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好人

大夏历证圣九年十月二十八日

入夜，今天虽然不是月中，但雷瑟守备上的天空中还是出现了一轮巨大的圆月。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

至少雷瑟守备中的见习生们是这样想的。

此刻的雷瑟守备内，见习生们正在开结业晚会。

“那么！祝我们成功完成结业测试。”

罗志威站在由沙袋高高堆砌的高台上，清了清嗓子喊道。

“噢噢噢！”一众年轻人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一醉方休啊！”小个子林静举起杯子扯着嗓子大喊道。

“醉你个头，这是果啤！”韩宝宝瞪了他一眼，军队里非庆功宴不准饮酒，果啤是一种饮料，只是带点酒味儿，是不少酒鬼的替代品。

“让顾晏小天使上来说两句啊！”有男生在起哄。

“额......”顾晏倒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这段时间的测试，让他们成了真正可以信任的战友。

“滚吧你，别打顾晏小天使的主意！”田婷婷也大声嚷嚷，性子泼辣，她也在这段期间放下了对顾晏的偏见，他们之间原本就什么恩怨。

“哈哈哈！”哄笑声响起。

“请尽情享受今晚。”罗志威走到顾晏的座位旁优雅的鞠躬，然后倒满一杯果啤。

“连长今晚要巡逻，就不来了......”这时又有见习生推开门走进房间说道。

“哎~我看他还是放不下面子哦！”林静笑着把喝了一半的果啤放到桌子上打趣道。

连长虽然在二十多天前输给了顾晏，但还是被见习生们尊敬，尽管在这段测试时间的进一步相处，让双方关系都近了很多，可这个时候连长显然不会打扰见习生们的狂欢。

片刻后，顾晏坐在城墙之上看着远方的夜景。

城墙之上很空旷，只有四角的哨塔里有人在放哨。在最靠近顾晏的那个哨塔里，哨兵不时把眼光瞥过来去看一看已经成为守备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色天才少女。

而后者并无察觉，她抱着膝盖，眯着眼睛，陷入思绪深处。

坐在高高的地方，四周十分安静，晚风微微吹拂，孤独的她不自觉就想起了童年在永安城的时光，总是和另一个小女孩儿缠着一个小男孩儿。

......

......

郦山，齐光带着齐影和顾晏在山脚下采药。

齐光背着木篓，腰间悬着布袋走在前方，小手紧紧抓住他衣角的顾晏跟在他身后。

还有一个素白布衣环顾四周的齐影，手中提着木篮，篮子里已经有不少草药了。

齐光左看看右瞧瞧，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看向一块儿草地。

“都过来。”

顾晏探出头，齐影往过走。

“这些粪便......是剑齿虎的？”齐光弯着腰，眉头紧紧蹙着看向草地里的新鲜粪便。

“阿光你要捡屎吗？”顾晏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带着一点惊恐和嫌弃。

齐光同样瞪了顾晏一眼，这孩子是脑袋有包吗？

“确实像，爷爷以前让我们记住过的。”阿雅眨动大眼睛，面上带着凝重。

“我们赶紧走吧！”齐光起身，吸了一口气，不敢在这里待下去了。

齐影也知道这里也许有危险，连忙跟着齐光上前。

只有顾晏，她好像有种被呼唤的感觉。

“顾晏，别发呆了，快走！”齐光主动牵起了顾晏的小手，脚步匆忙。

“哦哦。”顾晏呆呆的被牵起了小手，先前那种感觉转瞬被一股羞意占据。

三个孩子在山林间穿梭，眼看就要到了山脚，一抹白影出现在三个孩子面前。

这是一头白虎，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形白斑，浑身黑白相间的花纹宛如大绵袍一般平平整整地披在肩上。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

“咕噜......”三个孩子都咽了一口唾沫。

“跑！快跑！”齐光最先反应过来，赶着齐影和顾晏，他自己则是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一个装有粉末的瓷瓶。

白虎压根儿没搭理齐光朝它抛去药粉，张着血盆大口径直冲向了顾晏。

顾晏被吓得呆住了，千钧一发之际齐光一个猛扑将顾晏扑倒，替她承受了一记猛击。

但她也不好受，脑袋正好磕到了一块儿小石头，昏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之际，已经是在医馆的床上了。

迷迷糊糊的她往左边偏偏头，进入她视野的，是浑身布满可怖伤痕的齐光。

......

......

顾晏取下头上的钗子，任由扎好的长发散落，晚风吹过城墙外的草地，轻轻发出“簌簌”的声音。

少女望着满月，回忆往事。

“顾晏，怎么在这儿啊？你可是今天晚会的主角啊。”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顾晏的思绪。

月亮的照耀下出现一张俊俏面孔，罗志威踏着脚步来到了城墙上。

“我想要安静一会儿。”顾晏把钗子收进衣服里，罗志威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不由看呆了，长发飘飘的顾晏在月色下宛如神女一般。

“不喜欢吗？”罗志威在顾晏的旁边坐了下来，他很注意的拉开了大概有一米多的距离。

“不是......我只是。”顾晏摇了摇头。“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哨塔上的哨兵朝城墙上的两个人又瞥了几眼，露出诡异的神情，又一个不怕揍的小崽子。

沉默了好一会，罗志威开了口。

“顾晏，为何无论我的邀请你总是拒绝？”

顾晏沉默。

“是因为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很不满意吗？”

顾晏摇头。

“是因为我很让你讨厌吗？”

顾晏想了想，再次摇头。

罗志威的人品是没得挑的，所以只有他一个追求者可以和顾晏多说几句话。

顾晏认为罗志威确实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一阵晚风吹过，草地“簌簌”的声音响了许多。

“是因为齐光吧。”罗志威突然低声问道。

“你！”顾晏瞪大了眼睛，心中惊疑不定。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我明明从来没有说过......

“看来我猜中了。”罗志威叹了口气，可惜莫得奖励，神色中反而带着浓浓的忧伤。

“你怎么知道？！”顾晏突然用着敌视的眼神看着罗志威，语气冰冷。

以罗志威的家世背景，对自己做调查并不难。但真若如此，罗志威会比那些追求者更加让她厌恶。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误会了......”罗志威心塞，想哭，这种感觉比起第一次向顾晏告白被断然拒绝还要痛苦的多。

顾晏不语，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月光照在罗志威俊俏的脸上，一片煞白。

“韩宝宝说过......”罗志威看向远方，眼神黯然了许多，“你说梦话的时候，老是叫这个名字。”

什么！顾晏脸色微红。

罗志威缓缓站了起来，月色很淡，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不满意我的地方，我可以努力去做好；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也可以去改；但你心里已经填满了另外一个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修长的身形微微颤抖，仿佛越来越大的风能够把他吹下城墙一般。

“抱歉......”罗志威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一步步走开。

草地“簌簌”的响声越来越大，顾晏看向罗志威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说道。

你是一个好人。

但不是我心里的人。

她继续抬头看着月亮，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和阿光一起躺在摇椅上的时光。

感情这玩意儿，有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