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在屋檐

李景明带着他们躲进家里地窖，全让那管家应付东门所的鹰犬。

好不容易躲过了搜查，天色也亮了。

“行了，你们走吧。”李景明说道。

嬴况拱手行礼：“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情，嬴氏满门记在心里，将来若有差遣，必定报答。”

“可别，从此之后，两不相欠才好。”

应丞却道：“城门已经关闭，你们如何出去？”

这让嬴氏两人有些为难。

应丞抓紧机会，问道：“你可以躲到你们雇主家里。”

嬴疾快人快语，直接说道：“孙大人家里也不安全。”

“疾儿！”嬴况声色俱厉，示意嬴疾闭嘴。

“哪个孙大人？我猜是国子监祭酒孙芳孙大人吧。”应丞双眼一眯，很是得意。

“你敢套我的话！”嬴疾冲过去揪住应丞的衣领。

谁料这应丞天生神力，嬴疾抓住他衣领的手被他强行松开，两人僵持了片刻，嬴疾最终脱力。

嬴况双眼一亮，说道：“神力蕴藏于身体之中，随心意而动，发之于窍穴，堪称练武奇才。”

嬴疾讪讪道：“有什么厉害的，空有力气，却没有把式。”

“几位，你们走出我的家门，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好不好？”李景明再度催促，他已经困得不行。

应丞主动开口道：“你们要是非得抓走陈义春，就连带着把我抓走。”

嬴况实在不解：“御使大夫可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好官，你何必与吏部尚书之子混在一起？”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嬴疾道：“若是有他纠缠，实在不易出城，不如带着他一起走？”

嬴况点头道：“只能如此。”

他又对李景明说道：“小公子，送佛送到西，还请你帮我们最后一程。”

“你要干什么？”李景明面露难色，向后退了几步。

谁料那嬴疾速度不慢，三两下就绕到了李景明身后，横劈一掌，将他打晕。

…………

怀远门是京城南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平日里通行效率就不算高，可今日又要检查来往客商，速度更慢。

“头，上面说好了要加强检查，可怎么干活的只有我们俩？”一个守卫抱怨道。

另一个倒像是队长，他不耐烦道：“废话，不是一向如此吗？开会的，检查的，监督的，审计的一向比干活的人多。”

两人不紧不慢地检查着，好在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比往日少了不少。

“头，看那边，来了一辆大车！”

队长往那边一看，眼睛一低，说道：“这是舒祥福的货车。”

“舒祥福？他家衣服可贵了，我都不敢进去。”

队长酸酸地说道：“我也不敢进去，咱们一个月的饷钱，估计也买不来手指甲大的布料。”

舒祥福正是李景明名下的铺子，他家不仅售卖成衣，还有绸缎，远近闻名，无论是花样还是款式，都是京城中流行的风向标。

毫无疑问，这辆大车里没有别的，全是钦犯与人质。

李景明早已醒过来，他被捆绑严实，嘴里塞着布，正在奋力挣扎。

“你给我老实点！”嬴疾晃了晃拳头，警告了他。

李景明双眼流泪，没想到今日竟然从贼，他可是大启国的良民啊！

“停车！”那守卫叫停了舒祥福的车辆。

队长推开守卫，自己去和赶车的管家说话。

“呦，队长今日辛苦了。”管家说道。

“还行，就是这钦犯太多，总是累人啊。”

管家随身带着一袋子碎银子，全部塞进了队长的手里：“您喝茶去。”

队长不着痕迹地收下银子，喊道：“检查完了，放行！”

守卫见舒祥福的车缓缓使出城门，觉得不对劲，问道：“队长，平日我也看过送绸缎衣服的大车，可是车辙不是这个深度啊。”

他越想越心惊，差点喊出来：“会不会……”

队长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给我闭嘴！那几个钦犯要是从箱子里冲出来，一掌就能把你撕成两半！”

“可上面下了严令，要我们仔细排查！”

“这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要真想找到人，还能只派我们两个守这么大的城门？上面做样子，我们也跟着做就是了，认真干什么？”队长一副老油条的语气说着自己的心得体会。

他们正说话间，从远处跑来一队官兵，为首者又是一名太监，他对队长说道：“怀远门人多，上面不放心，让我带些兵过来帮助你们。”

队长一愣，瞬间冒了冷汗，原来这次朝廷是来真的啊。

他向外一看，舒祥福的车已经消失不见。

太监问道：“刚才我可看见一辆大车走出去了，你检查没？”

队长点头哈腰，说道：“检查了，我还拿刀伸进箱子里捅了好几刀！一个人也没捅死，啊不是，一个人也没有捅到！”

…………

离开京城，适合躲藏的地方就多了。

管家将大车另外一片林子里，随即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即便有通风换气的小孔，他们也憋的够呛。

李景明出来之后，别的不说，抬起腿就踹了管家一脚：“平日里我说话你就推三阻四的，今日他们说话，你一听一个准！”

管家哭丧着脸，却也不敢辩驳。

嬴疾说道：“这不赖他，是我们把你绑出来的。”

李景明晃了晃胳膊，只觉得全身酸痛：“出来也好，从此再也不见！”

他正要带着大车离开，却见树林里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狂风呼啸，大量树叶从枝丫上飘落，卷起一阵阵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睛。

只听嬴况喊道：“小心戒备！”

说话间，便有一股香气袭来。

李景明闻着这股香气，只觉得怪异，未免香料用的太杂，已经冲鼻子了。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等他睁眼醒过来时，已经身在山洞之中，旁边所有人都醒了，大家只等他一个人。

“你醒了？你呼噜声好大啊”嬴疾不咸不淡地说道。

“来人啊，快把我放了！”李景明大喊大叫，扯破嗓子也无人应答。

山洞里面黑黢黢的，只剩一个火把发光。

李景明小心站起来，走到火把位置，试图用火苗将绳子灼烧断开。

可是他尝试了好几次，胳膊上多了好多水泡，绳子却安然无恙。

“你在干什么？”应丞问道。

“把绳子扯断。”李景明仍旧在奋斗。

应丞轻松站起来，伸出双手，开始为李景明解开绳子。

“你……你怎么不主动点！”李景明大怒。

“你又没说你要干什么？我以为你要取暖呢。”

“七月份，我取个屁暖！”李景明大怒，可在场谁也打不过，只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叔父，这帮人是谁啊？”

嬴况沉吟片刻，说道：“他们来时狂风大作，我等都闻见一股异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该是大香帮的人。”

“大香帮？那个专门走私香料的帮派？他们绑我们干什么？”

应丞说道：“会不会是你们得罪了大香帮，他们特意来寻仇？”

谁也不说话，嬴况心里正在想着，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应该没有得罪过大香帮才对。

难不成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他已经记不全了？

这时，李景明突然开口：“不对啊，我家管家人呢？”

话音刚落，山洞口走进来一人，正是管家。

“你……”

“少爷……”管家小声说道。

“你怎么可以自由出入？

嬴况说道：“大香帮成员都会在身上别一枚香囊，颜色不同，地位不同。我看你身上这枚香囊……恐怕你在大香帮并不是小喽喽吧。”

李景明看去，只觉得往日管家种种迷惑行为，如今全都有了解释，为何他的香料生意始终盈利不多，看来都被这小子走私，吃掉了利润！

“好啊你！”李景明怒道：“果真是家贼难防，我还以为你整天在身上别一枚香囊，是在掩盖自己太监的身份，原来你他娘掩盖的是大香帮啊！”他的嘴极毒，一旦生起气来，骂人不留情面。

管家在李家许多年，除了在香料生意上为大香帮照顾一些，剩下的可都是一心一意，自然除了这次出卖大家的事情。

“少爷，你可以骂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爷和夫人。”

李景明的怒意还没消，上前就要去打。

嬴疾拦住他，说道：“你有恩于他，一会儿见了大香帮高层，也有人为你说话，是不是？”

李景明突然一阵灰心丧气，骂道：“果然他娘的都是假的，什么玩意儿啊！”

管家开口道：“我们帮主要见你们。”说完，就率先走出去。

众人跟着出去，离开山洞，穿过崎岖的山路，终于到了大香帮的山寨。

嬴况说道：“此地易守难攻，怪不得能够扛住官府的围剿。”

“别啰嗦，快走！”

嬴况吸食了那香气，武功全失，只能任由小喽喽欺负。

众人进了山寨，到了大香帮正堂，坐在主位上的竟然是一名女子。

“嬴氏后人嬴况拜见帮主。”

女子上前，将嬴况扶起来，说道：“嬴老英雄可是海内人望，江湖英杰，哪能向我一个弱女子躬身行礼？”

嬴况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