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小孩子看来，校外的相聚总是带了那么点儿仪式感，一起参加过这个仪式的朋友们难免会更有默契、更亲近彼此。按照这个理论，莉莉和张琬的友情迅速升温也就成了一件太好解释的事。就连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的斯内普，也在住进青木居的第三天主动找张先生聊了几句——虽然有点磕磕绊绊的。

斯内普是混血出身，他的父亲托比亚·斯内普是个——用张先生私底下的话来说——是个不值得托付的男人。张先生去蜘蛛尾巷接斯内普的时候，托比亚·斯内普表现得……如果不是他儿子在旁边看着，张先生真想用手套给他一耳光！再一看屋里缺胳膊断腿的家具和斯内普夫人脸上、胳膊上的淤青，张先生心里难过极了。

回家的时候张先生选择了麻瓜的火车而非巫师常用的旅行方式，因为他想给这个叫西弗勒斯的孩子一个缓冲，让他有时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开开心心迎接即将到来的假期。

莉莉对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非常好奇，一路上都在问关于中国的事情。张先生想了想，开始给两个孩子讲故乡的神话故事。

“……所以这位姓孙的猴子先生就去拜访水中的龙王，希望得到东海的定海神针。后来那根定海神针果然选择了孙先生，龙王虽然十分不舍得，却也还是把它送给了他。从此，孙先生就成了一位更加了不起的战士。”

莉莉想了想龙的形象，觉得自己怎么都脑补不出来那种生物跟水和谐相处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发问道：“可是，张先生，龙难道不是会喷火的动物吗？它们怎么会住在海里呢？”

张先生取出手帕平摊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印着浅色方格图案的细棉布上便出现了一条水墨盘龙。

“哇！”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赞叹。

张先生笑道：“在我的故乡，龙被看作是一种有神性的生物，他们通常喜欢在水里或者云间活动。”说着，他又敲了敲手帕，帕子上的水墨盘龙就像活了一样开始在云中游走翻腾。“这种生物拥有近似于神的强大力量，但一般来讲性情都比较温和。他们有些也的确是神，掌管着人间的雨水和雷电。当他们觉得某个地方太干旱了，就会去那儿降雨。”随着他的讲述，手帕上的龙果然开始行云布雨，而地面上小得像墨点一样的人类则在田野间欢呼、叩谢。

两个孩子着迷地看着云间若隐若现的巨大身躯，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它看上去真优雅。”莉莉用一种快要窒息般的耳语轻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手帕。张先生一笑，轻快地挑了挑手指，那条腾龙便从手帕上游了出来盘旋在莉莉掌中。

“哇……这真是太酷了！”莉莉又激动又紧张，绿色杏眼明亮得像两汪养在清水中的翡翠。

斯内普羡慕地看着那条龙，墨龙若有所感般飞到他面前。他赶紧抬头看了看张先生，后者正对他展开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他踟蹰着伸出手，接住了那条威严而优雅的生物。

“它真……它真美！”斯内普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水墨幻影：“我以前，从没见过像这样的生物。”

张先生笑着招招手，腾龙回到手帕里。他将手帕递给斯内普：“那么它现在是你的了。”

斯内普不敢相信地抬起眼睛，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张先生将手帕叠好替斯内普装进他的外套胸袋中（为了出门做客，斯内普夫人用丈夫的旧西装为儿子改制了一套“礼服”），手帕亚麻色的镶边正好露出一个角，其上时不时能看见龙尾扫过。

“there,there1，”张先生笑得非常和善：“就当作迟到的圣诞礼物吧。”

斯内普伸手摸了摸胸袋中的手帕，不确定地露出一个表示感谢的笑容。

莉莉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姓孙的猴子先生”的故事，张先生放下隔间门帘以确保没有路过的麻瓜不小心看到，而后便在两排座位之间的桌子上制造了一场立体版的《大闹天宫》。水墨勾勒的小人儿们尽心尽职地饰演自己的角色，引得两个孩子无暇旁顾。

三四个小时的旅程很快就结束了，张先生带着两个孩子移形幻影回到青木居时，张夫人已经在张琬的帮助下准备好了丰盛的下午茶。看着木质茶几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斯内普突然很羡慕张琬有这样好的父母。

当晚张先生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火锅（专门另给斯内普起了一小锅不辣的汤底），莉莉两边尝试之后郑重决定把叉子往辣锅里面伸。于是吃到最后，她的脸色几乎和她头发一样红。

之后的几天里，三个孩子过得非常愉快。张琬早上带莉莉和斯内普去树林里拜访她的动物朋友，下午就回青木居的藏书楼里各自看书。莉莉自从听了“孙先生”的故事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张琬便找了一套英语版的《西游记》给她，看得她废寝忘食。斯内普则对各种魔法理论的书籍很感兴趣，看不懂的时候他就来问张琬，张琬要是也不明白（这是经常发生的），他们两个就一起去找张先生。

一月九号，斯内普生日。莉莉提前两天告诉了张婉这件事情，两个女孩儿便计划着一起给好朋友烤个蛋糕。她们去向张夫人借厨房练习烘焙技术的时候，张夫人为了不破坏“闺蜜之间分享秘密的兴奋感”，体贴地假作不知原因。不仅如此，她还主动提出给两个小姑娘上节烘焙课，教她们怎样把魔法巧妙地融进烘焙技巧里。莉莉的主意是为斯内普烤一个坩埚模样的大蛋糕，张琬想了想，建议在“坩埚”里浇一层厚厚的果冻以模仿其中的魔药。莉莉拍手赞成，并用张夫人教的小技巧在果冻上加了一点袅袅升腾的白雾。

到了斯内普生日这天，两个小姑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成的蛋糕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追捧。张夫人的礼物是一条手织的羊毛围巾（当然是银绿相间的），而张先生则送了一本当年自己上学时整理的魔药笔记。

抱着笔记裹着围巾，脸上还糊着莉莉给他抹上去的奶油，斯内普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张先生站在妻子身后冲这个苍白瘦弱的黑发小男巫展开一个和蔼的微笑，这令斯内普产生了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他把目光投向抓着两手奶油满屋子追赶张琬的红发姑娘，突然就特别希望将来自己也能给莉莉一个这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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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仿佛眨眼间圣诞假就结束了，三个孩子不怎么情愿地坐上了返回霍格沃茨的列车——当然斯内普还是很愿意回到学校的，这个不情愿主要是指张琬和莉莉。莉莉眉飞色舞地跟好朋友们讲“姓孙的猴子先生”勇斗各路妖怪的故事，斯内普默默拔出魔杖敲了敲桌面，桌上立刻出现一组猴子和妖怪搏斗的动态图画。

“哇！我不知道你也会这个！”莉莉热烈赞叹：“你真棒啊西弗！”

斯内普蜡黄的脸上微微泛出红晕：“张先生教我的。我还做不到让这些画面立起来，但是……它们勉强能动吧。”

“你真了不起！这一看就是个高深的魔法，你竟然在几天时间内就掌握了！我就说你是个魔法天才！”

“哦……”斯内普愈加不好意思了，他咕哝道：“这没什么。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教你，这样你就知道这其实并不难。”

张琬一边含笑看着两位好朋友互动，一边抓了把鼠粮放进装着汤圆的口袋里。

这时隔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黑发灰眸的纤细少年出现在门边，张琬一看之下开心地叫出了声：“雷尔！”

“你好啊琬，新年快乐。”雷古勒斯拖着行李箱走进隔间，斯内普起身帮他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谢谢你，西弗勒斯。”他冲斯内普微笑颔首，斯内普回给他一个类似于抽筋的笑容——雷古勒斯长得实在太像他兄长了，这让经常和小天狼星互发恶咒的斯内普感觉相当微妙。

“怎么样，琬？假期过得开心吗？”

“挺不错的。莉莉和西弗勒斯到我们家来玩了一阵子，妈妈说很遗憾不能邀请你。”

“哦，我收到你放在饼干盒子里的贺卡了——顺便说一句，感谢你妈妈的姜饼小人，它们非常美味。事实上我自己也很遗憾这回没能加入你们，但我们来日方长嘛，对不对？”

其实话一出口张琬就后悔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布莱克夫人反感他们家，现在这样提出来，除了让雷尔尴尬还有别的用处吗！

莉莉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感觉隔间的气氛突然有点凝滞，便笑着引开话题道：“你来之前西弗正在给我们展示他新学的魔法呢！特别了不起……来，西弗，你给雷古勒斯也看一看，让他吃吃惊！”

斯内普向来对莉莉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他看了莉莉一眼，拿起魔杖敲了敲桌面，桌上再次出现两个精致的、仿佛用铅笔勾勒出的动态人物。雷古勒斯饶有兴趣地看着桌面，莉莉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解说，张琬想了想，抽出魔杖为那两个小人儿加上了颜色。

接下来的时间里，四个小巫师费尽心思地想把平面幻影变得立体。斯内普和张琬一边讨论张先生的魔法理论一边做着尝试，而雷古勒斯和莉莉则时不时地从旁建议。在火车慢下来的时候，四人终于研究出了一个立体的“孙先生”。虽然这个金黄色的幻影只持续了五秒不到，但并不妨碍四名小巫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下火车的时候张琬默默地想，要是自己能送给雷尔一块像爸爸送给西弗勒斯那样的手帕就好了。那么……用什么图案最好呢？她一边思忖一边昏头昏脑地跟着另外三人爬上马车，上车的时候还不小心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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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there,there”是一种无意义的口头语，一般用在把什么东西收拾好以后，或者把什么人安顿好以后。老式的英国人还挺喜欢用它来安抚小孩子的。想想觉得画面还挺萌~

我一直都在担心这个故事有种“强行尬聊中国文化”的嫌疑，唉，希望没给你们这种糟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