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岳一霄有些晃神，这就找到了？未免太快，太轻松了点吧。

王宇没有细说，把岳一霄送回了家，嘱咐他好好休息。岳一霄顺便给杜莎莎发了消息，请了三天假。

岳一依还在沙发上坐着等哥哥，岳一霄就去厨房煮了两包方便面，兄妹俩一起吃了，然后上床睡觉。

岳一依被吓着了，说什么也不愿自己睡，抱着岳一霄的腿不撒手。

“那行吧，那咱们哥俩一块儿睡。”岳一霄把她抱起来，去了岳一依的房间。

他还是头一回在岳一依的房间里睡觉，好奇地打量这满目的粉色。

房间是陆璨布置的，墙刷成淡淡的粉色，靠床的一面贴了碎花的壁纸。头顶正上方挂着一个捕梦网，旁边是可爱的小蘑菇夜灯。

对面并排摆着衣柜和书桌，桌上有个小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绘本画册。岳一霄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时候买的，还有墙上挂的画，贴的照片，他以前从没留意过。

床旁的梳妆台上，有一套看起来很贵的儿童护肤品，还有各式各样的头绳发卡。以前岳一霄都是给她扎两个小辫儿拉倒，要不是她不愿意，其实是想剪短发的，省事。

后来陆璨接手了这个活儿，还经常给一依编个辫子，换个花样。岳一依就特别喜欢他。

床上堆的毛绒玩具快成山了，岳一依却不抱它们，使劲儿往哥哥怀里钻。

“嘶……”岳一霄把她推开了些，“轻点，你哥是伤号。”

岳一依不听，又或许是故意的，用大脑门在岳一霄胸口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开口都带着哭腔，“我想陆璨哥哥。”

“那你想着呗。”岳一霄疼得龇牙咧嘴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岳一依的小脸蛋，“你陆璨哥哥回不来了，不要你了。”

岳一依扭曲着脸看着他，然后嗷地一嗓子就哭了。

岳一霄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这家伙的眼泪把他纱布弄湿了。

他没去哄妹妹，就由着她哭。可岳一依太能哭了，哭得没完没了，边哭边叫着“陆璨哥哥”，听起来像陆璨死了似的。

岳一霄被她哭得头疼，摸出手机来一看，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陆璨发来的那个问号还置顶挂在最上面，他早就看见了，只是不知道回什么。

现在有理由了，岳一霄点开聊天框，打字：“没什么，就是一依想你，哭一晚上了。”

这个点陆璨肯定睡了，岳一霄没指望他回复，发过去就把手机搁一边了。所以半分钟后它响起来的时候，岳一霄还被吓了一跳。

陆璨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岳一霄迟疑了一下，把手机给了岳一依。

“快快，你陆璨哥哥和你视频了。”

岳一依接了视频，可怜兮兮地看着陆璨。岳一霄没敢凑过去，就慢吞吞地下了床，又慢吞吞地往外面走。

他听见陆璨说，“一依，怎么又哭啦？”

他又说，“陆璨哥哥也想你呀。”

他故意把语气放软，听起来黏糊糊的。

“只要一依不哭，乖乖吃饭睡觉，陆璨哥哥就会回来了。”

你哄傻子呢，岳一霄心想。

后来又说了什么，岳一霄就不知道了。其实他可以在旁边听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畏缩，所以就跑了。

岳一霄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出神。雪下得更大了，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像以前陆璨常给他买的那种奶油蛋糕。蛋糕小小的，上面的奶油厚厚的，中间放着一颗甜甜的草莓。

岳一霄咂咂嘴，想回味一下奶油蛋糕的味道，但是他想不起来，口中是苦的。

陆璨带来的味道都在逐渐淡去，最后消失。

房间里的雨后青草味，奶油蛋糕的甜味，饭菜的香味，过日子的烟火味，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思念的苦涩沉淀下来，一寸一寸侵蚀岳一霄入骨。

他在窗边坐了很久，才慢慢起身。岳一依已经睡着了，他给她掖了掖被角，把手机拿回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视频通话一共五十四分钟，挂断后陆璨也没再说什么。

但岳一霄还是想发，不管说点什么都好，就是想发。他想了又想，先发了个“谢谢”过去。

陆璨马上就回了：“嗯。”

岳一霄有点奇怪，这大半夜的，陆璨不睡觉在干什么？他刚想打字问，又猛地想起来，好像是有时差这个东西的。

也不知道陆璨现在在哪儿，什么时间，什么天气，开不开心，过得好不好。

但是这些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问。要是问了，会不会显得他管得很宽的样子。

岳一霄磨磨蹭蹭的，打了又删，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聊天就这么断了。

其实也没聊起来。

他叹了口气，懊恼地熄了屏，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另一边的陆璨依旧无眠。因为刚才岳一依哭着跟他说，哥哥身上都是血。

她还说，爸爸回来了。

可岳一霄什么都不说。他就发个“谢谢”过来，让陆璨快把自己气死。

在一起那么久，陆璨以为他们早就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现在却都回到了原点。就像去年某一天的晚上，陆璨在路边找到一身伤的岳一霄，他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也不肯去医院。

陆璨一直捱到了天亮，拖着箱子去车站，买了一张最早的回去的车票。

……

岳一霄辗转反侧很久才睡着，又是做梦又是出汗，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淋淋的，肚子还叽里咕噜地叫个不停。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打开外卖APP，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想吃的东西，最后还是退出了，打算先起来换一下身上潮湿的纱布。

他打开房门，皱起了眉。

这什么味儿？

还怪香的。

好像陆璨做的酱焖排骨啊。

岳一霄扁扁嘴，有点不开心。也不知道谁家做好吃的呢，他只能闻闻味。

药箱在陆璨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里，岳一霄拿了钥匙过去开门，却惊讶地发现门根本没锁。他把门推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闯入视线。

厨房里隐隐约约有动静。

岳一霄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他不得不把手按在胸口上，免得它一激动，从嘴里蹦出来了。

那个酱焖排骨的香味不是别人家的，而是自家厨房飘出来的。

磨砂玻璃门上，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是岳一霄朝思暮想，却不敢触碰的人。

是陆璨，陆璨在里面。

岳一霄走过去，每一步都很轻，怕美梦突然惊醒。

岳一霄在厨房门口驻足，静静地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陆璨好像穿的是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一截小臂。他系着围裙，腰看起来很细。他抬起手，拿了什么？岳一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厨房上面的橱柜放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陆璨放下了铲子，转过身，他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门。

岳一霄快不能呼吸了。

厨房门被拉开的时候，岳一霄又逃了，连跑带滑地钻进了房间。

陆璨把排骨放到餐桌上，冷冷地叫他，“岳一霄，你跑什么？”

居然不是梦。岳一霄咬了一下舌尖，好疼。

陆璨走过来，站在门口。他张口想把岳一霄骂一顿，可看见他身上层层叠叠的纱布，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岳一霄挠挠头，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你……你好。”

你好？陆璨挑眉，这是什么鬼话？

“呃……”岳一霄还在鬼言鬼语，“中午好。”

陆璨闭了闭眼睛，听不下去了，“出来吃饭。”

岳一霄套了件T恤，乖乖地坐在餐桌边，腰背挺直，握着筷子，像个小学生一样。陆璨把菜和汤都端上来，给每个人盛了米饭，才摘了围裙，坐在岳一霄旁边。

对面的岳一依捧着小碗，好开心好开心地看着两个哥哥。

三个人坐在一起，画面很熟悉，但又不太一样。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先动筷。

最后是陆璨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给岳一依夹了块排骨，“一依吃。”

岳一依眨巴眨巴眼，用勺子把排骨舀起来，放到了岳一霄碗里，“哥哥吃。”

岳一霄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哎呀，都吃。”陆璨给每个人都夹了一块排骨。

岳一霄碗里现在有两块。

一块是妹妹的爱，一块是陆璨的……爱。

陆璨应该还爱他吧。

岳一霄偷偷看了陆璨一眼，然后慌忙低下头去啃排骨。

这一餐吃得很沉默，但又很热闹。岳一依和陆璨轮着给岳一霄碗里夹菜，他努力地吃了好久，碗里还是堆得像小山一样。

最后把岳一霄都吃哭了。

“你们……嗝……别给我夹了……嗝……”

陆璨什么也没说，伸手揉了揉岳一霄的头发。

吃过饭，陆璨非要帮岳一霄换纱布。

“我自己来就行。”岳一霄抱着药箱不撒手。

“很严重吗？”陆璨问。

“不，不严重。”岳一霄赶紧摇头。

“那不敢让我看？”

“不是不敢，是不用麻烦你。你坐车挺累的，去休息吧。”岳一霄又溜了。

陆璨跟在他后面进了房间，“那你自己换，我看着。”

岳一霄在心里叫苦不迭。陆璨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是非看不可的。岳一霄只能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身上的纱布一点一点拆下来。

饶是陆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那些伤的时候还是瞪大了眼睛。

岳一霄赶紧转过去，用后背冲着陆璨，“哎我都说了……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能换。”

但陆璨走到他跟前，把药箱拉到手边，“躺下。”

岳一霄只好躺下了。

这个仰视的角度看陆璨的脸是圆圆的，他紧抿着唇，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陆璨拿着一把碘伏棉签，仔细地去涂岳一霄身上的伤口。他边涂边在心里数针数，每加一针，心里就疼一下。

陆璨的动作轻得像羽毛，岳一霄躺得都有点困了，“你可以快一点，我不疼。”

“是吗。”陆璨突然冷笑了一下，手里的棉签猛地按了下去。

“啊——”岳一霄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陆璨瞥他，“不是不疼吗？你叫什么？”

岳一霄生无可恋但还是要保持微笑：“没什么，我就想练练嗓子。”

陆璨忍不住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