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 山

等苏琼醒过来的时侯，天已经黑了。她一睁眼睛就看到了梅姨娘，而后则是进昌，瞻儿，高先生，秀姑，曲头......连燕蒴都在。

见她醒了，梅姨娘忙招呼着待香，一会，待香就给她揣进来一碗热热的鱼汤来。苏琼笑了，她接过碗，喝了几口，身体立刻了起来，她抬头对大家笑着点点头，所有人好像一下子都安心了下来。梅姨娘忙让着大家回去休息吧，宗主没事了......

在大家就要回去的时侯，苏琼叫住了高先生和燕蒴。其他人立刻都离开了。苏琼对燕蒴低声说了几句话，燕蒴低头听着，然后，一拱手出去了。

高先生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那边着，今晚本来，他和苏琼也是约了人的。苏琼很快的喝好了汤。坐到镜前理了一下头发，又拿出了一件斗篷，对着高先生点点头，两个人就一起出了院子，绕到学院的院里，再从学院的后门穿过了后镇，向内镇中心的李伯家的宅子走去。

高先生这几天的礼和好话没有白费，终于李伯表示，可以同他们讲讲那条商道的事了。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苏琼早就应该到李伯家，可能饭都能在人家蹭上了。

现在已经过了相约的时间，不过，苏琼不是一个轻意爽约的人，她还是带着高先生来了。

李伯家不小，不过，因为是四世同堂了，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宅子里，相对的，也就没有什么厅堂，书房等规制了。

他们被直接请进了李伯的屋子，就是一个串堂大居室。此时，李伯就坐在中间的厅中。边上的桌子上还堆了一些东西。

屋里已经点了灯，此时已进三月，可能是李伯老纪大了，这屋里还放着火盆，在配上桌上的油灯，让苏琼觉得这屋里很温暧，也很舒服。

李伯的大儿子领她们进来，又让了她们茶水，就一声不吭的站到了父亲的后面。李伯从她们进来，就只是冲苏琼点了一下头，就没再说话，于是，几个人都不说话，大家都各自喝着茶，抽着烟，只有高先生时不时的看一下苏琼或是李伯。

“一定要去？”突然，李伯开口了。

“是”苏琼还是盯着火盆回答。

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烟斗放了下来。用手指了一下桌面上东西，说道：

“那些个东西，你看看，用得上不，用上就带上吧”

苏琼立刻走到桌前，仔细的翻看了一下上面的东西。又转身对李伯笑着说道：

“就没点话告诉我，这要是成了，算我们两家一起的买卖？我们安民盟绝不会背信弃义！”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苏琼立刻嬉皮笑脸的对着他露出8颗牙齿，老人想了想，又指了一下椅子示意让她回去坐下，苏琼马上坐好等着老人开口，边上的高先生也有点紧张了。

“十几年前，那山大动了，以前的路都没了。那时，我们没开那么多田，大家还都是指着那路过活的......“老人开始讲了起来。

“那山上以前有一个部落，以前有商队过山时，他们还带个路什么的，后来，好像那山里又有几次雪蹦，整个部落就都没了，我们以为是让雪山都给埋了，结果，后来，上山找路的人救回了一个人，是那个部落的，他说，他的部落因为山开了，听到神的招唤，都回他们原来的地方去了......”

“他没能跟上，但他也想回去，他说，他是巫，可以带我们找到一条又快又好的路......”

老人说到着，又开始装烟，苏琼她们也不急，静静的等着他。

“他说他要祭祀山神才能得到那路......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因为那次去了二十多个，回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其中，我们李氏只回来了两个，回来的人也都什么也不说......此后，大家就都不提那次的事了，后来大家又找到了一些别的小路”

“又过了两年，贾家开始组织人进山了，我去问了那次进山的族人，他们还是不肯说，只是，都对我说不要去，不能去”

......

从李伯家回到盟里，高先生刚想同苏琼说请宗生早点休息，却被苏琼一把抓着衣袖拉进了房里。苏琼也不去点灯，她把高庭煊按在椅子上，只借着窗外的月光，盯着高庭煊低声吼道：

“我他妈的为了你的事，都快要进山送死了，你他妈的还不说实话！说！你上次是怎么跑出来的？别跟我说是你运气好，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的运气差透了！你小子要是还有点良心，要跟我说实话！你的那个商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高庭煊让苏琼按着动不了，可一听苏琼的话，就不动了，他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不说话。

“不说，行”苏琼放开了他，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

“那你不用说了，我进山死了，你哪，就每天喝着茶，看着天，怀念着你那天仙一般的妻子，噢，对了，你那公主女儿再过几年也成人了吧，哈！那时侯，耶律王又有一个新美女啦，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高庭煊猛的站了起来......而后，又慢慢的坐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开始低声对苏琼讲述了他被人卖掉后的事情。他不想说，不只是因为事情的惨烈，其中更因为这是对他这样一位饱读诗书，曾经生活优渥，身心正常的男子来说，被强行在身体和心理上都遭受了，像他这样一个人所不能想像的的伤害。

他被卖给了一个要进山的商队，商队的人不多，都是一些看上去强盗一样的凶恶的人，而他是作为‘人牲’存在的，他们这样的人一共有三个，都被关在笼子里。首领听上去是走过这条路的，所以，下面的人很信任他。他们特意没有进到这个镇子里，绕道进了山。

在大山里，他们有过一次休整，那是一个山中的小村子，里面有一间很大客栈。他们在那里住了两天，首领就下令前进，又走了一天，当天晚上，那群人里有一个很变态的男人，他好像对男人有兴趣，常常来骚扰他们，那一天，他又来对高先生说，让他一次，他就带他回去，也不用被卖去那外面的部族，如果去了的话，他一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高先生不想的，虽知羞辱可又没办法就答应了，可没想到他们刚离开大队没多远，那边就有人偷营，那个男人回去帮忙，只留下了高先生一个。他等了很久，那人一直没有回来，而那边的喊杀声，也慢慢停止了。天亮后，他确定再没有听到杀声，才敢回去看看，没想到，昨晚他们离开时的地方，车，马还有货物都还留在那里，可人却都不见了。连笼子里的人也没了。地上除了血迹，还扔了很多衣服，他还发现了一些食物。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虽然害怕，可还是想知道原因，就大着胆子沿那些血迹找了过去，山谷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甚至能听到自已的心跳声，可是，他觉得他走错路了，前面好像没有路了，可是，那血迹又是往那边去的，他害怕了，不敢再向前走。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是人，求救的声音，那声音忽远忽近，他不知道那声音是那里传来的，他感觉是风从很远的地方送过来的，可又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害怕了，死都不敢再往前走了。他跑回到刚才的那个地方，强忍着不适，从血渍里拿了一些衣服，食物，向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他本能的觉得，这一切与他们曾经休息过的那家客栈有关系，所以，他没有逃回那个客栈，而是绕着那间客栈下了山。

苏琼低着头仔细的听着，屋里很黑，这掩盖了高先生的难堪，也让高先生看不清他的宗主的表情，他说完后，也有些释着的叹了口气，闷闷的坐在那里。

“我明白了......明天，你明天还是按计划去约郭先生聊一下商队事，回去休息吧”最后他的宗主说。

高先生站起来拱手后出去并把门关好。他没有看见，他的宗主正后面使劲的憋着嘴角的笑着。

苏琼听着他走远了，才闷声笑了出来。笑了好一会，才点上灯，把从李伯那里拿回来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好，开始分析起来。

到了第二天，梅姨娘来说李伯让他的两儿子过来了，说是可以去帮着豆花她们，一起去那个老鸨说的地方，把花儿的尸首带回来。苏琼沉默地点点头，走出来对李伯的两个儿子表示了感谢后，对豆花说道：

“找到她，不用带尸首回来，就地火化，把骨灰带来就行。回来后，就埋在河岸上，上面种上树......这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我想，她会喜欢的”

众人都没有说话，豆花含着眼泪点点头，带着人去了。

苏琼又对梅姨娘说，从今天起，对外就说她病了，要养几天，不见客！

当夜色降临的时侯，洪王爷的书厅里，迎来了一身男装的苏宗主。如果不是苏琼开口说话，王爷都没认出她来，因为，他感觉刚才看到的那个怎么好像有胡子似的。总之，这次的会面是秘密的，这是苏琼让燕蒴前带回的信息。

“你要先进山看看？！”王爷吃惊的看着她，这时上山没意义，山上的雪还没开，也太冷！

“对，我先去探一下路，否则，我们是后手，太被动了。我得到了消息，那边有一伙人很彪悍，外人根本过不去。可是，这一年才能走上两到三次的商路，那有强盗做这种买卖的，所以，这里有问题，我去看看”苏琼笑意盈盈地。

“这，要是太危险，那就算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你不想要那条商路啦吗？有办法，你不早就做了吗，还用等到现在？”苏琼笑着说。

不过，对于王爷这个回答她还是满意的。

“可是，这......”

“行了，我做了准备，你不用担心，我找你，一，是想同王爷订下正式的盟约，这条山道以后，我们安民盟可以自由通过。二，嘿嘿，你这里一定有这座山以前的地图吧？我想看看”

王爷有点无语的看着苏琼那漂亮的脸蛋，摇摇头，转身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大的羊皮地图来，铺到了桌面上。

苏琼立刻拿出从李伯那里拿来的地图，又拿一个自制简宜的十字侧量尺，比对了一下两个图的比例。再根椐的比例，对比两张图，在李伯的那张图上标记着，又用笔仔细的写在另一个本子上。王爷的图当然更加的清晰，所有特定的地方都有标名。

苏琼一个个的对，她的那张图上记得都快记不下了，见她这样，王爷索性拦住她，把图推给了她说，反正，这雪山大动过，以前的也没什么用了，就送给苏琼了。

见王爷这么上道，苏琼表示，这图只要她回来，就还给他，而且，上面还会帮他从新标明商道的路线。王爷哈哈大笑着说，好，只要她平安带回了商道的图，安民盟的商队永不纳税！

“您这样，我都要为您肝脑涂地啦！”苏琼的马屁立刻送上。

“哈哈......你回来就好，对了，你这次去带几个人？要不要，我再多派几个人给你”

“不用，我自已去，人多了，会被发现的”

“什么？那怎么可以！”王爷一把抓住了苏琼的手。

“真的，我仔细问过了，我想这镇上，还有那个什么客栈，一定都有暗点盯着哪，所以，人不能多，出了事，也不好跑，我一个人就行”苏琼仔细问过高先生他们出发和路上的时间，她觉得出问题的地方不会太远，而且，雪山上，人与人的生存法则是......残酷的。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行，最少带上燕蒴，他的功夫是我待卫中最好！他也是我最信任的待卫，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我没说不相信他，就是，这出去什么都能撞上，这，有时，我可能照顾不了他......”

苏琼一说完就后悔了，那边燕蒴脸都要黑成锅底了。

“我不会拖累宗主的，请苏宗主大可放心！”燕蒴冷着脸在一旁说道。苏琼看了一下燕蒴，转头偷声对王爷说：

“你看看他那样子，这样我敢让他跟着我吗？别回头他回来了，我回不来了”

王爷忍着笑，大声对燕蒴说道：

“燕蒴听令！此行一定要保护苏宗主的安全，要是苏宗主有任何闪失，你也不用回来了！”

“燕蒴尊令！”那黑脸待卫很有型的跪下行了大礼。

苏琼有点无奈的看着这两人，她很想告诉他们，她不是不带人，只是不想让王爷的人跟着，这是商业机密懂不懂！

两天后，苏琼和燕蒴会合到了山口处，两个人都骑着驴，没错，是驴！苏琼说马太显眼，而且......她不会。

也不是不能骑，只是平路还行，这山路，她拒绝！燕蒴没办法也只好同她一起上了驴。她们是分开出镇的，燕蒴到了会合的地方，才发现这里已经有盟里的人在等了，显然，苏琼早有安排。

现在，苏琼穿得很和，因为，她走时，王爷把自已的一件毛皮大衣给了她，苏琼很受用。此时她还是男人的装扮，燕蒴很佩服她。

这两天不见，能让这个女人长出胡子来.......

现在，镇上盟里还在为参加贾家商队的事忙碌着，很多事情都是苏大爷在管了，因为，苏宗主病了！女人呀就是这样！贾老爷上次与她们见面后就出去了，现在在镇上理事的是他的管家，当他听到那天的事后，叹息着......

这边苏琼和燕蒴进了山后，苏琼就开始用指南针定位，并在那两张图上不断的对比，标示。这样走是很慢的，所以，他们走了一天，才找到了两张图都有标记的，一个避风的地方，这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口很宽，洞不深，这里有明显的以往生火做饭过留下的迹，燕蒴也想升火，苏琼却让他不要动这些，叫他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生火，而她则标好了地图，又量了一下洞的宽度和深度，就退了出去。

出了这片山谷，下面的路就乱了，前面看上去除了雪山就是雪山，左右都没有什么区别似的。从现在地面的迹来看，这前行的路有几条。其实的确是有路，他们来之前也知道，否则镇子上也不会常年来走商的客人。

只是这路虽然有几条，但都不能走大型的商队，有一些可以走一下骡子，但要绕很远。更多的路只能是人过得去，那对大型商队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苏琼没有急着选择那条路，而是先在地上立了一个的托底的木棒，然后，她仔细对比着两张地图，又用指南针定了很长时间的位置，直到太阳把她立起的那个棒子的影子，拉到了一个位置后，她才收好东西，对着燕蒴指了一个方向，两个人开始前行。

因为路上没有任何标识，燕蒴都有点怕她们迷路，可是苏琼却好像很急，全力的前行。但是，燕蒴总觉得这路很别扭，总觉得他们偏了方向似的，前面的山型又总是一样的，都分不清那里是那里了。

直到晚上他们又入了一个小山谷，在那里，他们又找到了一个像是山洞似的避风点，但这里没有明显的休息营地的迹，苏琼说原地休息，明天上山。

第二天，两个人把驴子留在了那个洞里，并放下了一定的草料，藏起了一些物资，就沿着已经开始露出土石的山坡向前方的山上爬去。燕蒴不明白，他明明看到有一条路可以前行的，可是，宗主一定要到上面去看看。可是，自从进了山，苏宗主的脸就不太好看了，话也越来越少，他有点不敢问了。

这样，天色渐晚时，他们才到了半山腰，两个人都累的要命。苏琼说挖个雪洞休息，明天再上。燕蒴不知道雪洞是什么，所以只好苏琼自已先挖。苏琼以前看过这方面的攻略，可实际干起来，还真是累人！

简单的雪洞挖好后，苏琼在不远处开始生火了，她要喝些热水才行了。到了晚上，苏琼拿出两张涂满胶的大被，让燕蒴自已围好，两个就休息了。

第二天，苏琼把那个雪洞隐藏了一下，两个人又开始了登山，不过，这次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山顶，苏琼让燕蒴不要露头，两个人偷偷爬在山上，向下面望着，下面，山谷中，道路旁有一个小小的，看上去毫无生气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