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遭雷劈的

屠魃回到家，先将自己和童爷爷的衣服都洗好晾妥。然后点了灯、研了墨、铺好纸，趴在炕上便开始练那一横。每次写出一笔，便停下细细地琢磨、体会其中得失，想清楚，便再写一笔。一个小时下来，只写了不过一百笔，但看上去，那个一字，已是端端正正，神完气足了。

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原来干爹回来了。

屠筱青上前搂了搂屠魃，拿出一物，屠魃接过来一看，心头“咚咚”狂跳，心中响起一个名字：唤灵哨。

极力装作一无所知地问道：“干爹，这是什么？”

屠筱青盯着屠魃的眼睛，查看他的反应，见他还算镇静，便道：“这是唤灵哨。等下肖落拓来咱家，他说有人要借去用用。”

“哦，干爹，您不是说这是训鸟的宝贝吗？干吗便宜小老豆先用啊？先教我用用不成吗？”屠魃问道。

“行啊，你要想用就用呗，等下我教教你。”屠筱青随便答应一声便去自己房间了。

屠魃吹个口哨，一只乌黑的乌鸦飞进来，落在屠魃头上。屠魃骂了声“二黑讨厌！”，伸出手来，二黑愉快地跳了上去，骄傲地仰起头，看着房梁上趴着的小黄。小黄眯着眼睛，无动于衷。

只见二黑后背上用黑线绑着一个甚是小巧的黑色布袋，若不仔细看，绝对难以发现。屠魃从布袋里捻出一物，放在屠筱青留下的唤灵哨边上一比，仔细看了看，一摸一样。屠魃便又将那哨子放回袋子里，轰二黑出去。

拿着屠筱青留下的唤灵哨，屠魃仔细观察起来。那是一个双管哨，是由并排的两支哨管和一个共用的哨嘴子儿组成的。哨嘴子上有三个小孔，估计和笛子类似，吹奏时，通过或按或放的指法，可以产生音律的变化。那两支哨管一支洁白而温润，似是骨哨，一支暗黄而晶莹，显是竹哨，整体长约两寸半，小巧玲珑。

屠魃将那小哨子放在嘴上，尝试着吹奏起来，哨声清脆悦耳，甚是动听。尝试着吹出日常用嘴吹的哨音，是那种呼唤麻雀的哨令，一个上扬的长音，接着一个上扬短音，再一个下行短音。不一会儿，那群麻雀儿呼啦啦地从窗口飞了进来，围着屠魃盘旋环绕飞舞，有的落在哨子上，有的叼着屠魃的头发，兴奋异常。屠魃急忙想吹出另一个驱退的哨音，可还不够熟悉哨子，怎么也吹不出来，便急忙用嘴做哨，发出命令，这才将一群淘气的雀儿遣了出去。

又尝试着吹了一个呼唤小七子的哨音，一个下行短音连接一个上行短音，刚吹了几遍，就见那小七子乖乖飞了过来，听话地落在肩头。

只见那小七子通身灰羽，唯有那头顶缀着一块瓜子大小的细长黑斑，二目灵动非凡，艳红色的尖尖鸟喙在屠魃脸上蹭了蹭，很是亲热。屠魃心情愉快，从怀里掏出几粒松子，一个个喂给了小七。

屠魃正自玩着，敲门声响起，屠筱青去开了门，只见来的是小老豆，大名肖落拓。

“屠叔叔好！是不是唤灵哨拿回来了？我刚才听见有哨声，就是唤灵哨的声儿吧？”肖落拓兴致勃勃，进门便问。

“嗯，落拓。”屠筱青也不多言，下巴一抬，指向屠魃。

“嘿！真棒！”肖落拓兴奋得拍手，急忙朝屠魃凑过去，挤着脑袋观看。

“看着挺不起眼的嘛。”肖落拓道。

“嗯，是，不过这玩意儿又不是给人看的，好使就行呗。”屠魃答道。

“那你试验了吗？好使不好使？”肖落拓急忙问。

“试了试，不过试不出来啊，感觉跟我用嘴吹哨也一样的，也没啥。”屠魃道。

屠筱青本已过来，正悠闲坐在旁边喝茶看着俩孩子，这会儿插话道：“你在家里玩儿，当然和吹口哨一样了，肯定是没啥区别。这玩意儿的好处是传得远，是战场上玩儿的。杀场之上，千军呼号、万马声嘶、金鼓齐鸣，都盖不住这哨音。只要一吹，声传七八里，这范围之内的鸟儿、翎雀、鸽子就能听得见哨令，就能在千军万马当中找到你，飞到你身边来。”

“哦！！”“厉害啊！！！”两个孩子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激动不已。

肖落拓一把抓过那哨子，大声道：“屠叔叔，这就借给我吧，尚云岚他们几个都排着队等呐。行吗？”

“落拓啊，让你拿走本来也没啥，不过屠魃说他想玩儿几天，我要不许他，怕是他不高兴了。不如这样吧，他们谁想借，等几天，或者要是着急，放了学来找屠魃一起玩儿。你看呢？”屠筱青婉转道。

“哦？这样啊？哦，那好吧叔叔。”肖落拓有点失望，却无论如何放不下这个在小伙伴们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两只眼睛看看屠筱青，又死死盯着那唤灵哨。

“到时候你肖落拓不发话，我就谁也不借给他，这总行了吧！？来，我给你们讲讲这唤灵哨的奥妙之处可好？”屠筱青见肖落拓失望，便笑着转移话题问道。

“好啊！”两个孩子高兴。

屠筱青捏起唤灵哨道：“看，这一个哨嘴子，连接了两个哨管。也就是说，你用同样的气力和音律吹奏，经过两个哨管后，会同时发出两个不同的声音，但是节奏和音律却是一样的。一个声音就是我们都能听到的声音，传音顶多二三百米。而另外一个哨管发出的声音，能传送得很远。常人吹响能传出七八里，修行者以灵气吹响，可传十数里那么远。只是我们平常人的耳朵是听不到这种声音的，只有鸟雀或某些兽类才能听到。”

“干爹，为什么那种声音我们听不到啊？”屠魃问道。

“嗯，怎么解释呢？就像你养的猫头鹰，到了晚上，它能看见的，我们人类看不见，就是因为它和我们人类的眼睛不一样。人和鸟儿的听觉范围也是不一样的，有些声音我们听不到，他们却能很敏锐的感觉到。”屠筱青耐心解释道。

肖落拓又问：“屠叔叔，那这哨子为什么要做成两个哨管呢？”

屠魃抢话道：“我来说，估计是为了给吹哨人听的，你想啊，那种雀儿能听到的声音，人是听不到的，若是只有那一个哨管，咱们吹哨的人怎么来确定自己吹的哨音对不对啊？所以就得做成两个哨管，一个哨管发出的声音给鸟听，另一个给人听，这样就能知道自己吹出的音律对不对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屠魃说得对！”屠筱青欣慰地拍拍屠魃肩膀，继续道：“这三个音孔跟笛子的道理是一样的，可以吹出音律变化，只是没有笛子那么多音孔，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变化，所以吹不出完整的乐曲。”

“哦，好棒啊！屠叔叔，为什么不做成长一些的？多开几个孔，做成笛子不是更好吗？”小老豆追问。

“什么？呵呵，那可难了。这唤灵哨为什么稀缺、金贵？就是因为这个白色的骨哨太难得了，用的是凌霄鸷的鼻骨，凌霄鸷是传说中的九霄神鸟，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后代。就这两寸长的灵骨都稀罕无比。要是能有一根完整的凌霄鸷的鼻骨，做成一只笛子，那就是价值连城的重宝了。”屠筱青解释道。

“干爹，做成一支笛子不也是笛子吗？为什么就成了重宝了？”屠魃不解。

“据说整支的鼻骨里面有一种腔管，是完整的，做成的笛子不但能召唤鸟儿雀，也能同时发出人类能听到的声音，并且音色绝美，可以吸引任何飞禽之属。所以，当然是少有的重宝了。”屠筱青解释。

“哦，好厉害！干爹，那个白泽是什么？”

“白泽是上古传说中的神兽，是万古祥兽。最大的本领是通灵，通晓一切精怪妖魔的来历和法术、能沟通任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禽兽，同时又擅人言。是传说中只有功德无量的贤明帝皇才能遇到的祥瑞之物。所以说呢，凌霄鸷是白泽的后代，若是能有完整的凌霄鸷的鼻骨，做成一支凌霄笛，那就是可以趋吉避凶的吉祥之物，当然是重宝了。”屠筱青讲道。

“哦！啧啧啧！天呐，那我要是能得到一只白泽，那不是世上的所有精怪和动物都会听我调遣了？”屠魃啧啧乍舌惊叹。

“呵呵。嗯，你想法不错。”屠筱青戏谑地看着屠魃干笑两声。

“干爹，您笑话我！”屠魃撇嘴道。

“没有啊，呵呵，呵呵。“屠筱青又干笑几声。

“屠叔叔，那我明天再来。您可别忘了，要是有人要借唤灵哨，您可让他们找我商量啊！“肖落拓见今日拿不到唤灵哨，便起身行礼道要告辞离去。

目送肖落拓离去，屠筱青转过头来看着屠魃，温柔道：“屠魃，干爹有事要问你。”

“您就问呗。“屠魃诧异，看向干爹。

“那天罗树林去大帅家干什么，你知道吗？“屠筱青问道。

“干爹，这事我确实知道……“屠魃低下头，不敢看着干爹：”不过我真的不能说给您，我就想告诉您，我真的没干坏事。干爹，您能相信我吗？屠魃虽然淘气，可是从来不做什么坏事，也从不害人。我不能告诉您，也不想骗您说不知道，求您原谅我，好吗？“

“当然相信你啊，屠魃，要是不相信，干爹为什么还问你？“屠筱青答道：”再说，自己的儿子都不信？儿子能来骗老子？哈哈，只是干爹要问的事情关系重大，所以希望你能如实讲出来。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干爹帮着你一起不好吗？“

“干爹，您别生气好吗？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您，我只能说，我真的不是在干坏事，我要做好人，坏人我可不做，我将来还要当大将军、大元帅呢，可我不想骗您……“屠魃诺诺而言。

好一阵陈默，屠筱青问道：“既然是好事，怎么还不能说呢？那你能说说原因吗？为什么不能告诉干爹？“

“嗯，因为，两件事。一件事是我想实现的，我要是告诉了您原因，我要做的事情可能就再也实现不了了。那就等于是帮了坏蛋。”

“另一件是，是我想避免的，若是说出来，可能就避免不了了！而且您也会很为难。所以，求您别问我了，求求您，干爹！”屠魃仰头坚定地凝望着屠筱青，心中暗道：“我的亲干爹，别逼我了行吗？好好的给大帅当你的亲卫官行不行？难道您真想去州衙门当个看门小卒不成？”。

又是陈默很久，屠筱青迟疑着开口：“你这样，干爹免不了为你担心啊。对吗？我想问问，你和罗树林是一伙的吗？你们在一起做秘密的事情？“

“怎么会呢？！肯定不是！我怎么会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王八蛋一起啊？您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和他一起的。“屠魃坚定说。

“那个坏蛋？“屠筱青疑问。

“嗯……干爹您相信我吧！我不是和他一伙的，也绝没有干坏事，求求您了！“

“屠魃，那么这个事儿和唤灵哨有关吗？“

“……“屠魃不语，双手作揖举过头顶。

良久，再良久，见屠魃不答，屠筱青道：“好吧，就相信你，但是干爹必须要提醒你。我不知你要做什么事情，但是你不光是不能干坏事，也不能干出犯法纪的事，否则，军营里是有军法的，你挨过鞭子，应当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干爹也救不了你。答应吗？“

“一定！您放心吧！真要是我做不来这件事，我也不会犯法，我会找您帮我的。“屠魃郑重答道。

“好，那么这件事我就先不追究了，再问你一件事。你在学孰之外，有没有什么高人指点你修练？“

“没有，绝对没有！这事我若是骗了干爹，就让我遭天打五雷轰！“屠魃举手发誓。

良久，屠筱青哂笑道：“听说你升元到纯元的时候，挨了三十八道劈雷。“

“哦？”屠魃初时没听明白，随即反应过来：“干爹，那可不是因为我撒谎骗人才霹我的！好吧，我另外发誓，我要是骗您，让我出门……“

话未说完，便被屠筱青捂住了嘴：“行了！乱发什么誓啊！？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干爹可以信你，但是你在学孰讲的那些修练方法，真的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那当然！绝对真的。您要是不相信，我给您讲讲我的所有想法，给您讲讲我是怎么想出来的，行不行？“屠魃急欲解释清楚。

“算了，今天先算了，别着急！以后你必须认真给干爹讲讲，说不定对干爹的修练也有帮助呢。这会儿还赶着回帅府呢，先不说了。“

屠筱青急忙安抚几句，起身要走，看了屠魃一眼，心中突然生出些歉意来，便又坐下，抚弄着屠魃的后背，小声道：“屠魃，干爹觉得对你不起啊。一年里干爹在家住也住不过十数天而已，总是让你孤单一人在家，不能好好照顾你。你干妈在老家那边暂时也回不来，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怨……”

“不会！干爹，不会！您放心吧！我都明白，要不是您要了我当儿子，要不是干妈把我抱大，要不是哥哥照顾我、带着我玩儿，我现在不知道活不活着呢。将来屠魃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干爹干妈和哥哥！让你们都开开心心的！”屠魃大声道，却是低着头，眼角流下几滴泪水。

屠筱青见状，不忍再多说什么，轻轻爱抚屠魃肩头片刻，轻叹一声，转身便走，忽然想起一事，回首郑重道：“儿子！人的名，树的影，你以后可能要多多努力才能给自己正名啊，要堂堂正正地做个好人，慢慢来证明自己。而且，以后做事还是要想长远些。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后悔都来不及。”

屠魃道：“干爹，什么意思？证明什么？”

“你比以前更出名了。营里对你的新称呼是，‘遭雷劈的’。耐心！要平静面对呦~~”屠筱青一脸坏笑，转身匆匆离去，不忍再看屠魃奇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