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你，可曾后悔？

但是夏乾不怕。

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

他精神之犀利，武道之坚定，足以超凡脱俗，撕裂失控。

任何的心灵考验，在他眼中不过都是儿戏。

但是这次，没有心灵考验，没有想象的种种心魔，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无尽茫茫天空，大地，风吹草地，但是却不见牛羊。

因为夏乾稍微感应，便发现整个天地，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忽然，夏乾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可怕。

天地茫茫，除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人。

这才是最大的可怕。

你能想象，昨天睡觉，今天起来，睁开眼睛，发现整个世界，除了你自己之外，再无一人。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这才叫生不如死。

巨大的恐惧，仿佛潮水汹涌而来，要把夏乾给淹没。

夏乾竟然忍不住要在整个天地之中疯狂飞行，试图想要寻找到同类。

当然，这种冲动很快被他压制住了。

他知道，一旦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恐怕迎接他的，将会是神智错乱，疯癫。

其实，人生，很多时候不是被困难击倒的。

而是最终被自己击倒的。

比如说来到此地的任何人。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惊慌，恐惧，害怕，疯狂的寻找！

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疯狂寻找什么？

结果已经不重要。

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焦虑，惊恐。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心天门，考验的终究还是人的内心，但是哪怕知道这一切，等真正处在这种环境，人依旧还是难免焦虑惊慌，甚至，内心那不曾有过的恐惧情绪，如潮水般涌现。”

夏乾漫步在草地之上。

他仰望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清。

“茫茫天地，我一个人，该何去何从？”

心中一个声音，几乎无法遏制的升起。

“嗯？我的修为正在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乾发现，自己的修为正在迅速消失，他很快将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此前，他还能在天空中飞行，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连飞行都办不到了。

身躯在天空中摇摇晃晃，随时要坠落在地。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

夏乾自从步入修道之路以来，很快便可以凌空虚度，飞行来去。

但是现在，一切待从头。

这里，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天空没有太阳，月亮。

无从判断时间。

仿佛过了几天，几年，几十年，几百年？

夏乾的脚步，还在行走。

但是他已经成为了凡人，再无丝毫的翻江倒海能力。

平凡人，凡夫俗子。

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未曾踏入修道之路之前，他就是凡人，一个肉体凡胎之人。

而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原点。

“原来再度便会凡人，返璞归真，这滋味是如此的难以言说。”

夏乾内心并不丝毫惊慌，反而异常的平静如水。

这当然是假的。

但是也不全是假的。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被困在心天门之中，那么自己当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了。

碧落天宫四大天门考验，残酷非常。

一旦开始闯关，只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成功闯过，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羽凡而升仙。

但是前提是，不是闯过一道天门，而是足足闯过四道天门。

这难度，对于任何人而言，当真是难上加难，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是成功的结局。

但是另外一种结局，就是死亡。

每一道天门，踏入其中，再无回头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一旦无法成功过关，只有迎接死亡。

所以，夏乾现在也同样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不能成功闯过这第三道天门，心天门，那么，迎接夏乾，就是孤独的老死，或者很快疯癫，也或者他忍受不了这寂寞，会自杀？

这绝对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可是，要如何通过这心天门的关卡呢？

夏乾根本找不到任何法子。

以前任何关卡考验，总有东西来面对。

而现在，整个茫茫天地，除了他之外，再无它物。

没有考验。

也恰恰，什么都没有才是最为可怕的。

有，你至少还会想办法去面对。

一个方法不行，你还可以换另外一种办法。

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还能动一下，那么就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整个天地如同一个囚牢，把他囚禁在此地。

接着，什么都没有了。

他难道真的要被关到老死？

此时此刻，夏乾想要破局，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相当其他人，完全是作弊的方式。

就是直接呼叫小武。

小武，作为帝武战龙法身器灵，跟夏乾心灵感应，哪怕在这心天门，恐怕依然无法阻止他呼叫小武。

如果小武帮忙，催动武帝战龙法身力量，应该可以破局。

不过这样一来，夏乾完全靠着外援的力量，并非自身的力量通过心天门的考验。

这样，对于其他竞争者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夏乾跟所有人不一样！

他拥有宇宙乾坤，诸万世界，无穷时空，最强至高神器，武帝战龙法身！

他可以作弊！

他可以夺天地气运集与一身！

更为重要的，天地竟然还奈何不了他。

他公然作弊，天地都阻止不了！

这超越天地！

如今，他被困在这心天门之中，他的确可以依靠武帝战龙法身而脱困。

但是真的需要呼叫小武吗？

夏乾有些犹豫。

这属于自己脚下的路，需要别人来帮吗？

不！

不需要！

他夏乾，就是要靠自己来通过心天门的考验。

继续！

继续走下去。

夏乾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已经从二十岁的面容，开始衰老，渐渐变成了四十岁的中年人。

体力下降，头脑也逐渐疲劳起来。

在这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人二十岁，和四十岁的不同。

这放在外面世界，简直是不可能的体验。

因为他不是凡人，而是强大的修道者。

哪怕百岁，他的面容依旧年轻，体力和脑力，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是凡人不同。

每过十年，都是很大的变化。

如今，夏乾就在这心天门，这天地囚牢之中，感悟到了人生真正的奥义。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生，不能选择。

死，何曾能有选择？

那么，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此前从未真正思考过。

因为太忙了。

忙着变强，忙着应付周围的敌人，忙着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人生的真谛。

而现在，他不去思考也不行了。

因为他正在体验着这一切。

现在，他反倒是很庆幸进入这心天门之中了。

如果不是进入这里，他又怎么有充分的时间来思考人生。

“人，究竟为什么而活？”

夏乾抬头望天，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时间，则是在继续流逝。

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

夏乾的脚步，终于彻底缓慢了起来。

他再也无法抬头挺胸，漫步人生路了。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夏乾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八十岁了啊。

可是自己脚下的路，才走了多远呢？

他想回头去看。

但是他又忍住了。

既然是自己脚下走过的路，那无论对错，都已经不重要了，没有必要去回头了。

趁着自己弯着腰，垂垂老矣，还能继续前进，何不再多走一段路，再去多看看远处的风光呢？

年轻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再回首，身不由己在天边。

你，可曾后悔？

没有必要后悔。

正如同时光，再也不可能回头。

夏乾此时已经九十岁了。

他的寿命将至。

他步履蹒跚，一步一挪，拄着拐杖，耗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来到了江边。

他望着江水中的自己。

太老了！

满头白发。

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

皮肤苍老褶皱。

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还想继续前进。

生命不息，脚步不停，永远前进的动力也不会停。

年轻的时候，他翻山越岭，涉水过河，心比天高，任何的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了他。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但是此刻，九十岁的他，真的已经无法在涉水通过眼前的大江。

人，不得不服老。

哪怕再有天大雄心，这一刻都不得不化为一杯尘土。

停下吧，足够了。

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回荡着。

夏乾的眼皮沉重，就要闭上。

可以了。

足够了！

放弃吧。

就这样安详的死在江边，不好吗？

这已经是人生最好的选择。

“不！”

但是忽然，夏乾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面对天地的无情，生命最后时刻，他并不选择妥协。

哪怕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徒劳。

哪怕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但是他夏乾依然要螳臂挡车，蜉蝣撼树。

死得其所！

自己死！也要死在人生的战场上！

他丢掉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拐杖。

他张开了双臂，仿佛拥抱人生。

他毅然决然，踏入江水之中。

江水汹涌，瞬间吞没了夏乾。

……

黑暗，无尽的黑暗。

但是最黑暗过去，便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