一下就好了，妈，再等我一下……”

铃声停了。秦远哭出声来。

铃声又响了。秦远上气不接下气。

换了衣服，洗了把脸，秦远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几下，才把电话给他妈打过去。

……

“芽芽，你怎么了？你哭了吗？声音怎么是哑的？”

“没有啊，我没事，今天好像有点感冒了，鼻子有点堵，”

“哦，吃药了吗？那要多喝开水啊，你午饭吃了吗？”

“嗯，吃过了，我在喝水的，妈妈，有什么事吗？我爸爸怎么样？脚还痒吗？”

“你爸…”秦远她妈看了一眼紧盯着她的老伴一眼，“你爸他挺好的，脚还是痒的难受，他今天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呐。”

秦远想到她爸拄着两只拐杖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的样子，眼泪又涌了上来。

“你爸爸想过两天到医院把石膏给去了……”

“嗯。”

“你放心，你爸爸每天都在喝骨头汤，牛奶……”

“嗯。”

“芽芽，你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我挺好的呀，妈，你怎么这么问呀？”

“是你爸爸，也不知怎么，说是今天心里不舒服，担心你，想听你的声音。”

秦老师白了一眼老伴。摆摆手让别说自己。

秦远却是装不下去了，她的父母，今天居然能感觉到她有事，到底是隔不断的血脉亲情啊！

……

“妈妈，我想你，也想爸爸。”秦远哽咽，接着小声说：“妈，你问问爸爸，我能…回来看你们吗？”

……

秦老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