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么弱的吗？

丧钟镇。水之路尽头，码头。

身穿着一身朴素黑袍的撒米利?6?1波尔里维斯正混在人群当中准备登舰。

远处，一只阿波利亚正死死地盯着他，眼中逐渐亮起了一道蓝光…

下一秒，撒米利的左眼红光一闪…

“小家伙，是我直接带你走还是和你打一架之后再带你走？”一道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着…

他愣了一会，嘴角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用极轻的声音自语道：“见过博特莱姆前辈…”

没过多久，他便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

博特莱姆的小世界，地下空间。

低落了良久，恶魔王长叹一声，神情冷峻地说道：“罢了，成王败寇而已。我们恶魔和你们人类不一样。赢，我们赢得起。输，我们同样输得起。”

恶魔王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嘲讽，“至少，我们恶魔有一点是你们人类永远比不上的。就算真的败了，我们永远不会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更不会被敌人吓破胆而选择投降，认贼做父，帮着敌人对付自己的同胞！”

“更有意思的是，你们当中的这些投诚者往往会比我们这些恶魔更加残忍地对待他们的同胞，所用的手段之酷毒连我们恶魔都不忍直视。亿万年以来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你应该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吧，人类？”

二先生静默片刻，淡淡地说道：“恶魔王陛下，在下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虽然有幸进了教会的审判军修炼了一段时间试着强身健体，终究先天疾病药石无医，还是难以抵抗病魔的侵扰，恐寿数难长。”

恶魔王眉头微皱，“你想说什么？”

二先生说道：“那个时候的我因为屡屡发作的剧痛而感到了满腔愤懑，特别是夜深独处之时，总有一种想要去毁灭、破坏什么来发泄的冲动。幸好，在我即将行差踏错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一道，属于我的光。”

“我所在的训练营里有一个女孩子发现了我的问题，主动来和我聊天，并且分享了她的故事。她平时看着很是阳光，脸上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着两个酒窝，可爱极了。我一直以为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在角斗场里长大的女孩子，一个在八九岁的年华就被卖到角斗场里的可怜人。这样的女孩子，又没有修炼过，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她是怎样在角斗场那种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的，简直难以想象。”

“在我有些无措地准备安慰她的时候，她却告诉我，比起现在幸福快乐的审判军生活，她更愿意回到过去，回到那个连活下来都需要拼尽全力的角斗场里面。”

恶魔王眉头紧皱，“她是受虐狂吗？”

二先生笑了笑，“当然不是。原因很简单，她逃离角斗场的那一天，有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死在了那个角斗场里，他们在角斗场里相依为命了十年。”

“所以无论再角斗场的日子多么痛苦，她依旧愿意回到那个过去，回到那个地方。因为，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活着。”

恶魔王耸了耸肩，“原来是个爱情故事。”

二先生轻轻摇头，“不是单纯的爱情，对于在角斗场里挣扎求生的小女孩来说，那个男孩子就是支柱一样的存在。或者说，是属于她的光。”

“而她之后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也让她慢慢地，变成了那道支撑着我活下来的，光。”二先生有些感慨地仰起了头，“有些话，我永远都忘不了…”

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我们都是不幸的人，于我们而言，比起活着，也许死亡更容易让我们得到解脱。我现在活着的理由是因为我有和他在一起的那十年的回忆。”

“所以你也可以试着去找这么一个人，无论是爱情也好，是友情也罢…又或者是一件事情，一件能让你心甘情愿拼命为之努力的事情。”

“总之，要找到支撑自己活着的理由。”

“我们做朋友吧！如果你真的想要死的时候，我不会拦你。不过你想伤害别人的时候，我会拦住你的。你是一个这么善良的人，如果真的伤害到了别人，你会很痛苦吧。不过你伤害我没关系哦，我们是朋友嘛！”

“我知道你发病的时候很难受，我可能理解不了，因为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既然我们是朋友，你难受得想要发泄的时候可以找我，你的愤怒杀意恶意，所有的负能量可以统统倾泻在我身上，我会全部接下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审判军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收留了我吧，我很喜欢这里的大家。所以我也想为大家做一些什么，就从你开始吧！”

“所有人都是不完美的人，如果我们能够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是不是能够活得更加开心一些呢，开心源于浅薄嘛。我很浅薄，你也浅薄一点嘛。”

…

“我确实很浅薄，见色起意，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喜欢上了她…”二先生嘴角有鲜血缓缓流下，“因为这份喜欢，我居然拖着这副病体强行活到了今天…”

“陛下，能麻烦您留我一个全尸吗？她的一张照片被我偷偷藏了起来，现在就在我怀里。至少，让我带着这份见不得光的念想，离开这个世界。”

“…可以。”恶魔王说道，“不过，我刚刚说到人类的投诚者，你却特意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出来，是想说明一些什么？”

“咳咳…说明，我们人类感情的价值啊…”二先生咳嗽了两声，脑袋微晃，看着愈发虚弱，“因为贪生怕死，因为恐惧，因为怨恨之类的感情，会有人选择投诚敌人，反过来杀戮自己的同胞，这个是事实没错…”

“不过与之相对的，我们人类中的英雄比这些怯懦者更多，我们能够存活到今天，便是明证…”

二先生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个女孩子成为了我的英雄，把我从深渊里面拉了出来，因此我成功从审判军训练营里高分毕业，立下了洁白之誓，被分配到了这个密室当中，坐到了这个对我们人类来说至关重要的位置上…”

“我一个废人，以微薄之力截断了你们恶魔最后的退路，并且在恶魔王面前坦然赴死…这样的人，大概也可以舔着脸说自己是个英雄了吧…”

“咳咳…大概，这就是所谓情感的伟大之处吧…”二先生有些艰难地挤出了个笑容，“为了她，我居然学会了热爱自己，热爱这个世界…”

“陛下，这应该也是你们这些信奉实力至上的恶魔们，永远学不会的东西吧？”

沉默了一会，恶魔王冷笑道：“说白了就是有人利用了你对这个女孩子的感情，把你哄骗到了这里来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这有什么可得意的？人类和恶魔谁胜谁负，和你这个已经死了的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二先生无谓地笑道，“您怎么理解都没有关系。我只要知道，人类获得了这次战争的胜利而不用被恶魔灭绝，这种事情她应该是欢喜的。这便够了。”

“只要她能开心，我就能笑着离开这个世界。我本来就是为她活着的。”

恶魔王冷着脸想了想，突然诡笑着说道：“你这么痴情，她知道吗？她喜欢你吗？还是她依旧对当年角斗场的那个男孩子恋恋不忘，根本没看上你？”

“你还是不明白…”二先生轻轻摇头，“对我来说，她如果能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自然很好，我便能很欢喜。不过，她不喜欢我，那也可以。不，那样更好，这样她就不用因为我的死而承担任何痛苦了…”

“我现在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我喜欢她这件事。本就是一厢情愿，我自然早已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我一开始就输了，我怎么可能赢一个死人呢？”

静默了良久，恶魔王叹息一声，说道：“我喜欢这个故事。不过我要反驳你一点，我们恶魔虽然信奉实力至上，但是我们同样也是有感情的。智慧生物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这是你们人类对我们恶魔的偏见，我对这一点表示抗议。”

微愣了片刻，二先生微微低头，“看来确实是这样，我为我的无知表示歉意。”

“还算真诚，我接受你的道歉。”恶魔王颔首道，“不说这些了，紧绷了很久的弦今天突然断掉，你的生命之火最多也就剩十几分钟了…”

他缓缓抬起了手，“虽然放任不管你也会死，不过作为你今天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的回报，还是让你少受点苦，送你一程吧。我差不多也该离开这里，前往自己的战场了。”

“好。”点了点头，二先生闭上了眼睛，准备赴死。

这个时候，房间角落一只黑色乌鸦缓缓抬起了头，它眼中的红宝石亮了起来，射出的红光于空中交织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

恶魔王察觉到了这件事，眉头微皱间，已经出手的爪子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猛然挥下！

“啪！”突然，恶魔王的爪子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滞在了二先生的面前！

一个有些邋遢的灰发中年男子，他的手搭着一位金发中年的肩膀，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当中。

博特莱姆和帕文！

抓住了恶魔王爪子的，正是帕文！

博特莱姆则是猫在了帕文的身后，很是严肃地高举着一根长长的深褐色魔杖，嘴里正在默念着什么…

片刻后，博特莱姆神情古怪地缓缓放下了手，口中也停止了吟唱…

帕文盯着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恶魔王，眉头紧锁，“这一代的恶魔王…这么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