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跳跃性

“对了，我可能还没有自我介绍。”祝一宛将自己认为的应该要说清楚的细节给说完了，立马就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叫祝一宛，你以后可以叫我一宛。”

冼晏眼里的神色一动，但是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点头之后才说，“冼晏。”

冼？挺少见的名字。

祝一宛心里一想，却也没有深究，她如今的态度就和之前和千千合作的心态一样，合作是可以，但是深交的话就另说吧。

说到底，祝一宛心里还是打定了主意要想办法回去的，下意识地就不想要和这个世界的人有太多的来往，这样到时候自己走人的时候伤心的还是自己。

两个人添加了联系方式，又再聊了一会儿，冼晏才离开。

也正是巧合，冼晏吃饭的时候选的不是饭点，但是他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就到饭点了，关于冼晏说的那些话，祝一宛还没有来得及复盘一下，店里就来客人了，她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舒宁正是这一批进来的客人之一。

她是带着自己的奶奶来的。

一碗餐厅名声大噪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舒宁听说了这么一家餐厅，内心还是很不屑的。现在的网红餐厅出名的方式五花八门，但是殊途同归，都是能够在网络上造成比较大的声势。

她是学新传的，也学营销相关的内容，对于一碗餐厅走红这个案例也在宿舍和舍友们一起讨论过，她们都觉得，一碗餐厅的老板应该是和那群网文作者有一定的关系，很大可能是那个叫作“梁仔”的网文作者的亲戚，反正就是认识的人，于是摆脱到了网文这个圈层当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几个人，借助他们的影响力，成功打开了局面。

后面更是上新、限购等等手段，维持着顾客的新鲜感，也用饥饿营销的手段勾起了更多人的兴趣。

这样明摆着的营销出来的网红餐厅，就算是网上怎么大吹特吹，她都没有兴趣，直到和她一起合作做策划案的设计学院的刘涵说起了这个餐厅。

“我觉得你们要是还没有什么想法的话，其实也可以去试试一碗餐厅的可乐那些饮料，真的会有很特殊神奇的功效。”刘涵参与过舒宁她们几次的会议，也知道她们现在都在为营销策略烦恼，想了许久，没有藏私，把这家餐厅推荐给了舒宁。

舒宁并不领情，“现在我们还头疼着呢，你还在这里说这些话，还是别说笑了，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不要参与我们的会议了，等到成品出来之后我们再找你。”

说实在的，刘涵自己是很理解舒宁现在的情绪的，毕竟现在策划案难产，截止日期又一天天逼近，还得给她留出时间来，这些都是需要算的时间。

可是自己的宝藏餐厅，脑残粉是怎么都不能接受别人的批评的。

刘涵没有再说，后来也当真没有去过会议了——反正策划案类的会议她一个搞设计的也真的没有很好的建议，这个会议她去不去都没有什么影响。

舒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改变了自己的态度的，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态度。

昨天晚上会去抢预约名额，今天还来了店里吃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道叫作“幸福二重奏”的蛋炒饭。

她奶奶看到了。

舒奶奶就住在杏花巷这边，昨天是亲眼看到店里的长队排了一天，她当时就对这个餐厅很好奇了，更别说路过的时候还看到了店里的菜单里有“幸福二重奏”这个名字。

她年轻的时候也吃过幸福二重奏。

不知道一碗餐厅的幸福二重奏是不是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个幸福二重奏，可老太太的好奇心已经被挑起来了，那就开始没完没了了起来。

正好自个儿孙女昨天放假回来陪她这个老太太，她就跟孙女说了。

舒宁是个孝顺的孩子，并且和一碗餐厅属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完全无法接受这个餐厅，所以在知道了老太太想要尝尝一碗餐厅的幸福二重奏的时候，她就去外卖平台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预约的信息，然后手疾眼快预定成功了一个位置。

星期一下午没有课，上午上了课之后就可以亲自带奶奶过来吃饭了，时间算的正好，也多亏了一碗餐厅的预约没有规定时间。

就是这样阴差阳错之下，她现在站在了这个餐厅中。

然后看到了店里的服务员——一个大帅哥，走到了自己面前，那笑容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面露，还十分热情地对自己说，“舒小姐是吧？你们两个人，请跟我来。”

店里的位置富裕，何长平心里有成算，所以就算是只有两个人，还是带到了四人座的桌子那边，让她们坐下了。

“桌子上这个牌子有点餐二维码，直接点就行了，上菜需要稍等一下。有其他需求可以直接喊我，叫我小何就好。”

服务态度很好了。

舒宁也看到了二维码，是一个木制的牌牌，二维码还不是打印的，而是刻上去的——真是厉害。

她扫了二维码，看了一眼，对奶奶说，“奶奶，这家店的幸福二重奏就是蛋炒饭，我看根本就不是你惦记的那道菜。”

舒奶奶的性格很好，大半辈子都走过来了，反而看很多事情都更加宽和了，更加没有年轻人火急火燎的性格，也没有年轻人动不动就觉得什么不好的坏习惯。

她眯起了眼睛，想起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事，笑着对孙女说，“我从前吃的就是蛋炒饭。”

她是真的心情很好。

一碗餐厅店内的装修让人很舒适，不会和很多仿古设计风格的装修一样暗沉沉地让人很难受，反而明亮得很。艺术感和使用感很好地结合了，让走进这家店来的人也会感觉到比较舒服的感觉来。

除此之外，那就是知道这家店的幸福二重奏就是蛋炒饭了的时候了。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的时候是比较容易会回忆往昔，舒奶奶也是这样的。

但是她们这个年龄的老人了，每当回忆的时候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很多和自己已经阴阳两相隔的老伙计们，那就少不了伤感的情绪。

舒奶奶看到幸福二重奏的时候就想起来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国营饭店干活的那段时间。

国营饭店那会儿的大厨是御厨出身，一身的本事，却不敢出格，那些有滋有味的饭菜全都是她们员工私底下一个小圈子分享的。后来她和大厨看对眼了，顺势就结婚了。

那个年岁，谁家就算是有好日子都不会露出来，更何况说大部分人的日子过的都不怎么样。

大厨，也就是舒爷爷在结婚那天，就很鸡贼，没有做什么大菜，反而是炒了一大锅的蛋炒饭，取名叫作“幸福二重奏”，寓意好，也节省一些。

那天舒奶奶吃的蛋炒饭是大锅饭，和国营饭店大厨自己开的小灶的饭完全不能比，但是她认为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炒饭。

舒爷爷走的比较早，舒奶奶也就很久没有再吃过幸福二重奏了。

幸福二重奏的事情，是老两口幸福美满的回忆，倒没有多少小辈知道。小辈知道的都是，爷爷是御厨出身，爸爸学得了爷爷的本事，手艺很好。家学渊源也是舒宁看不太上一碗餐厅的主要原因。

饭点人的确是比较多，但是祝一宛在厨房真的就是做样子的，库存并不少放着呢，舒宁她们点的菜很快就上了。

先上的是能够直接拿过来的酸梅汤，两瓶，常温的，何长平直接拿了过来。

之后陆陆续续的，幸福二重奏、卤菜小盒、醋溜土豆丝、红烧茄子都上了，两个人吃这些，尽够了。

蛋炒饭炒出来的模样十分可口，舒宁看到非图片，也就是不能经过后期加工的蛋炒饭，也很吃惊。她一直以为店里的图片就ps过的，这也很正常，为了能够有更多的销量，的确会有店家会这样做，并且这样做的人并不少。

现在实物端上来了——说实话，甚至不必图片差。

等她下勺子要吃的时候，舒奶奶都已经吃第一口了。

就这一口，她就忍不住流泪了。

她想起了以前的时光。和老头子刚刚结婚的那段时间日子并不好过，家家户户的条件都很差，他们都在国营饭店上班，日子算是不错的了。但也只是比起一般的人来说不错而已。

更别说后来改革开放，国营饭店的员工日子不好过，老头子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辞职，两个人开始从头创业，那段日子也是艰难岁月。

可是有人陪着，就算是艰难，那也是带着甜的。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看到面容这么清晰的老头子了。

时间就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它不断消磨掉她的记忆，她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也只是自己以为而已。

舒奶奶很多时候都会想起舒爷爷，可是想了半天，也只能记得美好，开始怀念。

这一口蛋炒饭下去，她想起了舒爷爷，于是蛋炒饭的味道怎么样不重要了，其他菜的味道怎么样也都不重要，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了。

舒宁看到奶奶哭了，急了，“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舒奶奶回过神来。

其实她陷入回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那些带着时光特色的回忆已进入脑海中，就算是一秒，也好似一生这么长。

不过这一生是肯定的幸福的一生。

舒奶奶很高兴，她抽了一张纸，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说，“奶奶很高兴。”

“奶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清晰的你爷爷了。”

舒奶奶和舒宁的感情很好，也不介意跟她分享自己的爱情故事，舒宁也一直都知道爷爷和奶奶的感情好，现在听到她说这个话，去也疑惑，“怎么就想起爷爷了？”

爷爷奶奶创业一开始做的是饭店，后来转入了食品行业，是国内比较大的零食品牌。舒宁对以前饭店的事情不了解，接触比较多的还是零食品牌，所以不明白奶奶为何能在一个饭店想起来爷爷。

舒奶奶看着蛋炒饭，“我和你爷爷结婚那天，他就炒了一大锅的蛋炒饭。”

“那个时候他机灵得很，怕来客说他抠门，就说这是幸福二重奏，寓意好。”舒奶奶想起来也偷笑，“这么好的寓意，那些客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可给我们家省下了不少的钱。”

舒宁就在一边听着，没有打断奶奶的话。

其实她吃蛋炒饭的时候也想到了不少的东西，她想到了爸爸做的蛋炒饭，也想到了哥哥做的蛋炒饭，更离谱的是，她想起来了自己不断奔赴的梦想。

这的确是很神奇的蛋炒饭。

祝一宛也觉得很神奇。

做完了所有客人点的菜，祝一宛到外面休息的时候，被舒奶奶拦下了打了招呼。

“小姑娘，诶，就是你。”舒奶奶对祝一宛的印象很好，叫她也用的十分慈善的语气，“你是这家店的厨师吧，刚刚看到你在厨房忙活了。”

“对！怎么了？奶奶有你有什么事吗？”

祝一宛很吃惊被老太太拦下来了，以为她是想要闹事——虽然看着面相不是这样的人。

舒奶奶笑着说，“你坐。”

“这是我孙女，舒宁，你可以叫她小宁。”

祝一宛更是一头雾水了......这是什么戏码？

“我很喜欢你家的蛋炒饭，比我家老头子炒的好吃多了，但是我吃一口就能想起我家老头子来。”舒奶奶一脸的怀念，“虽然更好吃，但是却让我吃了那些年的感受。”

“你很厉害。”

突如其来的又很真诚的彩虹屁让祝一宛手足无措，“没有没有，就是运气比较好。”

是的，运气很好。

祝一宛这么对自己说。

舒奶奶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反而说，“我家是做食品行业的，我看你家店里的东西做的很好吃，不知道有没有合作的想法？”

祝一宛：？

这位老奶奶思维的跳跃性实在是太强了，祝一宛有点跟不上。

但是理智和感情，她都没有办法拒绝！

这个月的联名是有眉目了，可这不是还有下个月吗？

于是——

“奶奶，你这话来的太突然了，不如咱们留一个联系方式，之后再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