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搅局者36

屠魃稳稳站定，微笑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尊跪在面前，之前一直自恃身份尊贵，在自己面前言必称朕，而此时终于跪了下去。

高度不同，态势相异。屠魃知道，后面说话，便有了分量，

屠魃峰回路转道：“皇后，还不到那一步，且不须如此。天魅皇族一脉直系，史上曾有百余人为我神而血战牺牲，功不可没，我神自当眷顾其后人，若非如此，也不必遣我降世了。还请起身。”

“是。”昭皇后起身，躬身再施一礼，态度极为谦卑：“圣童殿下一言惊醒梦中人，令臣猛然警醒，方知过往一切荒唐至极，险些误国。从今立志，做一个爱民的好皇后。只是臣愚钝，还请圣童殿下多多赐教。”

“好说，好说。请坐，请坐。”屠魃适才慷慨激昂站起说话，而昭皇后惊恐之下跪倒在地，这时方才归座。

“都是因为之前与六公主、乞力大师相熟，所以这才直言无忌。既然皇后愿意听，我们便还是如同刚才一样，不拘于身份，以你我之称，以市井之语，交流一番吧。”屠魃微笑道。

“臣遵命。殿下请直言。”昭皇后道。

“皇族想复兴，不是没办法。一句话，营造大势，养精蓄锐。”

“如今得势之人不过是掌揽军权在手，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撼动社稷。但自从得了四大部族的明确支持，这才成就了大势，进而又导致了朝中百官趋炎附势的局面，有了军、政两届争先相附，这才真正做大了声势。所以说，皇后若是想重掌大势，关键是要处理好和这四大部族的关系。若能使得四部不从，百官不附，其势自解。”屠魃侃侃而言。

“可如何才能取得四部族的支持呢？”昭皇后问道。

“自然是要从爱民两个字上想办法了。想让这四部族改旗易帜跟皇族交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目前来看，没有。既然没有，人家会往你眼前凑？还要天天跪拜，还要年年上贡，人家贱吗？你想让人家尊崇你，支持你，服从你，为你效力，可以。但你还是要自问一句，凭什么？就因为你是皇族吗？你要真心爱民，把这些部族当做自己的子民来爱护，那才能真正凝聚同心。所以，要和他们真心交往，你要潜心研究他们所需的是什么，这才能知道如何雪中送炭，如何能跟他们取得利益一致，这才能同心同德，这才能拧成一股绳。”屠魃道。

昭皇后听了心中甚是认可：扎黑家族拉拢这些部族，自是用了手段的，只是暗中操作，并未显露出来。我若是要拉拢他们，必定要给出好处。可这好处怎么给呢？我能给他们什么呢？

六公主在一边看着屠魃指点江山，沉着自信，从容不迫的样子，看得痴迷，不由自主走了神：这哪里还像是不到九岁的小童？看来还是要趁早下手，若是等上几年，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好？还是要尽快生米煮成熟饭，那便一切皆好办了。要不，今晚？有点难，不过，还是想些个计策为好，万一成功了呢？

见昭皇后和六公主并未回应，显然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屠魃便道：“昭皇后，我有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说出来有些骇人，您可想听听？据我看，若是此举成功，四部族中最强大的固伦部族，便应该能和您皇族绑在一起，再也跑不开了。”

“哦？！”昭皇后听了一喜，若是能将固伦部族拉出扎黑家族的势力，那对扎黑家族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急忙催促道：“圣童殿下请讲，不必顾虑。”

“好，那我就说说。据我所知，固伦部族地处西部边陲，靠近匪国，数百年来征战不断。也因此，固伦部族是最能征善战的一支部族。而固伦部族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担心一旦边陲战事不敌，就只能求救于天魅国大军。可毕竟军权不在皇族手中，皇族的指令，便可以打折扣。若是救得不及时，古伦族难免生灵涂炭。至于来驰援的大军帮忙的力度怎样？及时不及时？这就看军界的脸色了。所以，军界有人就是看好了这一点，以未来的出兵相救来要挟固伦部族，和固伦部族交好，结成姻亲，结成联盟的。”屠魃分析道。

“圣童所言极是，正是如此。”昭皇后道。

“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这种帮助并非真的帮助，而只是一种保证。但是为了得到这种保证，固伦部族却是要实打实付出代价的，一旦亲家有需要，那就要真刀真枪地跟着去拼命。这些年，固伦族已经多次为盟友出兵征战了，这是事实。所以我说，他们心中一定不甘心，却又不敢放弃这种盟约。这，就是皇族的绝佳机会！”屠魃一挥手，目光坚定道。

那母女俩期待地看着屠魃。

“要想破局，要下大价钱。我说的方法是，在紧靠东部朵蜜部族的地方，以相同大小的皇族领地，和固伦部族交换一块地，而且必须是接壤匪国的一块土地。”屠魃道。

见两人并未明白，又双手比划道：“你们想想，换了这么一块土地，代表什么？”

“哦！我明白了！代表着和固伦部族绑在一起，同仇敌忾，生死相依！”六公主惊呼出声道。

“对，正是此意！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大价钱，就看昭皇后舍不舍得了。”屠魃道。

“圣童殿下，臣有一问。为何要把东部边疆朵蜜部族的土地换给西部边疆固伦部族呢？这样一来，岂非把固伦部族一分为二了？为什么不就近换取？”六公主道。

屠魃心道，都说六公主精明，也并不怎么明白嘛，看来还是年轻了点啊，也不对啊，比我还大着呢。

昭皇后却道：“多明，拆分成两部确实是良策。天魅国为什么百多年都没帮固伦部族彻底剿灭了那匪国？匪国就真的是那么强大吗？还不就是因为要留着这个敌人，这才好让固伦部族一直陷于外患，无法脱离军方的拿捏吗？”

六公主缓缓点头，似有所悟。

“假设一下，把固伦部族的一半领地撤下来，换到了后面，让他仍旧是完整的一块，然后天魅国换进去。那没别的，就是要合双方之力，疾速剿灭这个匪国，否则的话可是经年累月打仗，必定劳民伤财，损耗国力。问题是以后呢？匪国一旦被灭，固伦部族没了后方掣肘，却依旧领土完整，且战力强大，四部族中又唯独固伦男丁过剩，天长日久会不会起了不臣之心？初时候想必还好，正是感念皇恩的时候。可下一辈呢？再下一辈呢？不听皇家调派了怎么办？生出了扩张的野心怎么办？”昭皇后剖析道。

“这种换取，使得固伦部族分成两个部分，且远远相隔，未来难以做大，那么他没有了退路，为求自保，就必定对皇朝更加依赖，这样的结盟，才是牢固不破的血盟。”昭皇后说罢，看向多明公主。

六公主频频点头。

“至于说把交换之地紧挨着东部的朵蜜族，母后也并不明白，还是要请圣童殿下给剖析一下。”昭皇后看向屠魃。

“是这样，神殿对各部族肯定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厚此薄彼的那么多算计。”屠魃急忙把自己摘出来，表示并不认可昭皇后适才所说的那些帝王心术的算计，日后可别把这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之所以要把半个固伦部族换到朵蜜部族相邻的地方，可以视为皇家给朵蜜部族送去的一份大礼。”屠魃道。

昭皇后和六公主眼前一亮，凝神思索。

屠魃继续说道：“朵蜜在四部族中比较弱小，又是阴盛阳衰，男丁匮乏，因此战力最弱。而固伦部族虽然战力强大，男丁兴旺，但被拆分后调过去一半，必然也是实力减半，算起来，未见得就强盛于朵蜜部族。两部都是弱部，又都地处边陲，面对强大的天魅腹地，必然会弱弱联合，这才能不受欺负。”

“我明白了！”多明公主道：“圣童殿下好算计，一旦固伦和朵蜜联合起来，势力就强大起来，军方就难以再任意欺凌他们了！”

“正是，一方面皇家爱惜他们，一方面有人算计他们，与谁亲近？不言自明。”屠魃道。

“再者，皇家要爱民，如何爱民，当知民之所需。朵蜜一部阴盛阳衰，缺丁少男。固伦一部男丁兴旺，求女无门。两个部族比邻而居，相互通婚，无比方便，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然，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皇家的礼也不是白送的。过去朵蜜部族就是因为弱小而受人钳制，可一旦有了盟友，得了平安，自然就可以跳下战车了。谁还愿意贱兮兮的自愿去替别人卖命吗？况且，过去是朝中靠不住，可未来天魅国格局大变之下，身边有盟友守望互助，朝中有皇家照拂，自可偏安一隅，谁还能再把她忽悠了去？如此一来，不正是‘削其势而谋我之势’吗？四部族，他失其二，我得其二，不正是此消彼长吗？”屠魃越讲，那母女二人嘴角越是上弯，屠魃讲完，两人笑开了花。

尤其是六公主，看着屠魃的眼睛，心中美得一塌糊涂：难得他这么有心，若非为情所困，冥思苦想，怎能为我想出如此巧妙的方略？为了我，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呢？哎！这可如何报答？看来也唯有以身相许了，看来今后若想要三宫六院的，自己都会心中有愧。

“圣童殿下，对于其他部族，可还有什么手段吗？”昭皇后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心情大好，急忙问道。

屠魃道：“这也并非急在一时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局面也并非只要拉拢了四部族的支持，皇族便可以天下大安。关键，还是自身要有实力。也就是我刚才说的，一方面要削其势而谋我之势，另一方面则要卸其力而蓄我之力。皇族若是羸弱难支，又何堪扶助？所以，若想重振皇权，唯有自强！”

“这几日多有各地教首前来神殿朝觐，我见了不少，但鲜有听说皇族之人在军政两届大放光辉之人，反倒是听人多次说起皇族子弟纨绔不羁，四处惹祸。可见，昭皇后之前也并未能未雨绸缪，培养皇族才干。试想，若是朝中有几位皇族大能把持着，朝局可会如此被动？皇族子弟若是与四部族往来密切，关系融洽，可会轻易被人拉拢？军中若有几位皇族精英，握有几只强军，哪怕是驻扎于边陲之地，今日局面还会如此无助吗？”屠魃道。

“殿下所言极是，我母后多年困于病痛，无力栽培皇族后辈，也就未曾培植起势力。为了皇室子弟纨绔败坏，我母后甚是无奈，曾多次想把这些子弟送到军中、政界培养，但各方都不过敷衍而已，谁也不愿得罪这帮大爷。”六公主恳切答道。

“我刚才说了，人力、物力、脑力，这三力缺一不可。先说人力吧，皇族手中无疑是缺乏人才，皇室子弟又难以调教。无妨，神殿已决意创办一所神殿学宫，设立军武院、民学院、武道院这三院，延请各国名师前来任教。这便是吸引人才的办法之一。皇族子弟精英可以优先直接入学，而其他人等若想入学，必须经过严考甄拔。如此一来，几年之内便可为皇家培养出一大批可用之才。同时还可以把各个部族的精英子弟都吸引过来，以便未来为社稷所用。皇室子弟与各部族精英子弟共同学习交流，便有了建立友谊的机会，还可以加深皇族与各部族之间的感情，未来的皇族和各部族，会很好沟通的。”屠魃激情洋溢地说道。

昭皇后和六公主听得精神振奋，听得悠然神往。

“皇族子弟在皇宫里，在京城中，是很难培养出顶尖人才的。到了我这里，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亲国戚，不管是哪个部族的人才，也不管你是什么出身，这里只看一样东西，就是你的学业表现和成就。我神殿超然于军政两届之外，也不论什么部族，不分什么官家平民，谁的面子都不用买，什么样的学子都敢严格管理，到了我神殿学宫，由不得任何人嚣张跋扈。若是不能学有所成，至死不得毕业。至于办学宗旨，就一个，培养英才，为国所用。这样的学子，除了宗族无可更改，身上没有任何势力的烙印，学成之后，由皇家甄别录用，为国尽忠。昭皇后你也不用急，三五年之内，你手中就有人才可用了。”屠魃信心满满，讲起来神采飞扬。

“圣童殿下此举真乃高屋建瓴之举，此事我皇族必定大力支持，全部开销，都是皇家来出。”昭皇后坚定表态。

“昭皇后，这事本来就是为了社稷，皇家出资那是自然的。但眼下在这件事上，皇家不宜明着出头。这所学宫一旦被打上了皇家烙印，就会被有些部族猜疑，难免掣肘。所以，开销您是必须出的，但是只能暗中出手。未来度过危机，国局稳定，皇家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出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