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破碎的梦

听完，洛岚轻轻撇了撇眉，愣着双眼紧缩地瞪向克罗索德“……什么意思？！”

克罗索德脸色沉重地回答：“洛娅的这第三世，出了些问题，原本她降生在平凡人家，以平凡人的姿态安逸地度过一生，但这也就是问题所在，那个星球有些特殊，而在七年前，当路西法降临在那里的时候，一切都朝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路西法？你在说什么！”洛岚忽然激动地大叫起来，随后稍稍平息了情绪，她猛地回忆起来七年前是红叶与艾兰特意瞒着她跑到某个星球的时候，起初就不认为她们是在无聊的闲逛，而且还不顾危险地接近路西法的眼前，她们果然是来寻找洛娅的转世的。

洛岚双眼划过精光，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我说那又怎么样？！”

“如果真得出什么意外的话，那样更好！”洛岚伸手随着拨弄着眉前几条乱丝，然后嘴角溢出了笑容“如果她的转世体死了的话，那么她的灵魂也会回归本位，这也指代着洛娅会复活对吧！”

克罗索德眼神肃穆地盯着洛岚“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我认为这么多种的偶然重叠在一起不止是巧合，魔神路西法、洛娅，还有创造神的转世体如今都集聚在相同的地方！”

“创造神……？！”洛岚微微一惊。

克罗索德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路西法与洛娅之间的恩怨，如果让他找到洛娅的转世的话，就定然会对她不利！不仅仅是杀了她这么简单，见识过他的恶魔吗，路西法也擅长研究灵魂，灵魂姿态下的洛娅非常不稳定，而她的肉体收纳在水晶棺里，本身并不具备力量！”

“所以……这才你所说的，洛娅有危险？好吧……这的确有些麻烦！”

洛岚耸了耸肩，然后神情焦虑地叹息一声“那么她的位置……也就是那个星球？”

“没错，你曾经去过那儿，那个星球的名称是阿斯特拉星，不过需要强调的……这个星球有些特殊，而居住在那里面的人类并非一般人类，其平均寿命超过四百年，都是半神！”

“半……半神？！”洛岚的双目错愕地猛地眨了几下。

克罗索德再次点头“是的洛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塞罗尔战役？”

洛岚摊了摊手，表示没听说过。

克罗索德皱着眉头，神色庄重地说道：“那是距今约三十万年前，还在二代神王克罗诺斯领导下的神界与魔界的激烈交战，同时也继远古时代，最后的原始神的陨落，传说中的光明神巴德尔·博德在那场战役里下落不明，但真实的情况是受到重创的巴德尔坠落到了某个星球，被那里的人类找到后经过治愈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内伤没办法痊愈，生命力持续流失，最终在几十年后死去，但期间与那里的人类结合后留下了子嗣，在经过三十多万年的推演，期间发生过几次战争，如今那里普遍都是神的后裔！”

“什么！！”洛岚无比震惊，低着头用拇指轻轻托住下巴“光明神巴德尔……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先有黑暗……于是…又创造出光明……！”克罗索德诉说着古老的颂词，然后轻声说道：“虽并位列五大创世神，但是也拥有着与他们相对等的力量，它对应着厄瑞玻斯erebus（永劫的黑暗）！”

听完，洛岚双眼猛地瞪大“克罗索德，这该不会还有你的目的吧，要我去找到光明神的转世？”

克罗索德尴尬地点点头“没错，不过不用特意去找，先找到洛娅的转世体再说！”

“我本来就是那么打算的啊！”

洛岚不屑地撇撇嘴，然后又突然问道：“不过说起这件事令我很好奇，路西法那家伙既然在七年前就已经降临在那里了，那个星球竟然到现在都还完好无缺，就算那里居住的都是半神，就算是刚刚解开封印路西法也很难应对吧？”

克罗索德摇头“并不是这样，光明神当初并没有教导那些人原力的使用方法，应该他为了不想发生为了力量而引起的争斗，所以现在的这些人虽然是半神，但实际上就是比常人再强一点的普通人了吧，不可能与路西法还有他的恶魔们抗衡的！”

“不过还有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克罗索德微微皱眉，说道：“路西法他什么都没做，这七年前他一直待在他的魔王城里，而那些恶魔也是各自独立，从一开始为了掠夺生命而恢复身体外，路西法从来没有向他们下过任何命令，他行为的意义似乎不再是单纯的破坏，他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别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

洛岚恍然地点着头，然后一脸欢喜地笑了起来“懂了，这家伙……还真是学不乖啊！！”

“那么……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就是那个……！”

克罗索德表情凝重，但是话语才刚说一半，洛岚便离开了。

“这家伙……又！”他疲惫地喘了口气，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岚以空间穿梭返回了魔神界白玉之庭，但红叶并不在那里。

“这家伙……又跑哪去了……算了，不管？”洛岚摇了摇头，神情落寞地闭紧了双目，就像想到马上能够与洛娅再次相见她就觉得分外激动，伸了伸手，召唤出虚空万藏，它散发着浑厚的空间波动。

“我记得……阿斯特拉的坐标位置是…………找到了！！”

洛岚兴奋地咬牙一笑，转身化成一缕流光飞逝。

————

意识，渐渐沉淀了下来，在触目及深的混沌里仿佛能听得见声音。

格雷望着四周渐渐清晰的视界，那不断传来耳中的哭声。

喉咙好几次发出抽泣，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依偎在好宽、宽厚的胸前，小孩子的哭泣声。

有一名中年男人，将这个浑身是血与瘀伤的小孩，抱在自己的怀里，轻拍着他的头，而那名小孩，无异于就是小时候的格雷，那时候他才六岁，他清楚记得那个场景。

“会痛吗，格雷！”

听到从头上传来的温柔语气，小孩差点要点头，但摇摇头，然后又哭了起来。

男人面露笑容，一直紧紧抱着边发抖边依偎着自己的小孩。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学着跟别人打架，而且还被打得那么惨，可真是吓死我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庞，曾经那个沉浸于喝酒赌博舍弃家人的父亲，在最后染上重疾而撒手人寰的令他厌恶的父亲，不知为何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梦中，而这个模样，似乎在他更小的时候曾见过。

而如今再也无法看到、感觉到的那个人的身影，在这片夕阳空间之中，依然令人眩目。

他抚摸着小孩的脸庞，温柔地诉说道：“不过，你能忍到最后，真了不起，我听说你是为了保护被他们欺负的女孩才勇敢上前的，你可以引以为傲喔！”

暮色的天空，闪耀金色光辉的整面平原，似曾相识的美丽风景之中，那个人慈祥的话语，都是说给怀里的小孩听的，而那一定是，已经无法回想起来的记忆片段一旦醒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最古老的，最令人向往不已的，如今已经埋葬了的过往的心愿，但那是无可取代的，儿时的淡淡憧憬。

“你表现得很帅喔，格雷·阿索姆，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那慈爱的笑容，让小孩又再哭了起来，仰望着身旁那个人的容颜，他哭哭啼啼地想发誓。

年幼的孩子（小时候的格雷）嘴巴的动作，与伫立于外侧的格雷（幻影）的声音，只有说出口的话语不同，其余则完全吻合，曾经，我想变得像你一样，那么坚强，但是，你为什么自甘堕落？

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父亲带着自己和母亲，离开了本来的家，并且不断地东躲西藏，整日奔波不停，每几天就换一个地方，那时候他们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变了，母亲也变了，直到过了两年后，他变得自暴自弃，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母亲，也抛弃了我。

我曾经在说，我想要成为像父亲那样伟大的人，那是儿时的美好祈愿。

但是梦碎了，不再去相信了。

而临死前的父亲依然那样说道：“我会变成星星的，变成美丽夜空上的一颗星，从天上永远守护的，我会永远守护着你，永远把你放在我的心上，但是你不要再想我，你要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要学你这该死的父亲，你要成为人人赞颂的英雄，一个令我在天上都引以为傲的英雄喔！”

那个人挤出满脸的皱纹，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以清澈的眼神坚定说：“不可能办不到的！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你什么都办得到，到时候你也可以找到许多喜欢的女孩，她们都会成为你的！”

说完，夕阳与金色风景远去，梦逐渐破碎。

视界再次被黑暗覆盖，格雷拼命伸出手，而那个男人最后，从光芒的那一头说道：

“因为，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啊！”

梦渐渐散去，黑暗如潮水冲刷着格雷的意识，不久后，耳边又传来温柔的呼唤声。

“你究竟在做什么样的梦啊，格雷……”看着滑过脸颊的泪滴，少女小声地问道。

在阿斯特拉王宫内的房间的床上，少年正静静地安眠，他是被金发金眼的少女以及同伴们送来的，少女支援者也在一起，安稳的呼声溶入室内的寂静之中，经过一场激战，在击溃肆虐于王都的恶魔获得胜利的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是相当安详，迷离中仿佛听到艾伊娜的声音。

“……我本来应该好好讲你一顿的，你真是太乱来了！”

闭着的眼睑中溢出一道泪水，艾伊娜轻轻地以手指将它拭去。

面对嘴巴微张，又再度陷入沉眠的少年，她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稳重的笑容。

“不过……你很努力喔……恭喜你，你拯救了所有人，你是个真正的英雄！”

悄悄环视四周后，艾伊娜温柔地撩起格雷的刘海，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格雷挣扎地挤着眼睛，将意识飘荡了回来，他安详地笑着，并用尽全力地抱紧身边少女的胳膊。

然后，轻声呢喃的话语被风吹散，消失了。

在被抱着胳膊的同时，看着如孩子般逼近的笑脸，少女染红了脸颊，狼狈地将视线转移向别处。

“大人……请不要这样！”

“啊？？”格雷的眼睛圆睁，就仿佛大梦初醒地望了望四周，眼里蒙起的薄纱迅速消散，紧绷着全身力气，看清楚后，他的双眼瞪得更大了，注视着眼前的少女，那并不是艾伊娜，而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遐想。

格雷急忙望向四周金银雕刻的房梁与各种华贵的装饰物，他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身前的少女身穿着常规打扮的女仆的制服，满脸通红地低着头，并维持着恭敬地态度看着格雷。

“勇者大人，这里是王宫，您忘了吗？您击溃了恶魔，而我负责照看您的宫女！”

“艾伊娜在哪？”格雷咬着牙，一脸紧逼地望着她“我问你，艾伊娜·德琳她在哪？”

但是面前的宫女表现出了困惑的模样“对不起，我不知道，没听过您说的那个人！”

“你醒了啊！”这时，少年的声音忽然传来。

身穿威武的赤红色盔甲，亚瑟·阿托克斯慢慢走了进来。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他面色严肃地走到格雷床边，然后对旁边的宫女招了招手，让他先出去。

“首先我要感谢你，你击溃了恶魔并拯救了王都，将牺牲者控制在了最少数……！”

“客套话就免了吧，我只想知道，艾伊娜现在在哪？”

听完，亚瑟的脸上透过一丝纠结“艾伊娜……她……她现在不能见你！”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能见我？她在哪！？”

“她很好，她现在很好……”亚瑟紧咬着嘴唇，表情苍白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抬头，神色紧张地说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带她来见你！”

“你带她来？……不对，你在说谎，艾伊娜她……究竟去了哪里？！”

“她……”亚瑟低头回忆着，表情一片苦涩。

两天前，就在格雷举起光明剑莱瓦汀的瞬间，其散发出能够扫清一切黑暗的白光将几乎所有的恶魔都消灭掉，而黑风虽然抵挡住了这股白光，但也被格雷砍断了爪子与半边黑翼。

“给我记住！我会再回来的！！”黑风凶狠地嘶吼着，向着远处飞去。

“别想逃走！！”亚瑟眼神凛然地大喊着，就在这时，身旁的格雷忽然摇摇晃晃，身上的白光仿佛燃烧着最后的余烬，它微弱的闪烁几下，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尸体，立即倒地丧失了意识。

“格雷？！”亚瑟微微一愣，而紧接着，他忽然看到远方那令人惊颤地景象。

“放开我……快放开我！！”少女发出恐惧地尖叫声，疯狂地摇动着身体挣扎着，只见黑风用仅剩的黑色铁爪牢牢抓住艾伊娜的身体，然后朝远处高飞。

“该死，它抓走了那个女孩，快阻止她！！”

在骑士还来得及作出应对，迎面忽然刮来一场暴风，只见黑风猛挥着她半边黑翼，紧抓着艾伊娜骤然加速，很快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化成扭曲的黑色风翼残留在虚空上。

“不……不！！”亚瑟激动地伸出双手，像是要抓紧什么，但是已经无能为力，她绝望地低着头，眼神无比狰狞、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