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筹划

猛地，晴天白日里天边一道惊雷，狂风四起，下起了暴雨。许泱走出书房，抬头看向天空，夏日的雷阵雨来得真突然。

她走进阳光斑驳的大雨中，只身孤影坚韧而纤长，呼唤着人来挽留。

屋内，钟离舒侧身而立，瞥了一眼她的背影，胸口心间乃至全身，传来一股陌生而令人发狂的痛楚。找不到源头，寻不得良药。

为何一遇到许泱，他心间的痛楚便无法挥之而去？

“本宫，这是怎么了？”

他也只是人，非神非仙。他可以对朝堂之事运筹帷幄，对阴谋算计之事信手拈来，可他却是第一次经历感情。

未经情爱，故而难免失了分寸，也许等他反应之时，才追悔莫及。

大雨下得毫无征兆，许泱连忙跑进附近的凉亭中避雨。她抹了一把脸，脸庞的水痕仿佛不是落泪的痕迹，而是这豆大的雨下进她的心里，出卖了她此刻的情感。

“钟离舒到底什么情况？”许泱边疑惑，边摆弄沾湿的裙摆。这时，两名宫人也跑进了亭中避雨，闲聊瞎扯着，突然提到了孟太傅。

“怎么这么突然，孟太傅好端端地辞官回乡了？”

“可不是嘛，听说连夜举家离开了，说是老家出了什么大事，以死恳请，陛下这才放人。”

……

孟太傅逃了？

许泱心中大骇，这人也太蠢了，这种做法相当于在告诉许泱，账簿就在他身上，况且这举动定会引起钟离瑾的怀疑。当下，她必须比钟离瑾更早找到孟太傅。

想起年关接连要发生的大事，本想着有钟离舒的力量会便宜行事，没想到他才是最难搞定的一关。她后头实在有太多事要忙，无法分心，决定钟离舒那头就先放放，毕竟色字头上一把刀，会影响她判断呢。

这时，一名男子撑伞来到亭外，看到亭中那躲雨的宫人，开口训斥道：“你们竟敢在这躲雨，厩牧所那等着你们送东西去呢，赶紧着。”

两名宫人立刻作揖应是，苦着脸冒雨跑了出去。那男子身着厩牧所的职制服，是管理王宫所属马匹牛畜的尹长，而那张脸是许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孟姜，上辈子血洗许府的御卫军首领，钟离瑾的一条狗。

如今，只是厩牧所小小的尹长？

许泱朝他笑笑，那男子愣了一下，只见眼前的女子虽是被雨淋湿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带着一种烟雨美人的气质，令人忍不住想去保护和亲近。

孟姜收伞，将伞递给亭中的人，不顾雨水打湿自己，道：“姑娘，你拿去用罢。”许泱接过伞柄，点头道：“多谢。”他摸了摸后脑勺，道了一声谢便跑开了。

许泱看着他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却是将伞扔在一旁。如今想来钟离舒的马出事，被问罪的是厩牧所的尹长，而新任尹长便是这孟姜，鬼才信这是巧合，定是钟离瑾一手策划。

她是要摧毁钟离瑾的每一步棋，令他发疯发狂，然后逼迫他露出隐藏的真面。不过，若是一开始就将这弱小的敌人打倒，有何意义呢？

既然钟离瑾想送孟姜上位，那许泱就配合一下，当孟姜上高位之时，她便将其狠狠从高处摔下，岂不更快哉？

上辈子，所有害过许家的人，她都要一个个将他们踩在脚下，看着他们生不如死、哀声求饶。无论是她知道的，还是被她忽略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天色似乎阴沉起来，雨越下越大。

就在这时，一名宫人急匆匆跑来，看到亭中避雨的许泱后，终是松了口气，到她面前说，“许姑娘，还好你没走。殿下特意嘱咐了，外头雨越下越大，这伞您拿着用，以免受凉生病。”

宫人以为，太子殿下是担心未来的太子妃。

所以，他歪曲了钟离舒的原话，他原话是，“你去送把伞，免得她受凉，胡闹一通，怪到本殿头上，惹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让你送来的？”许泱疑惑地接住伞，看到宫人肯定地点头后，她更是疑惑了。这男人的心思太难猜了罢……一会凶巴巴骂人，一会派人送伞，又刻薄又关心人？

许泱摇头，挥去猜不透的疑惑，于是展开伞撑起，快步流星地出宫，回了许府。这刚到许府，许泱就被一群人蜂拥进府，原来全是为了见识“第一才女”的名气。

好不容易逃到寄汀苑，她连忙洗漱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装。素馨迎上，道：“那个叫秦飞的来了，在苑内庭院等候，奴婢这就去把他喊来？”许泱点点头，素馨立刻去将人喊来。

片刻后，素馨带着一名灰色深衣的男子进了厅堂。细细看去，秦飞长相平凡，属浓眉大眼型，毛发浓密带着野性感，眉宇荡着一股浩然正气。他看向许泱，行礼道：“主子，秦飞报道。”

“秦飞，可知我为何找你任我的护卫武士？”许泱坐在黑漆木椅上，抬眼看他，只见他神色自若，恭恭敬敬道，“秦飞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测。”

许泱一笑，道：“你是我的护卫武士，便只认我一个主子，誓死护卫。哪怕是我爹的话，你也听不得，这便是我找你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你认了我做主子，便会誓死捍卫。”秦飞的神色依旧自若镇定，听许泱说话。

“你放心，替我办完事情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这是许泱的承诺，对于上辈子帮助过她或者许家的人，她都会用自己所能的一切来偿还。若是老天不给好人机会，那就由她来给！

她倒要看看，老天能奈她何！

“秦飞，交代你几件事情。”许泱寻思过后，说道：“第一件事，帮我查一下厩牧所尹长，孟姜的消息，芝麻细事一件都别放过；第二件事，去江湖上寻几名练家子，不需要多忠心，拿银子办事就行。”

“另外，我吩咐你的事情，连我爹娘也不能透露半个字，明白吗？”许泱语气深了深，然后秦飞点头应是，立刻下去办事。

珠儿和素馨对视一眼，不明白小姐准备做什么，两人推搡了一会，珠儿突然站前了一步，问道：“那个小姐，你找江湖人做什么？奴婢听说江湖上的人很危险。”

“自有用处。”许泱露出神秘的神情，未多说话。

上一世，她只顾着和钟离舒斗智斗勇，光和他手下的人打架就惹得彼此伤痕累累，反倒令钟离瑾观虎斗，因此也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人或事。

比如，许誊翔和许瑈在计划什么……

所以，她故意找些活络的江湖人混进三王府和许誊翔府中，以便隐藏住她真正的目的，亦能替钟离舒打好掩护。

见小姐不愿多讲，珠儿和素馨默契地没有多问。想到今日府中发生的事情，珠儿立刻夸张道，“小姐，今天一天来府中要见您的人，不下二十几个了。”

然后，珠儿夸张地比了下手势，“都说要来看看第一才女的风情。”

“是呢，那可是陛下御赐的第一次才女，开国第一人呀。老爷和夫人开始还觉得很乐意，后来头疼得很，一整天嘴都说干了。”素馨也笑着说。

“而且呀，我们小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他们能不来套近乎吗？”珠儿和素馨一唱一和，快把许泱夸到天上去了。

“太子妃”三个字，却让许泱头疼了一下，为何一夜之间盛传她是准太子妃了？谁传出来的狗屁话，铁定不是钟离舒。

她道：“以后这话慎言，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一顿编排的话，会害了许府。”闻言，素馨和珠儿对视着，认真地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素馨道：“小姐你上午不在的时候，二姑娘来了。”

“可不是嘛，不过小姐你上次发话了，珠儿直接没让她跨进寄汀苑一步，哈哈哈……”珠儿笑得很贼，压低声线道，“她气呼呼走了，不知道找你什么事呢。”

“反正不会是好事。”许泱抿了口清茶，想必许瑈着急得很，如今的许泱是她怎么也比不过的了，不知道被逼急了会做什么。

“可能为了祭祖之事而来。”素馨思索后说道，“再有三天是祖父祖母的祭日，小姐你往常都大吵大闹不愿意去，每次都是二姑娘说服你，你才肯去的。”

倒是想起这段来了，许瑈说服她的理由是钟离瑾，因为许家世代将军，埋土归所皆是战死沙场，因而先皇于皇陵之北建了烈士园陵。许泱的祖父祖母便安葬于烈士园陵。

说来巧的是，钟离瑾生母的祭日也是同一天，故而钟离瑾必然出现在皇陵。皇陵和烈士园陵之间建了一间茶禅室，只对皇孙贵族开放。许瑈每次都能带她找到钟离瑾，上演一场偶遇的缘分戏。

……许泱只觉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祖父祖母皆是为国捐躯的英雄烈士，我定要诚心去祭拜的，不需任何人来说服。”哪怕是活了两辈子，哪怕她上辈子活得多么艰辛和隐忍，也忍不住对这个时候顽劣的自己万分鄙夷。

“就是呀小姐，免得二姑娘和二爷每次都拐着弯说你，说你是不孝子孙。”珠儿撇着嘴道。

不孝子孙？祖父母过世后，是许誊翔第一时间说要分家，闹腾了好久，许霆浩没辙便答应了，也相安无事。可许府出事后，许誊翔的嘴脸未免太难看，一句“早已分家，不算一家人”撇清关系，埋没良心求得官运亨通。

若是许府被人构陷的冤案，真与许誊翔有一丝关系。这辈子，许泱就是拖着自己，也要把他们全部拉下地狱，然后，她倒要问问阎王，谁才是不孝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