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失意男人 二

冬青带着孩子回到家，脱下外套，他拿着两个口罩犹豫了半天，这是他们唯一的口罩了，在没有买到新口罩之前，他不舍得把这两个口罩扔了。

再说了，网上说口罩戴着不要超过四到六个小时，但他跟女儿出去走了一圈，顶多一个小时，也没跟什么人密切接触，应该还可以重复用的。这么想着，他把两个口罩都挂起来通风。

等哄女儿回房睡觉后，冬青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快三点了，贾烈从早上八点多出去到现在也没个音讯。他拿出电话，给孙燕打了过去。

此时在饭店里的三个女人全都喝大了，店里音乐声开得不小，手机在孙燕的包里不停的响，她压根就没听到。

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孙燕都没接，冬青只能给韩谷雨打电话，没想到韩谷雨的电话竟然一直占线。

韩谷雨喝了不少，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吐槽各自的生活，喝多了就哭，哭累了继续喝，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已经大舌头的韩谷雨拿起电话，直接就拨给了周游。

“你老实说，你游戏里的老婆好，还……还是我好？”韩谷雨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游吃完外卖正在电脑上浏览租房信息，一上午也没找到什么好房源，离单位近又看得上眼的太贵；便宜点的又没法看。正头疼，韩谷雨的电话就进来了。

周游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喝了不少，电话那头他还听到了贾烈和孙燕的声音，他没想到，这三个女人竟然一解除隔离就出去喝酒。果然啊，中年妇女都是惹不起的，因为她们都是不怕死的。

“你喝完就赶紧回来。”周游想要挂电话，他不想跟醉鬼说话。

“我问你话，你回答我！你爱她还是爱我？”韩谷雨对着电话吼起来。

周游一个头两个大：“爱你爱你，你赶紧回吧。”

韩谷雨呵呵笑了两声：“你骗我，你要真的爱我，就不会找别的老婆。你就是因为我没法给你生孩子，所以想要找别人给你生，对吧。”

“别瞎说。”周游不想听她继续乱说，扯开话题问说：“孙燕也喝了酒，一会怎么开车送你回来？”

“燕子，呵呵……她……她撞车了。哈哈，烈烈……的车也被她砸了。”韩谷雨说得断断续续，周游越听越觉得悬。

“你们在哪，我去接你。”周游边说边穿上衣服，拿上口罩和车钥匙走了出去。

此时冬青打韩谷雨的电话也打不通，他越来越担心，在屋里走来走去。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冬青以为是孙燕或是韩谷雨回过来的，马上接起来。没想到里面传来老爸的声音。

“爸。”冬青昨天刚跟老爷子通过电话，之前老爷子一直想要辞掉保姆，自己上养老院，但好的公立养老院没名额，私立的又太贵，冬青就劝老爷子先让保姆照顾着，等他回去再说。

冬青没告诉老爷子自己隔离的事，只说过了元宵他就回去，他想着老爷子这次打来，估计是问他订票的事。如果没有今早贾烈有可能被裁的消息，他现在估计已经订票了。可眼下他实在不放心就这么丢下她们娘俩离开，但面对老爸，他又没法说暂时不回去了。

正两难，没想到老爷子自己先开口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先别回来了，听说现在坐车容易感染那个……什么病毒的。这十多天啊，我的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能下床慢慢走了。你让贾烈辞了保姆吧，别乱花钱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老爷子自己开口让他别回去，冬青心里松了口气，但要辞保姆他是不同意的：“我没法回去照顾你，当然要有个人在旁边照顾，不然我不放心。”

“儿子啊，让贾烈花钱，爸心里难受啊。你们现在要还房贷，贾烈一个人压力太大了，爸不能这么不懂事。我这边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找了个以前一起下棋的老哥过来帮我。他老伴也没了，之前下岗也没多少退休金，子女也不在身边，我就叫他过来跟我做个伴，他烧饭，跟我一起吃，晚上也睡这，我的养老金够我们两个老头用了。”

冬青想说点什么，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哑哑的发不出声音。

等老爸挂掉电话，冬青靠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有种虚脱的感觉。

自己的小家他帮不上忙，自己的老家他也帮不上忙，他到底还能干什么？他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废了？

内心强烈的不安跟焦虑让他无法继续坐下去，他站起来，像这些年的每一次焦虑一样，开始卖力的干家务，用吸地、拖地、洗碗、刷马桶等等累身的体力活来让自己不再累心。

可这次，他再也没法再想以前任何一次那样，在干完家务之后心安理得的平静下来。因为如果连贾烈都失业了，对他来说，就是连最后一个避风港都没有了。

他实在没法再平静了。

昨天他看新闻，说是人社部明确规定，各地区单位的公开招聘在疫情防控期间，均改为网上组织或延期举行，暂停线下报名，面试笔试活动。这就意味着，今年的求职，会比他想象中的更严峻。

他之前所有的履历都在“德晟”，“德晟”是一家集研发、生产、销售及技术服务一体化的高新技术制造企业，也就是说，他以往的经验，全都在制造业。

制造业现今受到的冲击虽不如餐饮、旅游等第三产业那么惨烈，但订单锐减、原料断供、资金短缺等一系列的问题依然严峻，不然“德晟”也不至于要裁这么多人。

冬青把家里全都收拾了一遍，身累心累的躺在沙发上，刚要再给孙燕打电话，没想到周游的电话先进来了。

“冬青你现在在家吧？贾烈她们喝醉了，我送她们回来。你五分钟之后到小区门口接贾烈，车子进不了小区里。”

电话里还能听到贾烈哼哼唧唧说“我没醉”的声音，冬青立马答应下来，刚要挂电话，忽然想起贾烈是开车去的，那车子呢？

周游像是知道他会问，紧接着说道：“贾烈的车拿去报修了，孙燕的车也被拉走了，说是撞了。这三人喝得太醉，我也就听了个大概，等她酒醒了你再细问吧。”

“撞了？那她们没事吧？”冬青吓出一身冷汗。

“人没事，不说了，我快到了，你赶紧出来吧。”周游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急急拦住副驾驶上要扑过来的韩谷雨。

冬青挂上电话，穿上衣服戴上口罩，关门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