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辱子亡

“斧子，照看好树儿，阿婶一会儿就回。”

“婶子放心，那赘婿敢来我就劈死他。”熊大咧嘴一笑，晃了晃刚捡回来的斧子。

“莫乱来。”潘氏嘱咐一句，便朝郭真家而去。

看着潘氏匆匆离去，郭磊拍拍熊大的肩膀，感激道，“阿母说的没错，吓唬吓唬得了，可不能真把人往死里劈。”

他那个时候，村长的职权都不小，这个时代的里正，一般还是大族的族长，更握着赋税，更役之权，便说一手遮天也不为过。熊大能为他们出头，郭磊已十分感激了。哪能让他真的因为自家而背上人命？

“不劈死？那把胳膊剁了？”

“要剁也得我剁。”郭磊两眼一眯，捂着还生疼的手臂迈步进了院子，将潘氏给他的短刀在陶罐上磨着。

“为啥你剁？”熊大跟着进来，疑惑道。

“因为她是我阿母。”

郭磊笑了一下，潘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别说里正之子，便是太子，欺负他娘也不行！方家人多势众，方正他爹又是里正，族人未必能扛的住。可他还有陈五给的县学名刺啊，有这个东西，便等于他现在是县学学子的身份。

再加上有陈五这个虎皮在，他这次不仅要震慑下方家，还要让方家的里正帮着将那地给弄到手。

郭磊心中暗自盘算，手上磨刀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方家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凶。潘氏还没回来，外面便先响起了熙攘怒骂之声。

郭磊暗骂一声，正要朝外走。

熊大早跳将起身，抡着斧子冲了出去，“哪个赘婿犬吠？来，来，让乃翁劈一斧子！”

一声咆哮震的人耳朵都嗡嗡作响，配合那牛犊似的身躯，寒光闪烁的斧子，立即显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方家族人，便顿时一静。

欺软怕硬果然是放眼四海之真理啊。

郭磊笑笑，捏着手中的短刀，慢条斯理的出了院门。

好大的阵仗。

但见方家来了足有三四十人，精壮汉子便有十八九个，跟其他的半大小子们一样，刀棍之类的家伙什人手一件。

方正，方强，还有里正方麻等人，正被簇拥其中。

郭磊笑了笑，一手握刀，拱手道，“刚才听见吵闹，还以为是谁家犬吠，正想宰了吃肉，不想竟撞见了诸位方氏高邻。”

“莫不是里内招了贼人？竟惹的诸位如此兴师动众？”

方正愣了一下，指着他喝骂道，“树崽子，你少在那装模作样……”

“崽子？”郭磊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道，“我若是崽子，那你又是何物？”

“呵呵呵，好一个目无尊长的郭家子，阿强说你仗势行凶，持刀伤人，我本不信，特意带人前来询问，可如今一见，老头子平日是小瞧你哩。”

方麻忽然冷笑道，“若不教训你一番，日后岂不为安平里招惹祸事？来啊，给我打断他的腿！”

话音一落，一个跟方强长的有七八分相像的中年汉子，便猛的扑出，伸手朝郭磊抓来。

方家许是霸道惯了，根本就没先礼后兵一说，上来就动手。

“我劈！”熊大大吼一声，斧子却也不慢。

冲出的汉子急忙缩手后退，旁边又有一人忙挥刀替他遮挡。

当！

刀斧相交，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音。那短刀更是应声脱手，直飞出去五六米，这才噗的一声落在地上。

方家众人顿时蒙了。握刀的汉子，更是满脸惊骇的盯着熊大，这家伙才多大啊，怎的有这般气力？

“嘿，连个木柴都不如，也敢动阿树？”熊大一撇嘴，举着大斧子嚣张道，“谁再伸爪子，乃翁便给他剁了。”

方强，方正还有一众方家的半大小子吓的脸都变了，左顾右盼，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望向方麻。

“放肆！”

方麻一瞪眼，熊大却不尿他，扛着斧子，眼瞪的比他还大。

方麻扭头看向熊大家的方向，喝道，“熊长风，你真要替郭家出头哩？我看你这小子气力不小，怕不是已到了傅年之龄？”

傅年就是十五岁，也是规定开始服兵役或者力役的年纪。

赤裸裸的威胁。

只见熊长风不知何时，正站在自家院内，一边劈柴一边道，“里正记错了吧？小子与您的孙儿年纪一般。”

“哼。”方麻冷笑一声，却是没再动手，因为潘氏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二三十个潘氏的族人。

数量不少，可其中竟有一半妇人孩童。只从这一点看，郭家便差了方家一大截。

“郭家真是好大的阵仗啊，怎么，这是要造反么？”方麻不等郭家的人近前，便阴阳怪气的道。

郭家众人闻言顿时变色，不少人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虽然听说郭磊入了县学，可方麻的权威深入人心。

郭家的族老名叫郭岁，是郭真的远房族叔，约有四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闻言眉头紧皱，正要搭腔。

“您说郭家造反，有证据么？若是有，里正便拿出来，小子愿当着诸位高邻的面自裁，上以报汉天子圣恩，下以全郭家忠义！”

郭磊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方麻，大声道，“若是没有，那便是指鹿为马血口喷人，如此构陷邻里，欺压良善，愧煞先人，贻羞子孙，小子敢问，这便是方里正的惯用做派么？”

“你，你一派胡言！”方麻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算是看出来了，郭磊年纪虽小，可牙尖嘴利，随口就给自己弄个忠义的名头，反手大帽朝他头上便扣，再扯下去方家保不齐都能让他挖个坑给埋了。

玩霸道的是不行了，那就讲道理。

方麻终究是当久了里正，心思转的远比常人快，所以勉强稳住心神道，“我且问你，今日，打伤我儿方正，砍伤方强，可是你所为？”

“是！”郭磊迅速道。潘氏张张嘴巴，正想说方强是他砍的，郭真悄悄扯了她袖子一下，拦住了。

方麻却没想到郭磊喯都不打一个便认了，愣了一下，这才冷笑道，“好，你承认便好，方某身为里正，方家族长，今日便要讨个公道……”

郭磊冷冷一笑，猛的抬手一指，大喝道，“无耻匹夫！”

“啊？”方麻浑身哆嗦，血往上涌，脸色涨红，白眼一翻，好悬没气死过去。

这小混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骂他？

不为人子，不为人子啊……

方麻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郭家人也傻眼了，先打伤人族人，又骂族长里正，这是要反了天么？

“放肆！”

“赘婿安敢辱我阿翁，乃翁与你不死不休！”方正先惊后喜，惊的是郭磊敢骂他老子，喜的却是多好的一个表现孝心的机会啊？当即拽过身边一人的短刀，便朝郭磊冲杀过来。

当！

早有准备的郭磊猛的瞪着眼，狠狠的一刀，全力斩了下去。方正手里的刀，应声落地。

方家众人一见，顿时炸了锅，嗷嗷叫着就要往前扑。

郭磊却是早已转身一脚踹在了自家大门上。本就腐朽的门板顿时应声而落，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都给我住手！”郭磊暴喝一声，众人立即被震住了。

郭磊持刀对着众人高声道，“里正是方家长辈，有人辱骂，诸位高邻便气愤难当。方正，方强二人辱骂我阿母，小子为何就不能打伤他们？”

方家众人闻言不禁变色，朝着方正方强两人看去。

“你，你胡说八道……”方正慌忙辩解。

“我胡说？我一个黄口孺子，若是没有缘由，会对你们两个壮丁下手么？”

“我朝以孝治天下，君辱臣当死，母辱子当亡！今日只打伤尔等，已看在邻里情面。若有下次，我，必杀之！”

“好一个君辱臣死，母辱子亡！好一个扼虎救母的郭郎君，某不才，愿为郎君刀剑！”

一声长啸声中，一道寒光忽然从众人身后飞来，插在了方正的身前。剑身微颤，嗡嗡作响。

方正一哆嗦，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擦，谁坏我好事？手都伸入到了袖子里，打算拿出名刺的郭磊微微一愣，两眼不禁眯了起来。

微斜的阳光下，只见一鼻高口方容貌俊朗的少年人手按剑鞘阔步而来。细葛青衫烈烈，顾盼自雄，两名挎刀少年，左右护持。

身形俊朗，气势彪悍。

方家众人不由得让开一条道路，那人径直来到宝剑前，抬手抽回，转而面向郭家众人，傲然道，“璐县游侠刘何。何人要寻郭郎君麻烦，尽管上前。”

“且看某之剑，尚利否？”

方麻跟方家不少人，闻言纷纷狂色，有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悄悄后退溜了。

“刘君，老朽方麻，出自璐县方氏……”

“方氏之人，某便杀不得么？”刘何不屑一笑，只盯着方正，看都不看方麻一眼。

“逆子。安敢行此狂孛之事？”方麻猛的回手，直接将方正抽的坐到地上，跟方强作伴去了。

“刘君，阿树哦不，郭郎君，误会，都是误会，老朽定会给郎君一个交代。”方麻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

抬腿又给了方正一脚，匆匆带了方氏族人落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