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紧箍咒

孙悟空继续道，“你不吃人就不错了，还反被他们蚕食！他们砍柴挖矿，开荒耕种，和剥皮抽筋又有何异？你怎么反倒为他们说话？”

林婉星默默无语，想来现代人与自然就存在矛盾，现在她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又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

“强者为尊这个道理，可是你告诉我的！我比他们强，我就是天理！不满的大可找俺老孙报仇，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就是！”

孙悟空脚踏虚空，手中的金箍棒虚点斜下方的地面，风撩起他额前的短发，扬起他微长的衣摆，一双星辰般的眸子亮的发烫，他嚣张地俯视着脚下，简直目空一切。

林婉星险些花痴附体，可到底没忘了他手底下那十几条人命，又是一阵心颤。这番道理虽不能说错，却杀气过重不是正途，便想了想道，

“如来比你强，可有杀你？”

“可他困了我五百年！若不是你，我一辈子也出不去！还要受那背山之苦，囚我苦我辱我欺我，这和杀我有何区别？有何区别？？！！”

孙悟空的长啸在山中回荡着，仿佛在倾诉着他被关压了五百年的苦闷！

林婉星既生气又心疼，柔声道，“那我呢？你比我强难道也要一棒打死我吗？”

孙悟空经过一番发泄已经冷静下来，一个纵身跃到林婉星身侧，用手抹去她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轻声道，

“说的什么傻话，你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会打你呢？今天我重获自由，本是大喜事，怎地还哭起来了。”

这孙悟空，真教她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孙悟空又道，“我听你的就是，你说不杀就不杀，以后我小心些，都是这棒子太重误了事，你等着，我去找个轻些的家伙。”

说完不等林婉星开口，孙悟空眨眼就不知跑去哪儿了，待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半米来长的短棍，笑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个趁手的，这个保准不会伤人了。”

林婉星定睛一看，孙悟空手中拿的竟是个长细款的擀面杖，上面还沾着面粉和泥巴，看他那副捡到宝的样子，林婉星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行了行了，”林婉星把那擀面杖夺了丢到一边，“这玩意儿是做饭用的，怎么能用来打妖怪？堂堂齐天大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边是朝夕相处四百年的挚友，孰轻孰重自是不用多说，林婉星实在拿他没什么办法，还是让唐僧跟他说教去吧。

想到这，林婉星取出紧箍来，坦白对孙悟空道，“这是佛祖给的宝贝，让唐僧用来管束你的，一念咒就会头疼难忍，等你取了经才能去掉，你戴不戴？”

孙悟空想了想却问，“你希望我戴？”

林婉星的内心十分纠结，反问道，“你会乖乖去取经吗？”

“会。”孙悟空斩钉截铁。

林婉星却不放心道，“即使唐僧天天数落你，不该伤害花花草草，不能没有礼貌，不能出言不逊，你也能保证不打他？并且尽心尽力保护他的安全，十几年如一日？”

“这…要不我还是戴吧。”孙悟空迟疑道。

紧箍是个简单的圆环样式，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金色的紧箍比孙悟空的发色稍浅，算是个挺好看的装饰品。

林婉星试着念了句咒语，孙悟空立刻头痛欲裂，二人算是知道了这玩意儿的厉害，孙悟空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好像被妹妹给坑了啊。

低头一看，唐僧正忙着救助伤者，倒也顾不上他们，只是看他那满脸悔恨的泪水，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孙悟空的，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孙悟空突然开口道，“要不那咒语你过两天再告诉他吧？”

林婉星却笑道，“过两天你也难逃一劫，你也看到了，唐三藏是个悲天悯人的高僧，以后你跟着他，不能总是打打杀杀的，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孙悟空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心有余悸，“知道知道，但是现在杀都杀了，还能怎么办？要不那紧箍咒你就不要告诉他了吧？”

“就算我不说，如来也会说，说不定他还要派观音来说，到时候知道咒语的又多了一个。”林婉星吓唬他道。

见孙悟空一脸菜色，林婉星建议道，“要不你去南海请观音救他们一命吧？”

孙悟空犯了难，“五百年前我大闹天宫杀了不少天兵天将，观音一直对我不满，要请她帮忙恐怕有点困难。”

“菩萨哪里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她再看不惯你，一听救人总不会推辞。”

见孙悟空还在犹豫，林婉星使出了杀手锏，“之前我跟佛祖再三保证，说你肯定会遵守佛门戒律，听唐僧的教诲，他这才答应放你。结果你刚出来就杀了这么多人，让我怎么跟如来交代？”

孙悟空一听这话，立刻道，“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请菩萨。”

让孙悟空放下身段向别人求助，明白广结善缘的重要性，这也是历练的一种啊！林婉星暗道，猴哥，你不会怪我这善意的谎言吧？

朝村庄望去，唐僧正在给一个村民看伤，说的头头是道，看来他对医理还是有些了解的，林婉星默默走到他身后，低声道，

“长老不必过于哀戚，我让悟空去南海请观音菩萨了，应该能救回这些人的性命。”

唐僧站起身，朝林婉星深深拜了一拜，动容道，“林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无论能不能救回他们，都是功德无量。”

“要谢还是谢观音吧，是我张罗放了孙悟空，现在他惹出乱子我本就不能置身事外。他本性不坏，只是性情有些乖戾，以后要辛苦长老了。”

提到孙悟空，唐僧先是一脸怒容，后又慢慢隐去，长叹一声，“他既然是我徒弟，我就有劝他的责任，辛苦倒没什么，只怕他不服管教。”

林婉星便把紧箍咒告诉了他，唐僧又道，“刚刚你们的谈话我也听到一些，其实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

林婉星知道唐僧说的是山灵的事，她也不是执迷于身份，只是感觉有些惊讶，也没太放在心上，唐僧倒是细心，还特地开导一番。

正说着，只见孙悟空从筋斗云上一跃而下，却不见观音的身影，难道她真的记仇不肯来？

“猴哥，观音呢？”林婉星赶忙问道。

“我好说歹说她可算答应走一趟，不过她太慢，我就先到了。”孙悟空回答道。

唐僧一见孙悟空，就指着他痛心道，“你这孽障，居然下手如此残忍…”

没等他说完，猴子炸毛了，“你说谁是孽障？”

唐僧一听更是气恼，“你杀害这么多条性命，居然没有丝毫悔过之心，逆徒！逆徒！你…”

“休要啰嗦！你这秃驴！可是要尝尝俺老孙的棒子吗？！”孙悟空抄起金箍棒，作势要打，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不料唐僧却当了真，默念起紧箍咒来。

孙悟空只觉得头上的紧箍越缩越紧，简直要把他的脑袋挤成两段，他双手死命去扯那紧箍，棒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紧箍自然是纹丝不动，孙悟空疼的在地上打滚，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却倔强得一声不吭。

林婉星心疼极了，扑过去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急急朝唐僧喊道，“长老莫要再念了，他已经知道错了！”

唐僧这才停下，林婉星擦了擦孙悟空脸上的汗水，后悔不迭，“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去取经，不该让你戴什么箍，这经我们不取了！我这就去求如来把这破东西给摘了！”

孙悟空却伸手阻止了她，“不要求他，我不想你去求任何人。这些年，你想方设法逗我开心，可我这当哥哥的却不称职，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害你四处奔波。这次，我只想完成你的心愿，紧箍还是留着的好，否则我怕这经我真取不来，让你失望。”

“猴哥…”林婉星感动的稀里哗啦，“可是你要遭这么大的罪，我…”

孙悟空咧着嘴笑了笑，难看得跟哭似的，“疼点倒不打紧，就是叫我颜面尽失。”

说完扭头一看，唐僧和数十个村民都睁大了眼看着他，而自己被林婉星半搂着，一身的灰土草屑，十分狼狈。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孙悟空一个鲤鱼打挺，众村民吓得退了几步，纷纷别开视线，林婉星在一旁掸去他身上的灰尘。

孙悟空狠狠地瞪了唐僧一眼，这仇他算是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他自诩不是什么君子，来日方长，这笔账，他们慢慢算。

不料此时，一块卵石朝孙悟空飞了过来，直冲面门，孙悟空哪里会这么容易被袭击到，铁棒随手一挥，就将那石头劈了个粉碎。

“谁偷袭我？”孙悟空怒道。

几人看去，却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边哭边冲过来，“你这妖怪！是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你！”却被一旁的村民捂着嘴抱走了，众人看向孙悟空的眼神，都是恐惧和恨意。

孙悟空自觉理亏，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村民们见他半天不动，打他没有反应，骂他也不吭声，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

“那妖怪没力气了，我们大家伙儿一拥而上，杀了他！”

“杀了他，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村民们群情激愤，他们拿起锄头斧子，有的赤手空拳，朝孙悟空扑了上来，孙悟空眉头一皱，金箍棒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