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整顿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为奴为婢的。”

楚慕雲的声音宛若山间冷冽泉水，若高山雪莲，叫人神往而不敢靠近。只见她白皙修长的指尖慢慢挑开窗帘，瞧着外头的热闹。对着外侧的如虹吩咐道：“叫山虎大哥直接驾车去朱雀街北的含香阁。”那正是今日她要去的目的地，母亲嫁妆里的胭脂铺。

这间胭脂铺子之前她同哥哥是去过一回的，里面充斥的劣质的香气，装潢浮夸不堪入目。那时她未亮明身份，里面的掌柜借着侯府的势对他们出言不逊，被她好一顿教训。这是母亲陪嫁里地段最好的铺子，若是还任由那个无能之人管着，她是饭都吃不下。

“奴婢省得了。”如虹得了命令，便立马往前靠了些，吩咐了外面的车夫。

“小姐，这儿会到了闹市，还是不要看了才是。”如玉轻声提醒道。

楚慕雲点了点头，收回了手，将目光移转到秦艽身上。他穿得很是单薄，清清瘦瘦得，看起来摇摇欲坠。其实之前楚慕雲吩咐人给他准备了厚衣裳，不过他却仍然穿着自己的旧衫，但无论如何，总归是比之前的看着好一点了。她嘴角浅勾，一双眸子中带着说不清的疏远与风情轻声说：“秦艽，你能做好此事的对吗？”楚慕雲语气颇为笃定，仿佛对他万分信任。

秦艽被她看得腾地红了脸，不敢直视对面的女子。结结巴巴回答着：“是，秦艽能的。”楚慕雲自然是相信他的，她就是不相信秦艽，也得相信祁言呐，捡了祁言的漏还不得把心放进肚子里？

他们的对话惹得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展青忍不住睁开眼，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内心不禁啧了一声，他十分赞同将军棒打鸳鸯，毕竟跟着小姐这几日，他倒觉得这世间无一人配得上他们雲雲小姐！虽然他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当初被派过来时是极为不乐意的。

不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山虎的声音也在外头传来进来，“小姐，到了。”

“展青，你等会扶着秦公子最后下去吧。”如玉看了一眼坐在最里边的秦艽，笑着叫住了准备要走的展青。。

展青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楚慕雲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只好咽下肚子了。

如玉如虹率先下了车，如虹掀着帘子，让如玉小心搀扶着楚慕雲下来。

离元宵佳节没几日了，这街上倒是比前些日子热闹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店铺都敞开大门，迎接着客人，眼前的含香阁更是如此，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着较为单薄的衣衫站在门外，对着往来客人招呼着——

“这位小姐，我们含香阁新到了一批货，可要进来看看。”

“您看看我这口脂，可不是别的店能有的，您瞧瞧这颜色，多好看啦！”

……

看着眼前这般景象，楚慕雲心里的火都要烧起来，不过此刻在外面也不好发作，她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心道：看来那管事的是完全将自己的话当作耳边风了！沉着脸往那边走去，果然那个几个女子一看有人过来，立马便涌了上来，簇拥着几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有什么新品。

楚慕雲目光中似乎淬了冰一般，扫了几人一眼，薄唇微启不耐烦的道：“聒噪。”

那原本将她围成一圈的妖娆女子见状，一个个都突然噤声，不敢再说话，让出道路时，才突然反应过来，瞧着她的背影，几人议论纷纷，讨论着这是谁家的小姐。

店中，稀稀拉拉有着几个客人，看衣装，大都是些往日不知妆束的中年妇女。那之前被楚慕雲教训过的老板可能也是看出了这点，此刻正躺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抱着暖炉，闭着眼嘟囔着，“不买你们可别乱摸，弄坏了什么你们都是赔不起的。”

楚慕雲扫过店内的一切，那些镜子上的金箔全都被去掉了，除此之外，与那日来时没有任何差别。楚慕雲打量了几位客人，走上前去，问道：“几位客人都喜欢些什么样的胭脂？”

几个人诧异的看了楚慕雲，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随便看看，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掌柜瞥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个曼妙的背影，只当是普通的来买胭脂的小姐，不再去理会。

楚慕雲一开口就把那几个妇人给吓走了，疑惑着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道自己有这么吓人吗？不过还是有一个妇人踌躇上前，却有不敢开口。楚慕雲对她笑笑问道：“您需要些什么样的胭脂？”

“我……我想买些胭脂给我女儿，她嫁到京城已是许久不见，我一个从乡下来的也不知道买些什么样的。”楚慕雲点点头，在货架上扫视了片刻从手边柜子上拿出一个瓷瓶。

“这个颜色在京中很是受欢迎，适合的人也很多。”掌柜虽然荒唐，但是一些京中时下盛行的胭脂也是备了一些。至于价格——楚慕雲也不知道这个价格对于平常的乡下妇人是贵还是实惠。不过她见这妇人只徘徊在这一个柜子边，想来应该是能负担这一片区域的的价格。

果然那妇人接过之后，立马找到伙计付了钱，还感激地对她行了个礼。

楚慕雲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现在店里没了旁人，楚慕雲环视一周。

随手拿起柜台之上的一面铜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啪！”地一声，惊地那管事的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管事的赶忙爬了起来，抻着脖子，骂骂咧咧：“谁啊！是谁？这么毛手毛脚，是不是要找茬？！——”如虹瞪了那管事一眼，心说这时候倒是聪明，我们小姐就是找茬来的！

等那管事回过神再看清眼前的人时，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不知该有什么动作。眼睛提溜转了一圈，看着这妮子今日并没带那天的男人过来，而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个病怏怏的，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都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顿时也嚣张了起来。

“这位小姐，你怎么今儿又来了。上次是爷给你面子。今日这个是你先不长眼的摔了东西。不给爷赔清楚了，咱就去见官！”

楚慕雲冷冷地睨着他，手又放在了一个金色盒装的胭脂上，说：“我走的时候怎么告诉你的？”

“你！别——”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楚慕雲手一挥那一排排的金装胭脂都被打落在地，散落四处。

秦艽一看这架势，十分不解，明明楚小姐看起来应当不是这种跋扈欺压百姓的人才是。张了张嘴想要劝劝她。就听到楚慕雲又说道：“你不是京中人吧？”京城里的一块砖从墙头咋下去都能砸到一个官，富贵人家多如牛毛。这个管事如此没得眼力见，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

管事人一听这话，笑了起来，说：“哼，我可是文玉侯府的夫人请来的。不是京城中人又如何？我们家夫人的女儿可是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当皇子妃了。本掌柜今儿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没说完楚慕雲就拿起一旁的一个稍大的瓷瓶砸到了那掌柜的头上。

“文玉侯府的夫人已经逝去许多年，你是从哪里认的不三不四的东西。”眼神像是带了刀，剜了那掌柜一眼。她自然知道这人说得是章姨娘，一个姨娘在这些下人眼里已然的是等同了侯府的夫人。楚慕雲是哪里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心里又给张姨娘记了一笔，来日在算账。

那掌柜额头肿着一个包，他一手捂着脑袋一边朝着外面嚷嚷，“有人闹事儿，还不把你们男人叫来！”

随着他这话说完，不一会儿便见几个壮实的男子堵在了门口，一个个都不怀好意的坏笑着看着店内的几个外来客。

“爷是给过你们机会了的。”管事的负手绕着几人走了一周，最后停在了楚慕雲面前，笑得极为奸诈，“你刚刚摔的东西那都是顶好的，还砸伤了人。你恐怕的赔不起，不过瞧你这小模样倒是极好的，若是回去告诉你爹要嫁给爷，爷也不是不能考虑免了你的罪。”

“你说什么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猪样！我们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如虹双手叉腰，龇着牙怒骂道，“瞧瞧你这店，一个胭脂铺弄得跟青楼似的，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大有要同他骂上一天的味道。

谁知听到这话，那管事人竟顺着如虹的话，说道：“若是把你们几个人留下，爷倒是可以考虑开个青——”

他话未说完，便被展青一掌扇飞到了门边，撞在了堵门的几个人身上。“你若是觉得自己的舌头不需要了，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展青邪笑着说道。

“你他娘的敢打我！”管事人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怒视着身后的人，“还愣着干嘛！给我上！今儿爷非得弄死你们不可！”

“且慢。”看着几人冲了进来，楚慕雲慢悠悠地抬起手，叫停了他们，随后缓步走到了桌边，坐下，打量着几人，说：“且不说你们今日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就算是今日单纯的得罪了本小姐，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你们少听她胡说。”那管事人冷笑，“什么权贵回来咱这铺子买东西？而且咱的铺子上头，可是少羽大将军！谁敢对咱们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说你无知还是什么，总之不要拿我哥哥的名头来作恶。”她接过如玉递过来的茶盏，挥了挥手让她拿出那张房契，继而说道，“今儿呢，我就正式把铺子收回来了，若是你对这房契有疑问，我们可以上官府上楚家对峙，都没问题的呢。反正小姐我今日还是比较闲的。至于你们，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本小姐也照样能。”

那几个人壮汉哪儿是什么读过书的人，大字不识几个，面对着眼前的一张画满字符的纸条，又看了一眼桌前从容不迫气度不凡的女子，一个个抓耳挠腮，不知到底该怎么办，询问似的回头看向那管事人。

可是现在门外哪儿还有人啊，那管事的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几人面面相觑，不知现在到底该如何才好。

楚慕雲也不难为他们，轻声一笑，指了指一旁的秦艽，说：“这位便是这家店的新管事人，咱们先说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见那人都已经跑远了，想来眼前这人当真才是这家店真的老板，所以为首的男子也不多犹豫，当即便说：“俺们兄弟几个原本是跟着这儿的商队走商的，后来这老板就把俺们雇了下来，叫我们平时教训教训来店里闹事的人。”

楚慕雲点了点头，又问：“那原来在门口的几个女人是你们的妻子？”

“哪儿能啊。”另一个男人说道，“那都是老板的妾，有什么付不上钱，他就让她们来陪俺们几个几天。”

“呸，恶心。”如虹忍不住骂道。

楚慕雲没作任何表示，只看向秦艽，问：“这家店现在归你管，有什么需要需要改善用钱的地方，你便提出了。”

“只需将这些丝条取下来便可，既然现在您叫我管理，那些胭脂，想来在我这里是用不了的，不过盒子可以留下了，制作胭脂的成本，我会自己考虑的。”秦艽拱了拱手，顾盼四周，皱着眉说，“这店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多盈利，就算有，可能也被那人都拿走了。那些账本我抄一份下来，原本一会儿您带回去，这样两个人查，不容易出错。”其实秦艽本想自己揽下来，只是如今两人不过初次合作，断然不能如此的，若是引起小姐的猜疑就不好了。

楚慕雲点了点头，对着跟前几个人说道：“以后就好好帮秦老板做事，他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每个月呢至少都有一钱银子拿，只多不少。”

“不过有一条，你们需得好好管束自己知道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

几人一听，倒也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了，毕竟以前帮那人做事，虽说每个月二钱银子，可是真正拿到手的可没几次！

而另一边，逃跑出来的管事男人，一路跑回了自家，猛地关上了门，他倒不是被那张地契吓到的，而是那妮子身边的侍从，他腰间别的可是正经玄羽军的信物，玄羽啊！

他一边招呼着自家娘子赶紧收拾东西，一边打开了一个机关盒子，里头都是白花花的银票。

而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今天是柜姐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