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狠心的阿兄

曾氏被设计扭伤脚一点,并不难猜。

明舒初时只顾着急母亲，并没多想，事后冷静回忆,便品出分不对劲来。首先卢三的丫鬟出树林找求助时直接找上陆徜就很古怪，宋家在百花园安可以说隔个五步就安排了一个下，她要找帮忙，应该找最近的宋家下才对，再通传主家好做应对，何必舍近求远绕了一大圈去找时根本不在树林外的陆徜？

分明就是卢三想接近陆徜，利用的孝顺给下的套。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小娘想接近心上出此下策也无可厚非,然而轻摇却说她被曾氏身边挤开,找曾氏的时候又被指错了路。如果些都是被设计好的,那足以证明一开始，卢三就处心积虑要利用曾氏来达到己的目的，先支开轻摇,又将曾氏骗入小树林，再找机会引陆徜前来,制造一段相遇，既博得曾氏的好，又取得陆徜激，最键的是,她比别家小娘都快一步接近了陆徜。

既然一切都是预先设计好的圈套,那么曾氏的受伤也许就不是意外，而是为预谋，因为只有曾氏受了伤,才能让后续发展顺理成章。

小娘为己婚事筹谋，耍些无伤大雅的心机在明舒里并没么，若是利用她母亲，甚至不惜让曾氏受伤就为了制造那一点点的机会博取好，明舒是万万不能认同。很多时候不过由小及大，今天她可以为了见陆徜用曾氏设下圈套，那改天她再有更大的欲、望时，为了一己之私便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曾氏虽然是个通透豁达的，辈没经历过后宅阴私，根本不是卢三的对手。如果阿兄真的娶了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而她又不在家中了，平静和睦的家宅也不知会变成么模样。

“看不出来，你年纪小小，竟反过来操心你兄长的婚事，未雨绸缪。”宋清沼完明舒的解释，失笑道。

故意指错路的小丫头既然已经找出来，明舒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杏香嘴里问出了时情况，毕竟买通她的戒指正在她手里攥着，又有宋清沼在旁帮忙，做贼心虚的杏香哪招架得住，三下五去二就全都交代了，确实是卢三的小丫鬟悄悄给她塞了戒指，让她伺机引开轻摇。

事若搁别家，即便有些怀疑，到底在府上做客，一般不会细究，也就明舒因着曾氏的伤较起真来，又涉及兄长亲事，不得不认真以对。

“的心思，前放在读书上，现在放在仕途上，根本就没想过婚事，阿娘又管不住，我个做妹妹的，更干涉不了，最多就是替多长个心眼。要真看中那个卢三娘，我也反对不了，能做的就是把我看到的都告诉，让己决定罢了。”完宋清沼的话，明舒摸着那枚戒指回道，语毕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家家事麻烦到了，又道，“今日事要是没你帮忙，我查不清楚，多谢你了。”

“曾夫在我府中做客，却因为我家下而受伤，件事我们家也难辞其咎，帮你也是帮我母亲肃清后宅。只不知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要找她对质吗？”宋清沼问道。

明舒继续摩挲手中戒指道：“不用，聪明不必明言，若撕破了脸反而难看，要你母亲为难，毕竟……你母亲是想保媒的吧？”

“多谢你体谅我母亲，她也是一片好心，可惜识未清。件事我会另找机会告诉她，免得她继续被蒙蔽。”宋清沼道。

明舒点点头：“那也对，是要同许姨说清，以免日后再被利用，多生事端。”

卢三之事暂告一段落，两正慢慢往回走。宋清沼与她聊了许多，不免慨：“你们兄妹二，倒是时时刻刻都替对方着想，你帮你阿兄掌眼，你阿兄也……”

“我阿兄怎么了？”明舒回望。

宋清沼长长吐出口气，话不出口。

“没么。”收回话题，又道，“明舒，你对过去真的毫无印象，一点都记不起？”

“想不起，我刚醒的时候，连母亲和阿兄都认不出。”明舒惆怅道。

“陆徜和曾夫，你也不记得？”

“嗯。么都想不起来。”明舒点头。过去像一纸空卷，么都没留下。

宋清沼看出她的失落，斟酌片刻，忽道：“明舒，其实你有没察觉……你和你的兄长、母亲，不太一样。”

很难去描绘那种觉，明舒和陆徜、曾氏的情虽然十分融洽，可许多的细枝末节却又让觉得，明舒与们有很大区别。诚然，曾氏很好，陆徜也很优秀，出身决定生活，一个普通家庭，很难培养出一个像明舒样的孩。

“你想说么？”明舒猛地收起笑容，仿如刺猬。

宋清沼察觉到她的抗拒，便道：“没么。”

明舒亦不再接个话题，只是情不禁摸上腕间金镯——刚醒的时候，她也和宋清沼有着同样的疑问，是那么好的母亲，那么好的兄长，她不愿多想。

————

午宴过半，卢家三娘借口更衣离席，带着丫鬟往偏厅去了，可走到分岔路时，却又换了方向。

“消息可准？”卢三娘边走边问丫鬟。

丫鬟道：“千真万确，都按娘的吩咐，让在外院盯着，消息是陆状元身边的来安那打来的，再准确没有。陆状元因为陪三殿下多饮了两杯，正在寻风轩小憩，落了单，娘现下赶过去，应该能与陆状元遇上。”

卢三娘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丫鬟谦虚了一句，又不解道：“可是娘，陆徜虽是状元郎，可家世平平，您何必费么大力气接近？”

“你懂么？按着父亲的意思，儿女婚姻不过牟利之器，多半是挑家不挑，就算嫁高门大户也不见得可心，不如状元郎。家世既普通，成亲必定敬我一头，家中母亲又好拿捏，一个妹妹虽然有些小聪明，却不足为患，将来后宅不是我一独大。陆徜又有真才实干，不愁没个好前程，到时候就是我出头之日。”

“就算如此，夫已经替您谋划，爷对陆状元也颇满意，婚事只要们点头会为您出，您为何要……”

为何要亲动手？

“不是因为陆徜性情寡冷，我说的婚事，谁都拿不了主意，除非点头。就算有父母替我操心，可若陆徜不愿，我家能强迫？少不得我花点心思，叫那陆徜对我死心塌地。”卢三一边说一边扬起得意笑容。

小丫鬟恍然大悟，指着前头的四无拦的小轩馆道：“娘，那儿就是寻风轩了。”

轩馆四种着芭蕉，蕉叶掩映之下，馆内情景隐约可见，果然有坐在湘妃竹帘下休憩，旁边站着个，正是陆徜小厮来安。

主仆二绕过芭蕉，小丫鬟扶着卢三娘假意道：“娘，您留神脚下，有个小轩馆，咱们走了半天，不如去歇歇？”

卢三娘细细应了声，与丫鬟迈轩馆，先瞧见来安，很是诧异，刚要道声巧，目光一转，却见那湘妃帘下坐着的，并非陆徜。

明舒拿手支着头，笑吟吟看着她：“卢三娘，好巧啊。”

卢三娘脸色微变，倒沉住了气，可她身边的丫鬟却没忍住：“怎么是你？不是陆……”

“小玉！”卢三娘重斥一声，阻止了丫鬟的话。

“你以为是谁？”明舒挑挑眉，又朝来安道，“去吧，我阿兄身边要你照应。”

来安应了声，飞快走了。

卢三娘猛然醒悟，己中计，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太小瞧个陆明舒了。

明舒笑意不减：“我瞧卢娘脸色不大好，不如坐下歇歇？”

“不了，既然陆娘在里小憩，我们是不打扰你了。”卢三娘勉勉强强道，她虽有些城府，到底嫩，被识破心机，正满心羞愤，恨不得马上离开。

“么着急？不是走了半天，要来歇脚。我不怕吵，在干坐着也无趣，正好与你说说话。”明舒道。

卢三娘瞧她懒洋洋坐着，双眸敞亮如透心，愈发衬得己像个跳梁小丑，心中羞恼至极，只道：“不了，我只是出来更衣迷了路而已，么久不回去恐我阿娘担心，先走一步。”

“真可惜，以为能与卢娘多聊句呢。”明舒不再多留，只是在卢三转身之时又叫住了她，“卢娘稍等，你我相识一场，我有样东西想送你。你可接好了。”

卢三娘转身，只见明舒信手掷来一物，扔她怀中。

她定定神，拿起那物一看，脸色顿如打翻酱料铺般精彩。

不是别的，恰是她拿去买通宋府小丫鬟杏香的那枚戒指。

————

是夜，席散，国公府恢复平静。

宋清沼趁着陪许氏用晚饭之机，把白日里发生的事一说，许氏果然拍案大怒。

“岂有此理，卢家那丫头竟然在我府中行此下作手段！枉我以为她是个心思纯良的孩，没想到素日里都是装出来的，真是可恨！”许氏生平最恨等玩弄阴私手段的，下气得不行，“改明儿我就找她母亲说去！”

“阿娘，事明舒既然已经不追究了，就别辜负她的心，闹开了对三家都没好处，反生嫌隙，日后多注意些就是。”宋清沼劝道。

许氏不解气，令将吃里扒外的杏香拿住发落，才算稍稍消了气，又道：“明舒那孩倒是个识大体的，虽说家世平平，品着实不错，难得你也喜欢，亲事我与你父亲商量过，可以结。你看呢？若是可以，天为娘就打发媒上门。”

令意外的是，宋清沼摇了头。

“阿娘，不急。”

有预，现在去提亲，十有八九不会成。

“不急？你可知现在陆明舒在京城有多抢手？状元郎的亲妹妹，是尚书令的亲闺女，想娶她的，多如过江之鲫，再晚就被别娶走了！”许氏倒是被气笑。

说喜欢陆明舒的是，现在父母松口了，倒不急了。

“不妨事，再等等。”宋清沼坚持道。

许氏气得头疼：“你孩，我是管不了你了！管不了了……”

宋清沼告罪离开许氏屋，叫来己的长随。

“你亲跑一趟江宁县，替我查查陆徜的底。”

————

夜色撩，粽香四溢。

陆家的端午宴并没因为去了趟国公府而被取消，小家宴被安排在了陆徜的庭院里，曾氏、陆徜与明舒三围着一桌菜小酌。

桌上除了各色菜点外，有曾氏亲手以各种不同的馅料包成的角粽、锥粽等粽，每颗粽都不大，剥开后米粒莹润，馨香诱。一颗粽切作三分，三分食，每种口味都能尝到，却又不至撑腹。

曾氏白天在国公府应酬累到，坐了一小会，就让轻摇扶回屋去歇下。倒是明舒白天在国公府吃得不多，回到家中敞开了怀吃个高兴。

“是在家里吃饭舒坦！”她慨道。

陆徜拈着青瓷酒盅，斟饮陪着明舒，看她吃了个七八成饱，才开口：“今天在国公府玩得开心？”

“一点都不！”她耗心耗神耗力，哪里开心了？

“是吗？我瞧你连来安都叫走了，以为你玩得特别开心。”陆徜道。

明舒正戳了第四个粽要吃，闻言放下到口的粽，道：“怎么么也瞒不了你！”

衣袖滑下手腕，露出右腕上的五彩长命缕，陆徜微熏，盯着那条长命缕看。

“你想瞒我么？”

明舒坐到身边，道：“阿兄，你该不会怪我搅黄了你的亲事，赶跑了你的美娇娘？”

“我要是怪了呢？”陆徜半眯眼眸。

卢三娘的心思，怎么看不明白？只是时不便计较，才远远避开罢了，没想到明舒倒替出了手。

“怪我我也要赶！”明舒将筷重重一撂，凶道，“我不喜欢那个卢三娘！你不许同她来往！”

不知为何，陆徜觉得有些开心：“你为何不喜欢？”

“因为她品不端，心术不正，不宜为妻。总之我不同意，也不会认个嫂，你要是看上了她非她不可，我就……”

“你就怎样？”陆徜反问。

“我就和你脱离兄妹系！”明舒抛出最重的话。

不想陆徜却道：“好啊。”

求之不得。

“……”明舒足足愣了五口粽那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阿兄……你……你好狠的心……”

陆徜低声笑了。

明舒久未见露出样的笑容，便直盯着看。

陆徜笑够之后方道：“你不喜欢的，我就不理会了，可好？”

明舒终于高兴：“差不多。”

她又挨近陆徜一些，道：“阿兄，你别愁，你的亲事有我替你把，肯定替你找个更好的娘，我今天都打了，贾家的娘温柔，刘家的娘甜美……”

“够了！”陆徜的好心情被她坏了一半，“你就么迫不及待想让我娶妻？”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最是间得意事。阿兄已经完成了一半，难道不想完成另一半？”

“想。”陆徜盯着她。

明舒心脏漏跳一拍。

“我的妻，得我说了算，你挑的些，都不算，别白费功夫。”

“你惦记着那个江宁县的娘？家指不定已经嫁了！”

“没有，她没嫁。”陆徜饮尽杯酒。

“你若确定，那就回去找她！”

“好。”

“啊？那你时回去？”

“快了，就快了。”

————

五月转眼已尽，六月入伏。

新铺落成，满堂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