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夜

夜色稀疏，百鬼伏蛰。

方糖街最高楼顶之上，风声呼啸，刮人皮肉，夏夜凉风，刺骨得诡异。

少年身后高高的马尾被风吹得支楞八叉无处安放，一张小脸融于夜色，已看不清五官，不过他啃东西的声音于寂静的夜里倒是很突兀，咔嚓咔嚓的声响，吃得很香。

周旋手里拿着一包红色包装袋的薯片，也咔嚓吃着，没办法，被小孩传染的。

少年吃完手中的巧克力，脚边是随风乱舞的包装袋，他看着前面漫不经心吃东西的男人，有些愠怒，很明显，这个男人没将他放在眼里。

少年观望失去耐心，呵斥道：“喂，你谁呀，谁派你来的？你敢挡我的道，一看就不是一条好狗！”

周旋吃完了薯片，他抽出丝绸手帕，擦拭着指尖指缝，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被保养的很好。

面对少年的咆哮，周旋好像没有丝毫怒意，可以说是充耳不闻。

“你再挡着我的道，我就不客气了！”少年放出狠话的同时，手掌间悬浮着蓝色的闪电，噼里啪啦滋滋作响，夜空突然乌云压顶，雨之将至。

周旋整理好丝帕，放入衣兜，这才抬眼睨了一眼前面的少年，看少年掌中的闪电——雷鸣风雨，这异能威力巨大，不过少年还太小，并没有运用到其威力的十分之一二。

于周旋眼里，就是雕虫小技。

周旋步幅平稳地向前，只见三两步间，已来到少年面前，他捏着少年下颚，左看右看。

少年瞬间动弹不得，只能做他砧板上的鱼肉。

“明家的孩子偷跑出来，可是要被五雷轰顶的，你胆子不小呀。看你这年纪，应该是明家孙子辈的明闻落吧。”

明闻落震惊，一是这人知道他的身份，二是这人好强，强到他望不到的高度。

尽管此时命悬一线，少年眼神依旧放着狠光，虽被制服，却丝毫不害怕小命不保。

周旋一阵笑意，却没有什么温度，他看着手中的蝼蚁，想轻轻一拧弄死这只鬼，却又觉得麻烦，他看了一眼满地的巧克力包装袋，突然来了兴趣，减轻些力道。

他问：“你这七八盒巧克力是从小卖部偷来的？”

明闻落得了一丝特赦，可以说话，开口一句便是：“你敢杀了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周旋啧啧一声，“让你说话，是回答我问题的，可不是说废话的。”说完，他加重了力道，少年脸色涨红，离窒息而亡不远了。

少年一阵痛苦后，得到了松懈，虽心有不甘也不敢再惹怒此人，不情不愿道：“我付钱了。”

“哦，付一盒的钱，再顺手揣着几盒走？”周旋有些惋惜少年练就的这身雷电，不过也只是可惜了一会而已。

周旋伸出左手，手掌一团白光，道：“小孩，你坏了规矩，更不该跑我的地盘上来。出门前，你该看让你爷爷给你算一卦的。”

明闻落看着那一团白光，瞳孔放大，神色惧变，似见到血口大开的凶恶之物，恐惧如山压在头顶，少年冷汗淋漓，惊恐道：“这是清风皓月？你是……啊啊！不要！”

一团光洁的清风皓月，像是一潭清水，一簇清风，一轮明月，瞬间清洗了少年的灵魂。

圣洁的灵魂呀，弹指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做到。

被清风皓月点化过的少年身上泛着淡淡的白光，轻如羽毛，如一缕白烟。他低着头乖乖站着，同一只纯白的傀儡，道：“参见冥将大人。”

“哎，乖乖待地府多好，非跑上来晃悠，老子陪你玩这么久，真浪费时间。去阎王爷那报道吧。”周旋觉得好无聊，他飞下高楼之时，又说了一句：“顺带把垃圾带走，现在地府什么教育呀，小孩都随地乱扔垃圾吗，没素质。”

清晨八点，孟灼交班。

拖着疲惫的身体，孟灼穿上连帽风衣，戴上帽子口罩手套，推门时一阵水雾迎来，他拉紧了风衣，沿路回家。

街道两边，稀稀疏疏的人流量，不算喧闹的车流，炊烟四起的早餐店。

这样的景色，是这几日常常看见的，却怎么也看不腻。

孟灼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因为身体原因，他白天几乎不出门，晚上也只能趁着夜色浓郁才能出门。

凌晨的街道，很美。

街道尽头，有一家花店，关门很晚，孟灼每次来上班，对街一排门店都关了，唯有一家灯光昏黄的花店。

孟灼特意看了花店，这个点，却奇怪地关门了。孟灼以为之前自己看错了或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可连续观察好几天，发现，这家花店就是白天关门，夜间开店。

孟灼仔细看了店面上的匾额，花店名叫南星花店。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早就出来了。

孟灼拦了辆车，报了地址，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到家了，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衣兜里电话震动，孟灼看了显示屏，是好友小斌。

“喂，小勺子，找灵感怎么样了？哥们没骗你吧，方糖街是不是超多怪事？”

“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孟灼叹气，进展是有点慢了。

“不可能呀，我最近看新闻，方糖街不是刚发生一起寡妇勾人的灵异事件吗，那寡妇一身粉衣，脸涂了厚厚一层跟刷墙粉似的，嘴上涂着厚厚的死亡芭比粉，而且专挑夜间出来勾男人。一连发生十几起，还抓不着她。咦～可吓人了，我晚上都不敢出去鬼混了。”梁小斌说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害怕此等‘艳遇’发生在自己身上。

孟灼翻了个白眼，梁小斌口中的新闻是经过人为加工好几遍只为博人眼球的噱头。

他没好气道：“那是深夜买醉的中年女人，因为喝醉神志不清骚扰了路过的路人，方糖街警方已经出面处理了，你是从哪看到的新闻，还寡妇勾人，怎么不写芭比采花呀。”

“那，神童背诗呢？方糖街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有小孩背诗的声音，昨天刚出的，警方还没有介入吧。”

“这个更荒唐，方糖街一幢老宅隔音不好，小孩觉得晚上背书记得快，所以晚上整栋楼都会听到背诗的声音，住户投诉，专人处理，这事很轻松就摆平了。小孩要是听见你这么说，可能要高兴好几天，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就成神童了。”

“不可能呀，那新闻写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都是胡说八道呀？这没有良心呀！”

孟灼笑笑：“你不是也没信吗，我上班这几天，遇见奇怪的人不少，都称自己不是什么好鸟，耀武扬威的，不过是生活所迫、为温饱讨价还价的普通人罢了。”

“小勺子，你咋这么丧呢，这灵异怪事嘛不都是半真半假，掺了点虚假夸张的成分，你别没有信心，方糖街没有灵感，大不了我陪你去全国各地的鬼屋游一圈，什么惊悚刺激都有了。”

孟灼愉悦一笑，付钱给司机，推门下车。

“好了，谢谢你给我一份体验生活的工作，我到家了。下次再聊吧。”

“说什么谢，都是哥们。对哦，你刚下班，要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什么时候体验结束，跟哥们说一声。”

“嗯，好的，拜拜。”

孟灼停在一幢简单的小洋楼前，摸出钥匙开门进家。

小洋楼是一位远在国外的房东老太太租给他的，价格虽不便宜，不过此处幽静的环境孟灼很喜欢。

回到家，他先给阳台的花浇水，给鱼缸里的金鱼喂食，再洗澡准备躺床上入睡。

入梦前，他想着那家奇怪的花店，想着奇怪的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