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那一夜，夏侯楚煜想起了所有的事，心痛欲绝。

又在看到浅墨被雷击身亡，并且身体也被野兽撕碎之后，他想要自戕殉情，然而却被丹青和琅琊等人拦住了。

随即，他便看到那堆碎肉里飘起一滴泪珠状的东西，这一点流光溢彩的泪珠他见过，有一次浅墨熟睡，他在她眉心看到过泪珠浮起一闪而过。

可是，此时，这泪珠却直直冲着他飞过来，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眉心，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接着，他就抱着头痛苦万分，就好像有一把斧头在凿他的脑袋，又像是有熔岩烈火在烧灼他全身的骨骼血肉。

这种痛，比他麒麟血毒发时还要痛上一万倍。

痛到他想死都死不了。

最后，是夏侯风将夏侯楚煜打晕了，带回王府的。

当晚，夏侯楚煜便病倒了，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生的最大一场病。

他躺在床榻上，身上时而感到寒冷，时而感到燥热，冷热交替，日日折磨着他，高烧不断，可是他脑子却依旧清明，心头，眼前，满是那一袭墨影翩舞徘徊。

他知道，那是他的墨儿，她的音容笑貌，在心头萦绕，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他也不想挥散。

她走了，如今，他也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只要一想起他的墨儿身体被那些猛兽啮咬，他的心就像是被生生剜去一般，没有一滴鲜血，喉咙更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痛到他无法呼吸。

所以，他下令围剿深山密林，将那里所有的野兽剿灭殆尽。

每到夜幕降临，他更是感到格外的孤独，帝都的大雪没日没夜地下着，各地的奏折雪片一般呈到宫中，他的父皇几次三番派人来传召他入宫，可是他不想去！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思念，什么又是侵入骨髓的痛苦。

思念，让他如梦如幻，他根本就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弄不清这一刻他自己是在梦中还是醒来。

只要他一闭眼，他便会看见她一身墨裙，站在他掌心里，轻盈若墨蝶翩然起舞，或是偎依在他怀中，浅笑盈盈。

他的心好痛啊！

他多希望他可以就此沉睡不醒，与她在梦中相携相伴，可是那样美好的时刻却偏偏短暂，犹如昙花一现。

多少次当他在梦中将她拥进怀里，下一刻，他却立即发现怀里抱着的不过是虚无的空气。

他的手止不住颤抖，她明明就在前面转眸看着他笑语盈盈，可是无论他怎么奔跑，却都追不到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的心立即被巨大的惊恐和悲伤填满。

他从不流泪，即使是幼时遭受磨难和屈辱，他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当初身中麒麟血毒，日夜遭受非人的折磨，他亦是咬牙强忍。

可是如今，夜夜醒来，他却都是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他也极少饮酒，然而这些日子，虽是在病中，他却每日都喝的烂醉。

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可以一醉解千愁。

以前他不允许自己喝醉，那是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被酒控制心神，他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从后宫里失去母亲庇佑，人人轻贱的皇子，一步步奋斗成天岱睿智的楚王，他要保证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无误。

可是，现在，他却希望自己能够一醉不醒，这样，他便可以日日见到她。

他也可以将这当做一场梦，她仍活着，当他醒来，她便会依然在他身边，对他盈盈浅笑，或者是娇叱怒骂。

他现在多想再听她骂他一句王八蛋，然而这已经成了无法再实现的奢望。

这一日，外面依然大雪，没有被铲的地方，已然积了有一人那么高的雪，大雪将所有的肮脏和耻辱都掩埋，只剩一片茫茫的雪光。

他又醉了，伏在紫宸轩的桌子上，俊颜上是不正常的绯红。

自她离去，他便取下了右脸的面具，露出那半边满是疤痕纵横的脸，每个人看到他，都吓得不敢再抬眸，心神恐惧，直以为看到了地狱修罗厉鬼。

风声呼啸而过，突然，紫宸轩的门被人敲响。

得不到回应，一道青色的身影推门走进，那身影身形纤细，步伐轻快。

“墨儿……”因为彻夜饮酒，他的眼眸模糊不清，他看着那一袭青影走进，唇边忽而勾起兴奋激动的笑容，墨儿从前不是也喜欢穿青衫的吗，这真的是墨儿，他的墨儿回来了！

“墨儿！”他猛地站起，踉跄着走过去，将走到近前的女子紧紧拥入怀里，俊脸埋在她颈窝，不断在她耳边呢喃，“墨儿，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回来了！”

“王爷……”女子挣扎。

“别动！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让我抱一会！”可是他却更紧地将她搂住，似乎想将她摁进他骨血里。

女子颈部的肌肤忽然落下了几滴灼热，她像是被烫到一般，身躯猛地一僵，却也停止了挣扎，任他紧紧抱着他，眼里，却已含了悲伤至极的泪水。

泪，越流越多，他紧紧拥着她，所有的泪都落入了她衣领。

泪无声，她却能感到他已然痛到极致的心在滴血。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如外面飘落的雪花那般轻，“王爷，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要去珍惜。

他终于放开了她，却是捂着脸颓然地瘫倒在椅子里，他在哭，发出声音的哭，像个孩子一样，呜呜的，泣不成声。

“王爷……”青霜眸中闪过复杂，她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他，那一身昂藏七尺的高大身躯此时没有了往昔的霸气，竟是犹如一个受伤的婴孩一般无助。

听到女子的声音，他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既俊美又可怕的脸。

此时，这张脸上布满了泪痕，从来都是深沉睿智的双眸里，却满盈着极致的痛和悲伤。

其实从青霜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然知晓她不是他的墨儿。

可是，他的心太痛了，痛到他想麻木自己，让自己相信她还活着。

“王爷，我是来跟你辞行的！”青霜看着夏侯楚煜明显消瘦了一圈的俊脸，下巴上胡茬滋生，凤眸周围都是青黑色的阴影，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种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