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饷

文渊阁，叶向高和韩爌面面相觑。

今天内阁票拟的内容，无一例外都被司礼监批红，全部通过。

这让已经习惯了和魏忠贤扯皮的他们，难免有些恍惚。

“孙慎行出任会试主考，批红通过了？”何宗彦不可思议道，“这个位置，魏忠贤不是属意魏广微和王紹徽吗？”

朱国祚捋了捋胡须，“客氏已死，魏忠贤身体不适，司礼监或许也知道强顶不行，索性全都放水？”

沈翭和史继偕沉默不语。

史继偕是好好先生，点头阁臣，沈翭则是魏忠贤的“小弟”，不言不语在情理之中。

沈翭也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碍眼，索性起身离去，准备去问问魏忠贤或者王体乾。

不是说好的让他出任主考吗？怎么变卦了？

韩爌咂摸咂摸嘴，“老夫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算魏忠贤因为客氏的死忧伤过度，这等事情也不该放任不管，你们说，是不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不会吧！皇上不也如此吗！客氏在皇上和魏忠贤心目中的份量，非是我等可以想象，我倒是觉得国舅张威更反常，那晚明明是跟客氏和魏忠贤火拼，怎么突然偃旗息鼓？这不是他的性格做派。”

叶向高关注的重点是张威。

朱国祚咳嗽一声，“此事暂且放一放，魏忠贤的爪牙们，上了一个折子，要拨付边关饷银，老朽身为户部尚书，可变不出银子来，诸位想想办法吧！”

“此事关乎边关军心士气，倒是不好拖延，需要拨付多少银两？”

叶向高身为首辅，这些事务最后都得他来统筹安排。

朱国祚嘴角微微抽搐，“最少要一百万两，辽东的饷银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熊廷弼和王化贞之败，抚恤银子最少也得十万两，还有西南平叛，朱燮元和袁崇焕也在要银子。”

朱国祚说完见叶向高等人看向自己。

“别看老夫，户部账面上只有八十多万两，去年的亏空今年还堵不上。”

朱国祚担任户部尚书还不到俩月，算是知道六部之中为何户部尚书没人愿意做，分明就是个烂摊子，怎么倒腾天天都缺银子。

韩爌叹了口气，“今年江南的赋税，提前催一催吧！没有银子，不但安抚不了将士军心，官员们的俸禄都成问题。”

“漕粮的通道不是顺利恢复了吗？输送漕粮让湖广，浙江多出一些。”

何宗彦一开口就是老招数，楚党，浙党势力被清扫一空，那么这两地的士绅地主，自然要多出一些钱粮。

叶向高和韩爌同道不可。

经过追索红丸案，熊廷弼案，东林党已经占据了巨大的优势，此时再对两党根基穷追猛打，得不偿失。

韩爌沉吟一声，“银子老夫来想办法，当务之急是除掉阉党，此时不趁机打压魏忠贤，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这件事，还得张威从旁出力，弹劾张威的那几道折子，就算了吧！”

能成为内阁大学士，没人脑子有病。

魏忠贤已经好几天不露面，相反张威跳的欢。

在他们看来，阉党内部肯定有所洗牌，国舅张威占了上风，东林党抛出橄榄枝，不愁张威不接。

韩爌主动揽下筹措银子的活，主要是筹集银子的渠道还是受张威启发。

张威和刘志选叔侄倒卖盐引窝本已经不是秘密，刘才还在运河被白莲教给劫了呢！

淮扬等地的盐商，世代巨富。

韩爌觉得从这些盐商手里刮百八十万两银子，不费劲儿，正好借这个由头见见张威。

张威确定宋应升的三弟就是宋应星，正想着问问宋应星有没有编纂天工开物，护卫来报韩爌到访。

这让他心房一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韩爌瞧出端倪破绽。

张威对这些东林党人算是看的明白，哪怕比较合得来的韩爌，也是没事儿哥俩好，有事就拉倒。

完全把他当枪使唤，利用居多。

“韩大人真是稀客，可惜我这府邸刚刚生了场大火，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张威寒暄两句，开始跟韩爌打太极。

韩爌始终面上含笑，“国舅，老朽无事不登三宝殿，倒卖盐引窝本的路子，国舅大人还有吧？如今户部空虚，税赋不至，总得想个办法度过难关，国舅手上若是有窝本，还是尽快出手为好。”

张威听着就明白韩爌想干什么，这是“国家队”要下场炒盐引窝本，坑一把盐商啊！

盐引窝本一旦大量投放，又不能及时支取食盐，势必会造成窝本价格狂跌。

但张威不信韩爌只是为了盐引窝本而来，士大夫们或许不懂做生意，但江南士大夫们背后可是杵着江南士绅官商。

那帮人可精着呢！一把石头都能攥出水。

张威手里哪还有盐引窝本，自打魏忠贤给的那批出手后，一直没来得及继续倒卖，所以还想跟韩爌打推手太极。

韩爌见张威不接茬，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国舅，想不想取魏忠贤而代之？”

“你才是太监，你们全家都是太监。”

张威明白韩爌话里的意思，但这话听着就不受听，他可不想变成九千岁。

韩爌是带着诚意而来，满满的那种，他自认在东林一系中比较开明，开始跟张威掰扯重点。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这是一个相互制衡的关系，国舅如果能通过娘娘掌控司礼监，相信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

张威想大权独揽，但韩爌此举，分明有试探之意，他可不敢表露分毫。

“韩大人此言差矣，魏总管还在，皇上总掌，哪里轮得到我，司礼监的掌印王体乾，可不是谁都能支使的动！”

韩爌感觉心里有点数了，张威肯定和魏忠贤发生了冲突，或许占了上风不假，但魏忠贤的实力在这摆着。

张威想把手伸到司礼监，指望皇后张嫣一个人，火候还差点。

但他把话带到，也给了张威提点，能不能抓住机会还得看张威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又打了一会儿太极，韩爌告辞离去。

张威脸色凝重，告诉自己必须加快掌控京营兵权的速度。

韩爌能在他这里试探，肯定也会跟魏忠贤接触。

一旦魏忠贤十天半月不露面，局势肯定会发生变化。

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