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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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时候，陆璨不可能再天真地以为岳一霄是因为竞赛没考好而难过了。他明明考得很好，拿到了一等奖，获得了很多学校单招加分的资格。

岳一霄做到了他想做的事，可他不开心。

“晚上去庆祝一下？想吃什么？”陆璨在老徐眼皮子底下给岳一霄传纸条。

而岳一霄趴在桌子上逗金鱼，压根没理那张纸条。

他们莫名其妙地开始了第二次冷战。一开始是岳一霄单方面不理陆璨，后来陆璨怎么哄也哄不好，失去了耐心后，也不再和岳一霄说话。

他们仍旧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写作业，晚上睡在一张床上。

只是不说话，像一对哑巴。

一天体育课的时候，七班几个男生因为打篮球和一班起了冲突，岳一霄上去就跟人打起来了，双方都闹了个鼻青脸肿，又被扭送到了教导处。

陆璨这节课请了假在教室做题，不知道这些事。一直到下一节课打了铃，其他同学都回来了，唯独少了岳一霄，他才戳了戳前面的罗梦欣，“岳一霄呢？”

罗梦欣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趁他写板书的时候，回头小声说，“打架，开回家了。”

怎么又开始打架了……陆璨皱着眉，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一节课他也没能静下心去听，偷着拿出手机给岳一霄发了好几条消息，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把晚自习逃了，给岳一霄收拾了书包带回家，却发现人不在。

打电话也是关机。

陆璨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突然笑了一下。似曾相识的场景和剧情，只不过这次走的是岳一霄。

他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拿着手机，却什么都看不下去。不知道上次岳一霄是不是也这样等他到深夜，然后在雨最急的时候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他看向窗外，月亮刚上来，是金黄明亮的一个月牙，周围还有几颗闪烁的星。

今天不会下雨。

陆璨也没有出去找岳一霄。

岳一霄回来的时候刚过零点，陆璨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岳一霄看也没看他，换了鞋就进房间去了。

岳一霄走过的时候，陆璨闻到了浓重的酒味。踟蹰一下，他关掉电视跟了上去。

岳一霄背对着陆璨坐在床上，正在脱衣服。他背上有几片青紫的印子，是今天打架受的伤。换完衣服，岳一霄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去洗，但陆璨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陆璨不动，把他的衣服抢过来，“我给你洗。”

岳一霄转身就直接躺在了床上。他其实是想喝醉了好好睡一觉的，奈何天赋异禀，把高源都喝趴了他才感觉有点晕，出了门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闭上眼，也毫无睡意，脑子格外清醒。

陆璨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就回来了，岳一霄赶紧装睡。

“霄哥你睡了吗？”陆璨小声问。

岳一霄一动不动。

陆璨钻进被窝，从背后抱住他。岳一霄本想把他甩开，但他现在是在装睡，所以就没动。陆璨像小狗一样在他背后拱，还把脸埋在他脖子上，用鼻尖去蹭。

岳一霄感觉难受极了，他没有洗澡，身上沾着恶心的味道，自己都嫌弃。但陆璨像闻不见似的，把他抱得很紧。

门窗都关着，窗帘遮住了外面，这一方小小世界里，只有呼吸声彼此交错。

“霄哥为什么不开心？”陆璨低声呢喃。

岳一霄的眼皮轻颤。

因为我在等着一场即将来临却没有预告的审判。我既希望它快点来结束我的煎熬，又希望它慢点来，我还留恋这个怀抱。

“因为我吗？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呢？”陆璨又问。

因为不敢啊。我说出来，这一切就提前结束了。我的美梦会醒，希望破灭，阳光离我远去，我将永远地归于黑暗。

可是我见过光了，我不愿再回去。

陆璨吻他的耳垂，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戴耳钉了。“我宁可你和我吵架，打架，也不想看你这样。”

岳一霄的耳朵动了动。

我怎么会和你吵架，又怎么可能打你。我根本没有理由和立场去挽留你，你连一个等待的资格都没给我。

他闭着眼睛，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渗进枕头里。陆璨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叹息。

洗衣机的时间到了，陆璨起身去晾衣服。岳一霄赶紧把脸擦干净，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埋起来。

第二天早上岳一霄起来的时候，陆璨已经走了。他因为打架被罚了三天的思过，正好就当个休假了。

陆璨留了饭，他吃完，然后穿好衣服上街去晃荡。

以前岳一霄也总是这么晃荡，他是个坐不住的人，从小就野着，天天坐在教室里对他来说其实很憋屈。

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他买了一串，边走边吃。

现在是秋天了，路边的树都在掉叶子，没人扫，落叶就在马路牙子下面积了厚厚一层。岳一霄专挑落叶多的地方走，把它们踩碎，听发出的咯吱声。

不知不觉就顺着落叶走到了纱线厂，这边没什么人来，所以落叶又多又完整。

岳一霄在纱线厂后门的一段路上来来回回地踩着落叶，突然听到了什么，就停下了脚步。

纱线厂里面好像有猫叫。

不是正常的猫叫，是很凄厉的，但又逐渐微弱，而且听起来是一只奶猫。

岳一霄循着声音进去了，在干涸的下水道里找到了它。这边的下水道是老式的，上面没有盖，只有几个碗口大的洞。奶猫太小了，所以就掉了进去。

他趴在地上把胳膊从洞里伸进去，但太深了，够不着。奶猫发现有人在救它，发出急切的叫声。

“别急啊，我再想想。”岳一霄顺着下水道走了走，没找到别的口，只能从那个洞想办法。

他找了个树枝，又找了个塑料袋，做了个简易的网兜，打算把它捞起来。

但是路过一个车间外面的时候，岳一霄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突然心悸，扶了一下墙。

那个男人的声音浑浊，沙哑，又恶心，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岳海川。

他竟然从云南回来了，还找到了这里。

岳一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他按捺住了动作，想听听岳海川在说什么。

水泥车间里又大又空旷，使岳海川说出的话都带了回音，岳一霄听不清，只捕捉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句子。和岳海川说话的还有两个男人，不知道是谁。

岳一霄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走了。他回到下水道去把那只奶猫捞起来，然后快速地从后门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岳一霄回头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和窗口的岳海川对视上了。

或者说，岳海川早就发现了他，而且一直在看他。

岳一霄吓得转身就跑了，他飞快地在小巷子里穿梭着，绕了很多路才回到家附近的街上。来往的行人让他逐渐安定下来，他靠墙喘着粗气，两条腿都在微微发抖。

歇了一会儿，他警惕地四下看了半天，确定没有人在追他，才赶紧回了家。

奶猫本来就虚弱，让他掐着这么跑了一路，都快没气了。

岳一霄把它放在小箱子里缓了缓，喂了点吃的。然后去烧热水准备把它洗一洗。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岳一霄挂掉，岳海川再打，岳一霄再挂，接着就来了一条短信。

——岳一霄，过得不错啊。

他把短信删掉，然后关机了。

热水烧好了，岳一霄就仔细给那只小奶猫洗了洗。它的毛是纯白的，但尾尖有一点黑。眼睛最好看，冰蓝色，像盛着一片天。它洗澡的时候特别乖，不叫也不闹，还会用脸蹭岳一霄的手。

岳一霄一下子就决定要养它了。

陆璨中午回来以后惊奇地发现岳一霄怀里多了个小白团子，怯生生地看着他。

“哪来的？”陆璨问。

“捡的。”岳一霄拎着小猫的后脖颈把它拎起来，递到陆璨眼前，“起个名字吧。”

陆璨看看猫，又看看岳一霄，感动地快哭出来，“你终于理我了。”

岳一霄垂下眸子，摸了摸小猫的毛，“叫什么？”

陆璨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耳朵，狡黠一笑，“叫，不冷战。”

岳一霄就斜眼瞥他。

陆璨假装看不见，只管逗猫，“不冷战，不冷战。”

“还是叫咪咪吧。”岳一霄说。

陆璨把他和猫都抱在怀里，“霄哥，以后不冷战了好吗？你觉得我没做好的地方就告诉我，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不要再这样了，我都快被折磨疯了。”

岳一霄也快疯了，这个问题确实该解决了。

“陆璨。”岳一霄坐正，语气很严肃地问他，“你是不是在准备留学的事？”

陆璨怔了一下，“没有啊，我不会去的。你怎么这么问？”

岳一霄没想到他居然不承认。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岳一霄也不想再追究，“没关系，你去吧。”

“什么意思？”陆璨满脸的不可置信。

岳一霄并不看他，只一下一下地抚摸小猫。他的语气冷得掉冰渣，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陆璨心上。

“你去留学吧。”他说，“你愿意让我等，我就等。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为什么要去？还有，算了是什么意思？”陆璨腾地站起来，咬着牙，呼吸逐渐粗重，“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如果你不需要我等你，那就分手吧。”

陆璨紧紧握着拳头，眼睛里开始染上红色，整个客厅都是他的喘息声。他忍了又忍才没对岳一霄出手，而是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夺门而去。

“不冷战”被吓得不行，使劲往岳一霄怀里钻。

岳一霄看着茶几上只剩一个的情侣水杯，反倒渐渐放松下来。

只要陆璨走了，就不会被牵扯进来。而剩下的，岳一霄只打算自己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