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夜宴

苏陌叶也不推辞，畅快灌了一口酒，飞身离席，化出长剑，剑风卷起草地上的落叶与桃花瓣。

苏陌叶压低嗓音，故作沧桑，唱道：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

叔兮伯兮，倡予和女！

萚兮萚兮，风其漂女。

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苏陌叶收起长剑，飞舞的落叶与桃花瓣纷纷飘落在草地上。

觥筹交错之间，大家拍掌叫好，喝彩声一片！

苏陌叶仰天长叹：“我这么寂寞的一首歌，你们居然没有共鸣，还笑得前俯后仰，悲哀啊！”

白真朝苏陌叶抛了一瓶桃花酿，笑道：“行了，陌少，别伤感了，快来喝酒！”

孰湖上前将苏陌叶拽回座位，回身去推苏阡叶，高声叫道：“阡公子的剑舞得出神入化，比陌少的好看千万倍！阡公子，舞一场！”

众人跟随孰湖起哄：“阡公子，舞一场！阡公子，舞一场！”

苏阡叶拗不过，只得缓缓起身，慢慢走到草地中央，化出长剑，月光洒在他英挺的面容上，白真不由得看傻了。

苏陌叶一把将白真推向苏阡叶，喊道：“白兄，你唱赋！唯有你的歌赋才配得上大哥的剑舞！”

白真不防，直直朝苏阡叶扑去，不待他站稳，苏阡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低声道：“小心！”

“谢谢！”

白真急忙站稳，作势整理衣衫，退了一步，与苏阡叶拉开了一点距离。

苏阡叶深邃的眼眸有了一丝波澜，随即恢复平静，微微颔首道：“苏某能否有幸邀请白真上仙一展歌喉呢？”

“能为叠风伴乐，是白真的荣幸！”

白真弯腰作揖，苏阡叶嘴角挂上淡淡的笑意。

月色如水，长剑如芒，剑刃晶莹剔透。

苏阡叶腾空而起，周身银辉洒落，衣袂蹁跹，仿若乘风归去，倏忽之间剑风凛凛，带起一地桃花瓣变幻万千。

白真起初低吟浅唱，后来越来越嘹亮高亢：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

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

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

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苏阡叶以白真为中心，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白真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两人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白真静止不动，挥袖幻化出漫天的桃花瓣，苏阡叶动若游龙，剑过生风，潇洒稳健。

一曲歌罢，苏阡叶落剑入鞘，众人仍旧沉浸在余韵中无法自拔。

“妙极妙极！”

苏陌叶最先起身拍掌，称赞道：“此剑虽非彼箭，但是默契配合完美！白兄，我还以为你要唱柔美哀婉的《月初》呢。没想到啊，一曲《猗嗟》，荡气回肠！”

苏阡叶上前向白真作揖，道：“白真歌赋，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三月不知肉味。我来唱首绮丽舒缓一些的曲子，可否请你伴舞呢？”

白真四处寻找折颜的身影，折颜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饮酒，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白真斟酌推辞的言语，眼神投向白浅。

白浅一个激灵，连连摆手道：“四哥，打住打住！我的歌舞水平大家心知肚明，我不想丢人现眼。嘻嘻，其实我也很期待你跳舞的。”

毕方马上帮腔道：“这里除了白浅一个女子，还有谁适合跳舞啊？我看也就白真了，难道叫彩凤上？”

折颜听闻毕方叫他，抬起微醺的眼眸，恰好碰上白真的目光。

折颜迷蒙的眼神叫白真心头一热，硬起头皮答应道：“算了算了，不就是跳舞吗？我来就我来！”

白真取下凤尾发簪，恢复丝绫形状，使诀放大成一条五彩缎带，扔向空中。

足尖轻点，白真立于彩带之上，随手又化出桃木剑落入桃林，闻得“唰唰唰”一阵轻响，十几枝艳艳桃花瞬间布满草地。

此刻，苏阡叶的歌声悠悠飘来，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味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皎洁的月光下，五彩缎带化作万千丝绫，飞舞在桃花之间。

白真身轻如燕，似在追逐，又似在嬉戏，众人竟看得呆了。

歌罢舞停，白真收回五彩缎带，化作一条粉白丝绫，将头发随意一绑，向苏阡叶作微笑致意，苏阡叶也微笑着回礼。

白浅奔上来将白真拉回座席，赞不绝口：“四哥，你太美了！哎呀，你若是女子，我这青丘第一美人的名头恐怕要被你夺去了。”

苏陌叶唤回苏阡叶，由衷夸赞道：“大哥，我这几万年从未听过你唱赋，竟不知你还会唱艳曲儿，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晓的呀！厉害厉害！大哥果然还是我大哥！”

苏阡叶不语，端起桌上的酒杯细细品起了桃花酿，眼光飘向旁边的白真。

白真总感觉有人在关注他，若有若无追随他。

他以为是折颜，然而折颜坐得有些远，还时不时为众人添酒上糕点，白真根本捉不住那点若即若离的温柔。

夜宴仍在继续，孰湖拉着毕方为大家表演原身大展示，耍了十二般功夫。

大家笑着闹着，夜深了，月亮落下了山头，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了。

折颜安排苏陌叶和苏阡叶在桃林一处空闲的小木屋歇下了。

白浅回了桃林里自己的小木屋，白真偷偷溜去了折颜的小木屋。

毕方、孰湖寻了一株开得正艳的桃树，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很快睡去了。

迷谷更直接，直接变回迷谷树，与众多桃树一起吸收十里桃林的灵气。

折颜将众人安排妥当，回到碧瑶池的草地上收拾残局，又独自一人将桌子椅凳搬回杂物室。

“折颜，你忙完了没有？”

折颜正准备将草地上的空瓶搬回酒窖，便听得身后白真幽幽道：“你是故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吧？使两个诀就能解决的事，非要在这磨磨蹭蹭收拾大半夜。”

折颜有些心虚地搓搓手，讪讪道：“这点家务事都要使诀，少了烟火气，生活会没趣儿的。对了，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跑来这里做甚么？”

白真塞给折颜一瓶没喝完的桃花酿，自己使诀收了全部空瓶，牵了折颜的手，慢慢向酒窖走去。

折颜颇不自在，想抽出手来，却被白真一把捉住，改成十指交叉的牵法。

白真微微动怒道：“你怕什么？他们都歇下了，就你一个人还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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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小课堂：

此章里面的辞赋都出自《诗经》（没办法，我读到喜欢的就忍不住往小说里面放）。

1、苏陌叶所唱的《萚兮》和苏阡叶所唱的《野有蔓草》均选自《郑风》。

2、白真所唱的《猗嗟》选自《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