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天鹅湖（1）

3011年8月20日，这一天，泡球出现了小范围的失灵，但这并不影响更远的北方。

在泡球失灵前的十分钟，一个场馆里正在进行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的排练，而在舞台下只有一位观众在观看。

他的年纪看上去应该在40岁以上，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中夹杂着很多银丝，额头鼻翼两边都有又深又长的皱纹。嘴唇紧抿，两只眼睛始终很专注的看着舞台。

这看得出他对这场排练很认真，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平时就很少有笑容的人。

在看到不满意的地方时，他就会说一声“重来“，音乐就会退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这一个下午他就说了十几次“重来“，伴随着刻薄的咒骂，他骂得最多的是一个叫“阿琳娜“的女孩，她也是这场芭蕾舞剧的女主角，同时饰演白天鹅和黑天鹅，其他演员挨骂的时候她会眉眼弯弯的笑，轮到自己被骂她就笑得更加厉害。一下午时间过去，台上的演员差不多都红了眼眶，只有她还是笑眯眯的。

但过了好一阵，台下总是说“重来”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淡下去了，演员们的舞蹈没有再被打断，完成一幕后，台下的人拍了拍手说：“休息半个小时。”

舞台上的演员们退场了，音乐停止，只有灯光还在照着台上猩红色的幕布。

路易敲了敲座椅上的扶手，语气阴沉的说：“让我猜猜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一些杂种。”

在他身后的座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两个人，他们是在黑暗之中摸索进来的，在台上的剧情进展到高潮、阿琳娜完成黑天鹅的二十四转的时候坐到了路易身后，拿出一把刀，直接抵住了路易的后颈。

尖锐的刀尖就抵在路易后颈的地方，他可以感觉到一丝刺痛，那应该是刀尖刺进了他后颈的皮肤，这让他暴躁的骂了一句，“你们拿刀的手就不能稳一点么？这把刀都快刺到我脑仁了！”

“抱歉抱歉。”拿刀的人把手往后缩了一点，“我更擅长用枪一些，担心走火，还是刀更稳妥。”

“这么说，你们不打算要我的命喽？”

“我们只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去哪？”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有人要我们这么干。你现在跟我们出去，车子就在外面等。”

“我今天还要排练，一个星期后就要演出，恐怕没有时间去赴这场约会。”

“这可由不得……”

“路易！”舞台上突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她的尖声叫喊打断了男人的话。一直笑嘻嘻的阿琳娜看着处于黑暗中的座椅，继续说，“你要来一起吃一点布丁吗？我们还泡了茶。”

“不用了。”路易平静的回答。

“哦。“阿琳娜做了个鬼脸就从幕布后退回去了。

“这是我女儿，很不错的孩子，下个星期是她第一次登台演出。”路易对身后的人感叹说，“她对这事很期待，作为她的父亲，我也不想错过这场演出。”

“说不定一个星期好你就能回来，我是说——也许，说不定。”他的刀又往前了一点，看来是对这场不算很长的谈话失去了耐心，“好了，现在站起来，从这个位子出去。”

“路易！”阿琳娜的脑袋又从幕布后探出来，“你真的不跟我们来吃点东西吗？”

“真的不用，阿琳娜。”

“你在谈事情吗？跟坐在你身后的两个人？他们是谁？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你最好让我们安安静静的带你离开。”拿刀的男人威胁。

路易对还在舞台上的阿琳娜说：“对，我们在谈下个星期演出的事情，下午不排练了，你们去玩吧。”

阿琳娜在幕布后笑了一下，说：“低头，路易。”

她的语气太平淡，还像是在讨论布丁和茶的话题。路易听到之后马上就低下头，两把银色的小刀从他头顶飞过去，等路易再直起腰时看向身后时，后面的两个人额头上都扎进了一把银色小刀，细线般的血迹顺着刀尖流淌到鼻梁再继续往下，将一张完整的脸庞用血色的界线一分为二。

咚的一声轻响，是那把刚才还抵着路易脖子的小刀掉了下去。

阿琳娜从舞台上跑下来，从那两个人个头上拔下小刀，在他们的衣服上擦干净刀上的血迹，一脸嫌弃的说：“你这又是惹了什么麻烦？”

“咬我的虱子那么多，谁知道它们每个是什么来历。”路易离开了他的座椅去翻身后人的衣服，想看能不能找出什么东西确认他们的身份。

阿琳娜把小刀擦干净收好，“虱子虽小，多了也能咬死人。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不想这么快搬家，我们不会搬家的对吧？”

“还没有到这样的程度……不，已经到这样的程度了，他们是黑鳄的人。”路易放下尸体的手腕，上面有一条黑色鳄鱼的纹身。

“黑鳄？那伙占了好几条街区的黑帮？”阿琳娜从之前的漫不经心一下就站直了身体，“老天爷啊！他们会把我们撕碎的！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惹事的，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在这里登台演出的！”

阿琳娜情绪激动的叫喊着，路易不得不伸手去按住了她的肩膀，“我真的没有主动惹过他们，阿琳娜！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我们现在就要走。”

“我喜欢这里，下个星期我就要演出。”阿琳娜说，“我不介意把你推出去给他们，反正我要留在这。”

路易只好说：“好吧，也可能情况没有这么糟。”

“但我已经杀了他们的人！要是早知道他们是黑鳄的人我也不会动手！”阿琳娜烦躁的捋了一把头发，破坏了自己精心梳好的发型，“该死，随便他们把你怎么样，我根本就不该出手。”

“去收拾东西吧阿琳娜，我去见黑鳄的人，你知道该带什么东西。”

“你就是个混蛋路易！”阿琳娜骂了一声，转过身就往舞台一侧跑。

路易呼了口气，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绿光，转过身就往出口的方向走。

他和阿琳娜都没有看到，在他们都离开后，座位上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歪了一下头，眨动了几下自己的眼珠。

她是坐在那个持刀者旁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路易连她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注意到。

她额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流淌，顺着下巴往下滴在自己的衬衫领上，一滴一滴，雪白的衬衫很快就被染得一片鲜红。可她的眼睛还像是猫一样明亮，亮到甚至有些瘆人，瞳孔中有两个针尖大的白点。

这片诡异的情景中，这个不知道是尸体还是活人的女人站起来跟在阿琳娜身后走过去，她的脚步在地板上几乎没有任何声息，只有顺着下巴流淌的血在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