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廊里闪着昏暗的灯，即使躲在楼梯间里，也能清晰听到包厢里传出沉闷而又嘈杂的音乐声。

“来个火。”闲云嘴里叼着烟，冲同样来楼梯间抽烟的领班说。

领班把打火机扔过去，眯着眼问他：“你们组这个月怎么样？”

“不怎么样。”闲云低头点着烟，然后把打火机揣进自己兜里。

领班摇了摇头，把剩了屁股的烟头扔到地上，抬脚踩了踩。

“抽完赶紧干活去，别成天吊儿郎当的。”

闲云垂着眼，没当回事地随口应了声：“知道了。”

今天是闲云到金都会所上班的第三个月，来之前因为各种鼎鼎有名的传说让他一度以为这里里都是吃肉喝血的妖魔鬼怪，来了之后发现也没那么夸张。

不过可能因为他只是个新人，还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新人，从入职就一直在一楼ktv待着，所以根本没机会接触其他区域的工作和人。

记得一开始领班还十分看好闲云，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来到金都后一定能有一番作为。但这三个月里闲云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了烂泥确实扶不上墙，即便样貌再怎么格外出众，光靠偷懒和摸鱼还是只能垫底。

要不是看在他这张脸确实能招揽些客户，况且现在闲云年纪还小，没准过两年就能想开了，领班早把他开了。

一根烟抽罢，闲云走出楼梯间。

张木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急切地一把拽住他：“你今天什么班？”

闲云身体晃了晃，撇了他一眼说：“中班。”

听到中班，张木瞬间切换成恳求的表情：“咱俩换换呗，我女朋友正跟我闹分手呢，让我现在必须立刻去找她。哎，愁死我了都。你替我顶一晚上，回头我补一天休假给你。”

闲云不是热心肠的人，好不容易才从早上挨到现在，等下就能回去睡觉了，他怎么可能愿意换成晚班再熬到明天早上。

但是一天休假又确实挺有诱惑，让他不得不犹豫一下。

“拜托拜托，要是半个小时内赶不过去，明天我铁定变成单身，兄弟你忍心吗？”

张木哭丧着一张脸，手里死死拽着闲云不放。

“她要分就分呗，你非死乞白赖地求她干什么？”闲云对张木这种恋爱脑十分不理解，他和他女朋友一个月至少得闹三十次分手，回回张木都和孙子一样去求回来，不嫌累吗？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答应了顶晚班的事。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兄弟爱你！”给了一个大大的飞吻后，张木赶紧小跑转身去跟领班报告，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奔到女朋友身边。

闲云悠闲地哼着小曲，慢悠悠走到包厢里。

今天是周三，会所生意不算爆满，至少他们组的几个包厢人都挺少，从上一波客人走了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来人。

倒也乐得清闲，这样的一晚换一天休假岂不赚翻了。

就在闲云偷懒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耳朵里塞着的耳机突然响起了领班的声音。

“一组二组！现在谁空着？过来前台找我！”

耳机里渐渐响起其他组员回应的声音。

“我在2包厢。”

“我...”

“我...”

闲云眯着眼睛听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好像就他一个人闲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耳机里立刻传出领班的声音：“闲云呢？是不是又在哪个包厢里躲着呢，赶紧给我出来！”

一般这种紧急call都没什么好事，倒霉，偏偏就给他碰上了。

他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拖着尾音应着：“是——”

不紧不慢地走到前台，果不其然，领班摆出一地的酒箱让他搬到三楼。

“没有搬运工吗？”闲云问。

领班瞪他一眼：“让你搬你就搬，废话那么多！”

闲云认命地扛起一箱酒，这时领班才又补了一句：“货运电梯出故障了，你走客梯，注意点别碰到客人。”

会所总共七楼，越往上客人等级越高，享受的服务也不大相同。

闲云和他领班都只能待在一楼，除非像今天这样的苦力活，其他时间是不可以随意上去的。

走到电梯口，闲云腾出手按了开门键。正好电梯里没人，他快步走进去，将酒箱放在地上。

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突然有人伸手挡住了门，紧接着响起一声恭敬的声音：“您请进。”

闲云抬起头，看到挡门的辰羽——说起来他们也算老相识了，他刚进会所的时候辰羽还在一楼待着，这才不过短短三个月就已经升到了七楼。

据说是因为某个大佬看上了辰羽，直接点名要了他，会所才破格将他升去七楼。

就在闲云犹豫要不要下去等下一趟电梯时，客人已经迈腿走了进来。

按理说七楼的客人应该坐专用电梯的，也不知道辰羽为什么把他们带到普客梯。

闲云没有抬头仔细看，但出去的道路已经被客人给占了，他总不能这时搬着酒挤出去，于是只能作罢，低头站在角落里企图当自己不存在。

辰羽拦住电梯门后才看到里面有人，不过闲云没眼力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碰见客人都不知道赶紧退出去，这在闲云犯下的种种事迹中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叮——”电梯到了三楼。

闲云顶着辰羽杀人般的目光，弯下腰搬起酒，低着头往出走。

不幸的是前方的客人挡住了路，他只能低声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客人倒是挺好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后顿了顿，往旁边挪了一步。

逃离了电梯后，闲云终于松了口气。

之后他学聪明了，每次坐电梯时都疯狂按关门键，以防任何人能从外面进来。

就这么上下好几回，终于搬完了酒，闲云正想找个理由去楼梯间抽根烟休息一会儿时，领班突然叫住了他。

“你站住。”领班一把拽住他的领子。

被人扼住了命脉，闲云只能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领班。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领班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扫射着。

闲云心中警铃大响，肯定是辰羽那个小心眼的打他小报告了。

他镇定住表情，一脸淡定地说：“搬酒啊，不是你让我去的吗？”

领班盯住他不放，问：“除了搬酒呢，你还干什么了？”

闲云采用了装傻招数：“什么啊？”

“什么什么！好好说话，别装傻！”领班早就熟悉他的套路，一点没上当。

于是闲云只好说：“我刚刚在客梯碰到客人了。”

“几楼的？”

“七楼。”

来回深呼吸了好几下，领班还是没忍住心口那股气，冲他吼道：“我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小心点，碰到客人不要进电梯！你就不会等下一趟啊！”

“我进去的时候电梯里没人，他们是后来才进来的。”闲云有些委屈，“而且我哪知道七楼的客人会坐普梯啊，是辰羽引错电梯了，关我什么事。”

“你——”领班被他的态度给气到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很郁闷，但闲云知道这事逃不过去，只能说：“能不能少扣我一点钱，毕竟这也不全是我的错误，要我说辰羽至少得分走一半的责任。”

“谁说要扣你钱了！”领班吼他。

“不扣钱？”闲云眼睛一下亮起来，瞬间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呵，”领班冷笑了一声，对他说，“你在电梯里碰到的客人刚刚点名要你上去，准备准备吧。别说扣钱了，下个月的奖金没准今天就能出来。”