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凪

《目光一冽，酒水难辨》

月色朦胧，夜风习习。

【找死别找我，我没兴趣杀一个草食动物。】

找死？

黑泽阵试着勾起嘴角，几下后最终放弃，只有几道气音从嘴角泄出。

他怎么可能找死，他还不能死。

黑泽阵睁开眼仰望漆黑夜幕。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繁星点缀，明月也被乌云藏匿。

黑泽阵伸出手，什么都没抓到，愣了一下放下手搭在眼睛上，肩膀小幅度耸动，嘴角弧度变得更为难看，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云雀恭弥说对了，他想死。

凭什么？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啊……他只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让他经历这些。

凭什么他要活在阴影之中，凭什么他要杀人，凭什么他要变得不人不鬼。

凭什么他总是被牺牲，被放弃的那一个。

大街上，路灯照亮街道，却独独漏了这条小街。小街的路灯没接电，小街里一片黑暗。

没有人会救我。

大街上说不上人来人往，但稀疏的脚步声还是有的，他们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一次次地从街口路过。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黑泽阵移开挡眼的左手，撑着地面坐起，然后捂着右臂站起，慢慢地走到街口。

街口站着一个紫发少女，背着灯光，看不清神情，但看她放在胸前紧攥的手，似乎是在犹豫。

黑泽阵没有看少女一眼，转身朝医院方向走去。

“那个……”有些羞怯的声音在黑泽阵背后响起，黑泽阵没有停顿。

少女往前迈了几步，伸出手想要抓黑泽阵衣服，但似乎又不敢，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你是要去医院吗？”

眼见黑泽阵走远，少女急了：“我可以送你，我有车。”

黑泽阵依旧没有停顿。

“从这里走到医院要很久，而且这个地方难打车。”

黑泽阵终于停了，他扭过头看着少女道：“为什么？”冷冽目光吓了少女一跳。

“什么……为什么？”少女困惑道。

黑泽阵冷漠道：“我们认识吗。”

“不……”黑泽阵的冷漠让少女更为踌躇，见少女神情，黑泽阵转回头。

少女深呼吸一口，道：“你受伤了。”

“不需要认识，你受伤了，需要好好处理。”

【受伤了就要好好处理。】

黑泽阵终于转过身，审视少女道：“并不只因为我受伤了吧。”

黑泽阵冰冷的目光让少女怯了一下，“我……”

少女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如黑泽阵所言，她并不只是因为看见黑泽阵受伤而想帮他，主要是因为她在这个孤僻少年身上，看见了似曾相识的影子。

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影子。

她想帮他，其实是想帮在他身上看见的那个影子。

她不曾被人帮助，所以她想帮“自己”。

少女迟迟不语，黑泽阵似乎看透了少女的内心，收回打量的目光走到少女身旁道，“走吧。”

少女惊讶了一下，她以为他会拒绝的。

“嗯？”黑泽阵瞥了一眼少女，少女这才反应过来道：“车在那里。”

少女带着黑泽阵来到一辆私家车前，但不是普通的私家车，而是品牌车，这让黑泽阵对少女胆小的原因有了大概的猜测。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当他们职业正钱途无限时。

车上，少女鼓着勇气和黑泽阵交流，看在少女帮他省下了等车的时间，黑泽阵没有拒绝少女的交谈。

通过交谈，黑泽阵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凪。

凪确实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但也破碎冰冷。母亲是奔波于各个剧场的演员，因为觉得生下凪毁了她的演员梦而疏离凪；继父是外资企业的营业部长，因为凪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心有芥蒂。

除了爹不疼娘不爱，凪也没有朋友，因为家庭的关系她变得沉默寡言、感情冷淡，这让她在同龄人之中显得十分异类，也因此，她没有朋友。

以上信息都不是凪直接说出的，而是黑泽阵通过旁敲侧击加上自己的分析得出的。

倒不是黑泽阵怀疑少女而试探，只是少女看向他的目光让他多少有些在意。

那种说不清是施救、求救还是自救的目光。

他已经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了，他人之悲欢与他并不相通，但那种眼神他曾在哪里见过。

了解少女情况后，黑泽阵内心有种说不上的失望。

他不会是拯救他人的人。

凪陪黑泽阵到医院看医生，在看过黑泽阵的伤势后，医生将黑泽阵臭骂了一顿，危言耸听如果再晚点这手臂就要废了。

凪听后担心地看向黑泽阵，黑泽阵依旧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无所谓，这让医生更来气了。

自己伤势如何，受伤无数次的黑泽阵心里清楚，但他也知道医生这么说是把他当普通小孩让他爱护自己的身体，所以他没反驳，任由医生说去。

医生边说边给黑泽阵的手臂固定木板，说到后面，还让凪多注意自己的男朋友，凪红着脸否认，黑泽阵也瞥了一眼医生说不是，医生在两人间来回看了几圈露出了然眼神，凪的脸更红了，黑泽阵则直接翻个白眼。

包扎完后黑泽阵用私卡交费用，这样组织就不会知道他受伤。

私卡是以前黑泽伊拓之给黑泽阵的，黑泽伊拓之似乎料到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因此他早早做好了准备，通过某些手段转移了一部分数额不小的财产，当他死后，这些财产将归黑泽阵所有。

这部分财产组织并不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黑泽阵。

离开医院后，凪想送黑泽阵回家，被黑泽阵拒绝了。

凪表情变得落寞，黑泽阵道：“别离我太近，你会受伤的。”

黑泽阵的话似乎戳中了凪的心事，凪不再开口，无声注视黑泽阵远去的背影。

我总是一个人独自走着，是因为我只会伤害到别人吗？

母亲的埋怨，父亲的漠视，过往种种回放在脑海中。

【别离我太近，你会受伤的。】

少年离去的背影似仍在眼前。

还是人与人之间，注定孤独？

回到家后，黑泽阵走入洗浴室准备洗去一身灰尘，在经过洗手池时无意一瞥，镜子里映现的眼神让黑泽阵站住了脚。

他想起为什么觉得凪的眼神似曾相识了。

黑泽阵定定地看着镜中黯然无神的人，半晌，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不，他们不像。

他独自一人，沉沦黑暗，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